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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中午还要独自提前从镇子上回来煮饭,等伺候完一家老小吃了饭了又要刷碗收拾灶房扫院子。忙完了就急着和闺女一起烘调料,刚烘完又去做晚饭,做进锅里以后又要回来割麻雀。

    等大家一起裹完了麻雀了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了,这一整天李氏都不得一点闲,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

    陈三郎心疼李氏,起来帮她剁鸡菜。李氏也心疼陈三郎,一定要他回屋,甚至摔了刀…吓得他生怕她伤到自己,只能回去。

    但是陈三郎心里过不去啊,现在小女儿说只要买了车里能解放了李氏…陈三郎咬咬牙:“买!多少钱咱也买!不能让你娘这么累下去了,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忙到晚,不过几日功夫这都瘦了。”

    得到了大家长的同意,虽然李氏有点舍不得但是也只能同意。众人商议定了第二日从泰兴楼出来就去看看板车,各自睡去。

    第二日卖完黄金雀以后全家人就去了泰兴楼,昨日的小二小路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着他们过来就直接领到二楼雅间给他们上了热茶。

    一家人等了一会朱掌柜就带着昨日的大厨一起过来了,一进门就开口道歉:“抱歉抱歉,今日有些忙,在下来晚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兆志拿出了昨天晚上在家写好的另外半张食谱,递给朱掌柜:“这是剩下的半张食谱,今日这鸡应该已经腌好了,只要用热水过一下干荷叶使它变软,照着这食谱做就好。”

    朱掌柜直接把食谱交给大厨,又问清楚了这鸡肚子里应该塞些什么,就让大厨下去做这荷叶鸡了。

    食谱上写的烤制时间是一个时辰,一群人也不能坐在这干等,朱掌柜也挺忙,陈家人决定先去看看平板车,到时间再回来,于是约好一个时辰后见就出了泰兴楼。

    方才陈家人已经和送他们出来的小路打探到哪里有专门卖车的地方,小路推荐了西城的一家车马行。

    这车马行经常有稍有破损的二手板车出卖,都是真材实料的好木料,自家用是绝对足够了,重点是价格便宜,正适合陈家。

    陈家根据小路指的路很快找到车马行,正巧有三辆二手板车摆在门口出售,陈三郎毕竟稍微学了些木匠活,上前仔细一一验看,选出其中一辆破损不严重,自己可以修补一下就能用,看起来外观还有七成新的板车。

    这辆板车六百个大钱,玉芝发挥了她的卖萌技能哄的老板娘开怀大笑,最后五百五十个钱就同意他们拉走了。还附送了一段长长的麻绳,用来捆绑货物。

    一家子开开心心的推着车往泰兴楼去,兆勇和玉芝仗着年纪小非要坐在车上让爹爹推着他们。陈三郎也是个惯孩子的,心甘情愿的推着孩子们,还过一会儿就猛的一加速跑两步,吓得两个小的哇哇大叫。笑的别提多开怀了。

    第21章 莲香富贵鸡

    一路欢声笑语的回到泰兴楼,依然是小路把他们带到雅间倒上新的热茶让陈家人稍微暖暖身子,顺便等一下朱掌柜。

    没多久朱掌柜就带着大厨过来了,大厨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橄榄球大小的泥蛋…

    陈家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泥蛋,都好奇的看了起来,朱掌柜示意大厨把托盘放下,又从托盘旁边拿出一个小锤子,轻轻敲碎外层的泥壳,露出里面黄绿色的荷叶,轻揭开荷叶,一股香气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间。

    朱掌柜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兆亮兆勇两个小的都忍不住不停的吞口水了,玉芝也是好久好久没吃鸡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吞口水的冲动…

    朱掌柜看着这一家子招呼到:“一起尝尝这荷叶鸡的味道吧,看看如何。”又让大厨去厨房端两个菜并几个饽饽过来。

    陈家人虽然一个个馋的眼睛都要黏在鸡身上了,但朱掌柜说了一起尝尝以后他们还是没有动,等着朱掌柜先动手。朱掌柜暗暗点点头,对这一家子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不一会大厨带着小路进来了,小路端着两盘菜和十个大白面饽饽,还有十双筷子放在桌子上,却并没有出去,与大厨一起站在旁边。

    朱掌柜拿起一双筷子从鸡腿上戳了进去。

    那鸡皮仿佛是蒙住一汪盈盈春水的薄纸,一戳破里面guntang的鸡汁涌了出来,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朱掌柜夹起颤巍巍的一块鸡腿rou,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那鸡腿rou色泽微黄,沾着着一层亮晶晶的鸡汁,在阳光底下越发诱人,让人忍不住一口吞下去。朱掌柜也没有抵抗住诱惑,把鸡rou放进嘴里,入口一股荷叶的清香,鸡rou嫩滑,有微微油脂包裹的感觉却丝毫感觉不到油腻。

    朱掌柜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十两银子值了!”

    细细品尝后咽下这荷叶鸡,然后再次招呼陈家人:“快些尝尝你家这荷叶鸡!”并把白面饽饽和菜都朝他们推了推。回头看着大厨和小路:“你们也一人尝一口。”

    陈家众人看着大厨和小路都夹了一块鸡rou仔细品尝,这才抓起筷子吃了起来。这纯白面饽饽几个孩子从出生就没吃过,一口下去那叫一个惊为天人,这饽饽竟然越嚼越香越嚼越甜!都舍不得吞下去了!

    陈家人越吃越快,不过一刻钟,不止吃光了十个饽饽两盘菜,连那荷叶鸡也只剩下骨架子了。

    吃饱喝足的陈家人看着桌上一片狼藉,从大到小全都脸红起来。朱掌柜看着好笑,忙让小路收拾了桌子和大厨一起下去了。

    陈三郎红着脸嗫嗫的和朱掌柜道歉:“掌柜的…咱们…咱们这是太饿了,您别见笑,真是对不住。”朱掌柜倒是摆摆手没当一回事:“这有什么见笑的,这说明这荷叶鸡香!看来我们这个生意是必然要成交的了!”

    说到正经事双方都严肃起来。朱掌柜递出五个小银锭子:“契约我们已经签了,这是十两银子,我给你们换成五个二两的方便花用,只有一点,我这小侄女说这荷叶鸡与那调味料相关,我却没看出来呢?”

    玉芝接话不答反问:“朱伯伯,这食茱萸平时您这都是怎么做菜的呢?”

    “不过是做菜时加在菜里调味罢了,它还有别的用法吗?”

    玉芝告了声罪,拉过兆志假装和李氏窃窃私语一番,明着看仿佛是李氏因避嫌才让儿子代为转答,实则是玉芝教兆志如何回答。

    兆志抬头对着朱掌柜一笑:“朱掌柜,这食茱萸可碾成粉末,用刚烧的冒青烟然后离火稍微晾凉的热油浇之搅匀,就能得到辣油。

    这荷叶鸡虽然鲜美,但是众口难调,总有些口味偏重喜辣的人。假如朱掌柜在上这荷叶鸡的时候顺便配上一小碟椒盐和一小碟茱萸辣油,任食客自行沾食…”

    “对!!!”朱掌柜一拍掌:“这个法子好!”说罢又掏出一个二两的小银锭子:“这二两就相当于我买下着茱萸油的做法吧。只是这法子既然卖与我了,可不能再外传了。”

    玉芝没想到竟然还得了二两银子的外快,不禁心中欢喜,凑到朱掌柜身边叭叭的传授各种烤鸡经验。

    比如可以在腌制的时候在鸡皮上抹上不同分量的秋油来控制鸡皮颜色,可以让这荷叶鸡颜色更加诱人。

    再比如可以在鸡肚子里塞上冬菇等菌类,又是另一种鲜美。

    还可以在鸡皮上抹一层蜂蜜,这样这荷叶鸡就变成了鲜甜口的了。听的朱掌柜巴不得现在跑出去拿纸笔记下来!这些虽然以后慢慢自家大厨也能研究出来,但这早一日知道就多挣一天日钱的道理朱掌柜还是懂的。

    最后她神秘兮兮的对朱掌柜说:“朱伯伯,这荷叶鸡的鸡皮虽然很有韧劲儿但是您不觉得有些不够脆么,我有办法让它变的更脆!”

    朱掌柜摸摸她的脑袋问到:“怎么才能更脆呢?”玉芝悄悄跟他说:“待剥开这荷叶鸡以后用烧熟的滚菜籽油把鸡从上到下淋一遍就行啦!就像咱们泰兴楼一定有富贵花开鱼吧!跟那个一样!”

    朱掌柜倒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你竟是连这富贵花开鱼都知道?”玉芝差点咬了舌头,自己又露馅了!!!

    忙很明显的做出偷瞄李氏的样子:“当然是我娘说的啦,这富贵花开鱼我还没见过呢!”又转移话题:“难道朱伯伯就把这道菜叫荷叶鸡吗,也太简陋了吧。”

    这倒是说中了朱掌柜的心事,他想了很久才张嘴说道:“既然和富贵花开鱼有点相同之处,那不如就叫富贵鸡,这荷通莲,文人墨客明显更喜爱莲这个名字,这道菜就叫莲香富贵鸡。吧!”

    陈家人听了都在低头琢磨,玉芝朝他竖起大拇指:“朱伯伯太厉害了!这名字真好听!”兆志也抬起头:“这莲香富贵鸡,既有文人喜爱的莲,又有百姓喜欢的富贵,这种雅俗共赏的菜名都信手拈来,朱掌柜实在是让小子佩服。”说罢站起来朝朱掌柜作了一个揖。

    第22章 腊八

    朱掌柜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伸手扶起了兆志:“过奖过奖,我看大侄子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以后必定比我有出息的多!”

    又招呼陈家人:“今日是腊八,想必各位大清早起来忙活买卖还没喝一碗腊八粥吧,各位在此稍等片刻,待会我让小路送腊八粥过来。今日我着实太忙了,得先走了,真是得罪各位了。”

    陈三郎表示朱掌柜太客气了,也道不好耽误掌柜的正事。朱掌柜听完一拱手道了声歉就先出去唤小路了。

    不大一会小路就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腊八粥进来,腊八粥里插着一把大木勺,右手食指还扣着一个带盖子的小木桶的手柄。

    他进门放下木桶和盆对陈三郎笑笑说:“掌柜的出了门了才想起来您现在怕是没有肚子再吃这腊八粥了,让我带个小桶过来给您把粥装好带回去,也凑合过节的景儿。”

    陈三郎忙道朱掌柜太客气了,双方又推辞了一番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小路把足足的一大盆腊八粥都装到木桶里,盖上盖子以后要提出去给陈家人送到新买的板车上。

    陈三郎快走两步拦下他:“既然我们都已经干吃干拿了,怎么还能让小路哥再费力帮我们提过去呢,我自己来吧!”

    小路也没有推让,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这一桶腊八粥的重量他还真有些吃不消,也怕自己万一下楼梯的时候撒了就不好了。

    忙在陈三郎前面开路,带着陈三郎出了泰兴楼。待这腊八粥装上车以后目送陈家人一家朝城门远去。

    陈家人推车出了城门缓缓往家走去,路上兆志路过木器店非要进去买几个木碗,说是家里碗太破了,买些给全家用,于是一家人又进去买了十二个木碗装在车上。

    兆勇和玉芝一出城门就耍赖要躺在车上,其他人也愿意惯着两个小的,兆志把他们一一抱到车上躺好,两个人靠着热腾腾的腊八粥桶渗出来的一些热乎气,再加上刚大吃了一顿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玉芝快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爹,今日我们卖方子这十二两银子还要给爷和奶一半吗?”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讨论年后去学堂的三兄弟突然停住话题,而笑着看着几个孩子的陈三郎和李氏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间气氛就冷了下来。

    玉芝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又问了一遍:“这十二两,还给爷奶吗?”

    陈三郎和李氏都犹豫了,看着几个孩子仰着脸盯着他们俩,怎么也说不出一个“给”字。

    但是不给,又觉得违背了当初说好的交给家里一半钱的承诺,毕竟,还没分家。

    陈三郎诺诺的说:“这…是该给。”

    兆勇一下子不高兴起来:“爹!我和四哥年后束脩就要十二两!还有笔墨纸砚的钱,这十二两给了爷奶六两我们还怎么上学堂!”

    兆亮看着弟弟愤怒的样子也低声开口附和:“爹,我想上学堂…我想读书…”

    这句话比兆勇发脾气的话更戳做父母的心,李氏没忍住眼泪涌了出来,陈三郎也慢慢停住了手中的推车,一家人在冰天雪地里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站住,没人再说一句话。

    兆志打破了沉默:“当日我们说的是这老家贼的买卖分家里一半,却没说这卖食谱的事情。更何况”兆志给玉芝使了个眼色:“这食谱是芝芝拿出来的,这十二两银子是芝芝挣的,我们都听芝芝的吧。”

    玉芝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气呼呼的赖小孩样:“我不同意!我早说了这老家贼就是为了挣钱给哥哥们读书才要做的,如果爹娘非要给爷奶,那我们这个老家贼生意不做了!

    我再去让陈兆毅陈玉荷和二婶推我一次磕一次头把脑袋里的东西全忘光!我们还过以前的穷日子好了!”

    吓得李氏忙捂住她的嘴:“胡说什么呢!呸呸呸!过腊八说什么胡话!快点呸呸!”玉芝嘟着嘴不情愿的“呸呸”两声。然后瞪着陈三郎。

    陈三郎被自家闺女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心底一阵发虚,说不出话来。

    他也知道这方子是闺女拿出来的,自己不好做主,更何况这个家能有点起色也都是因为闺女出的主意,几个孩子和李氏也都付出了许许多多的心血。

    可…他们还没分家,这么大金额的钱自己留着和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完全违背的。陈三郎内心一阵纠结,揪着头发蹲了下来。

    李氏和孩子们看他的样子不免心疼,特别是李氏,孩子重要,男人也重要,现在要二选一真真是割了心一般,眼泪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玉芝看着父母这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想了想开口道:“爹,娘,不然这样吧,这十二两里有十两是单纯卖食谱的银子,我们留给哥哥们念书。剩下这二两茱萸辣油的钱和老家贼生意有关系的,我们也不用留下一半,这二两银子全给爷奶好吗?”

    兆志一听赶紧说:“我同意,这二两银子全给爷奶!”兆亮兆勇也纷纷赞同。

    陈三郎蹲了一会站起来,一咬牙:“行,就这么定了!二两银子全给你们爷奶!剩下十两留给你们兄弟念书!”

    几个孩子这才放下心来,插科打诨哄着爹娘露出了笑脸,一家子又继续往家走去。

    老陈家从来不过腊八。也不能说不过,腊八再怎么样也要煮一锅腊八粥分给左邻右舍,可是驼山村大部分人家顿顿吃粥,对这腊八粥自然没那么大期望。大部分人家家里所谓的腊八粥都不过是平日煮的稀粥里加了点黄豆罢了。

    陈家三房一行人推着车进了村的时候简直引起了轰动了,正巧有孩子在雪地里罩麻雀呢,一看到陈三郎推着车进了村撒腿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陈三叔推着车回来啦!陈三叔家是不是买车啦!”

    村里正经的平板车本来就少,大部分都是自家上山砍了木头随便磨了磨装成个独轮小推车样式随便装点东西。

    第23章 看热闹

    陈三郎这个平板车可是车马行的买的,不止有两个大轮子,车板两个边上还有粗粗的扶手!车板两头还有能拆卸的挡板!人坐在上面能扶着能靠着。套上缰子就能套牲口了!

    这样子的板车村里也只有村长和几个村老家里有呢,全村也不超过五辆。但是看着还都没有陈家这辆好!

    冬日大家除了窝冬没事做,一听有热闹看都挤出家门围观。陈家人还没走到村里第三层就被赶来的村民团团围住。

    若是别人推回来板车大家虽然惊讶却也不会这样惊奇的围观。但是这老陈家穷的叮当响,陈三郎又老实只会在地里做活,不声不吭的就推了一辆平板车回来可把村里众人都惊着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陈老三,这是哪里来的车?”“陈三郎这是哪里发财了?”

    突然听着一声尖锐的女声道:“哟,那许家老大前几日去我娘家村里收老家贼,说是供给别人的!我眼瞅着许槐这两天往陈家送老家贼呢!就是帮陈家收的了吧!陈家这是做什么买卖发大财了还躲着我们乡亲呢!”

    玉芝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胸腹突出后背壮实但是腿却细的不成比例的妇人,像一根大头萝卜一样戳在地上,冬日的寒风如刀,把她的脸刮出两坨高原红,高颧骨薄唇,看着一番刻薄不好相与的样子,年纪约三十啷当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