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库洛洛并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关于审美这种东西，他更多出自于一种理性分析，而不是感性的直觉。面对莉莉正在试验的舞剧，他的评价大概是——很高级的演出，艺术家的品味不错。 纯粹就事论事，库洛洛觉得莉莉很内行，钢琴也很有水准。但是只要想到对方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女王陛下，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高手，就会有一种荒谬感。 演出完了，别人还没有反应，莉莉先自己鼓掌了：“完美完美！真是感动！” 等到舞者和演奏家陆陆续续离场，女仆端上来点心和茶。信长忍不住道：“你平常就研究这种东西？你还会战斗吗？” 莉莉似乎不怎么在意信长的话，手上拿起一把小银叉，费劲巴巴地研究眼前的樱桃蛋糕该怎么下手。 “战斗这种事情，嗯，怎么说呢，你可以试一试啦...对于我来说，最初的坚持练习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就算再练习也难以寸进。这些时间我用来研究音乐、美术、文学、赏花、品茶等等，所有的东西做到极致是殊途同归。何况练剑也是炼心，我可是随时随地都在锤炼自己。” 莉莉的话信长显然不太懂，但是他只要收到第一句话就够了，莉莉应下了他的战斗。 “现在就战斗吧！”信长简直迫不及待！ 对此莉莉是不置可否的，应答的方式是拿起了蓬蓬裙隐藏口袋里的药研藤四郎。 “那种小刀？你确定？”匕首之类的小刀作为战斗武器也不是不可以，偶尔库洛洛也会使用，这个和长刀长剑也说不上孰高孰低。只不过他是在情报上看过的，这个女人有一把名叫‘明光’的肋差，那才是她战斗的时候最优先的武器。 “嗯，明光在楼上，我随身只带着药研啦。”拿起刀的莉莉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但是在这种处处破绽里她又仿佛没有破绽。 “可别小看药研啊，他可是我的护身刀。” 没有更多的废话，战斗正是打响——这场战斗中大概最认真的就是信长本人了。莉莉不会轻视每一场战斗，但是想让没什么兴趣和危机感的她像信长一样认真，那就不可能了。 至于旁边的吃瓜群众...都说了是吃瓜群众了，当然是看热闹了。 别闹了，侠客和德尔玛会认为信长能给莉莉造成麻烦吗？旅团众人...旅团众人的观察要点在莉莉的实力，至于说信长——大概是平常看得太多了吧，完全没兴趣呢。 信长的居合斩是他的大招，平常不轻易动，但是一旦使用，旅团内的同伴也要重视起来——居合斩的精髓在于出刀之快，快到收刀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至少在用刀上，信长是一个速度派。 那么，莉莉呢，她很慢，至少这一场战斗看在眼里非常慢，就连普通人都能够看清楚她的动作。但这样表现出来，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 因为她的慢不是缓慢，而是每一次的恰到好处——信长是很快，但是在莉莉慢腾腾却又仿佛未卜先知的动作下，一切努力都像是在做无用功。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战斗越来越不自然，到后来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种不自然。猛然退开然后猛然出刀，似乎是想用蛮不讲理的方式破坏这种奇怪的状态。但是下一秒，莉莉已经站在他的身后，药研藤四郎的刀尖靠近他的太阳xue。 “女王的控制力越来越可怕了，那家伙完全被玩弄了吧。”德尔玛吐了吐舌头，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 库洛洛也在回忆刚才短暂的战斗，得出来的结论是：信长的战斗方式越来越不自然是因为那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实际上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完全走上了对方想让他走的那一条道路。 这一切都是通过四两拨千斤的战斗手段完成的，但是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何等的控制力！ 莉莉收回了药研藤四郎，然后小小的护身刀重新回到了蓬蓬裙内侧的口袋。只不过现在的旅团战斗派再看这位女王充满了类似蕾丝、蝴蝶结、缎带的裙摆，忽然觉得不能够直视了。 行走的人间凶器。 芬克斯甚至忍不住掰手指：“以前就知道女人很危险了，高跟鞋鞋跟是凶器，鞋头可以藏暗器，胸衣的钢丝可以杀人，涂在嘴上的口红也可能是□□。现在需要防备的应该多了一种吧，这种裙子裙摆这么大，感觉上什么武器都能藏进去呢。” 对于芬克斯的冷笑话没有人捧场，显然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莉莉的实力。 “真强啊。”小滴忍不住感叹。 库洛洛回想莉莉的每一个动作，越想越觉得精妙——接近于完美的那种。这个时候念力什么的反而成了多余的，她的念力大概只是用来保证她的身体状态和对手差不多。 这样一想，库洛洛才想起来对方根本没有使用念能力。而对方的念能力，他之前就知道，相当难缠。 “怎么做到的？一刹那间的用刀...我不是拿刀剑作为武器的，不过也被迷住了。我想，这么高的水准，见到的人都会被迷住的吧。”库洛洛想要讨人开心的时候总是能做的很好，因为他足够‘真诚’，至少看起来是的。 发自真心地觉得莉莉手艺精妙让这种真诚更上一个台阶。 莉莉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笑着道：“首先是我足够有天赋，至少比我所有见过的人都有天赋。其次，其次就是我能够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吧。” “开念之后我们的感官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灵敏，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利用起来？一朵花开的时候每一秒有什么变化你们能看得出来吗？一片雪飘落，落地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我感受自然，感受艺术，于是在最细微的变化里找到那一点点不同，之后的事情只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库洛洛的脑子全都是莉莉脸色不变，刀子切进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的局面。仔细想想，那种缝隙是在紧张的战斗中能够精准找到的吗？一般来说，他们战斗的时候也只能无限接近于‘最优点’而已。 苦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战斗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如你所说，接近于艺术。或者说所有的艺术最终都走向了一个结局，都是在最精微的变化里找到一个最关键的点。” 战斗的交流就到此为止了，此后还有幻影旅团的人想试一试莉莉的身手，但是莉莉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答应。她的生活也是很忙的，忙着...忙着招待客人——库洛洛来了！ 是这个世界的库洛洛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库洛洛看到莉莉古怪的表情，有点好奇。 莉莉带着他往自己平常使用的一个客厅走：“没有那回事，只不过你来的时间很巧，我这里有一群有意思的家伙，说不定你会想见一见。” 于是两个库洛洛就历史性的会面了。 就像是侠客并不喜欢和侠客碰面一样，在最初的兴趣之后，两个库洛洛就不大喜欢彼此了。这其中的心理很简单，没有人会觉得世界上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一件开心的事。 人本质上还是追求独一无二的。 于是继侠客之后，库洛洛也不大喜欢下楼了，而是在房间内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发明和走向——获得的信息足够多的话，或许在他们的世界也是有用的。 但是偶尔他坐在落地窗旁边看书的时候也会看一看外面，十次见到莉莉·揍敌客旁边都会跟着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非常微妙。 “所以团长是喜欢那个女人吧。”芬克斯很快下了定论，回答他的只有来自于搭档飞坦的一声嗤笑。 “喂喂喂，你们觉得有问题吗？”芬克斯表示不服，这可是他的经验之谈！ 大家并不是对芬克斯说出的一个几乎明摆着的事实有看法，而是看到了他身后走过来，把他所有的话都听到的库洛洛。虽然他说的是另一个人，但是那都是库洛洛啊。 “挺奇怪的。”库洛洛不动声色道：“我是说他的举动很奇怪。” 这个‘他’指的是另一个库洛洛——库洛洛喜欢一个女人并不值得他觉得惊奇，说起来他自己也曾经‘喜欢’过。重点是他喜欢的方式，要么就得到这个女人，要么就放弃这个女人。 这种得不到又不放弃的局面是闹哪样。 在两个库洛洛唯一一次在走廊的彩绘玻璃窗下擦肩而过的时候，库洛洛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另一个自己很体谅他的好奇心，大概是因为他也是那样的人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库洛洛站在透出彩色光芒的窗前，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你尝试过吗，像莉莉那种好手，她的指甲划过颈动脉。” 想象那个场景，库洛洛这种从小在流星街长大，警戒心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程度的家伙，立刻在心里画了一把大大的叉。开玩笑，那是真的要死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非常难受，不过在难受中我本能的没有躲开。”那是爱的开端，虽然还不够爱，但是爱的力量已经展露出来了。 “后来，某一次她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不是我的警惕心失灵，只不过爱慕带来的感受压倒了警惕心。” 库洛洛对于另一个自己几乎做到了推心置腹，说的话全都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这大概就是每一个人对另一个自己的特殊了，你会排斥他，但你也会下意识地相信他，正如你每一次相信自己一样。 “明白了吗，喜欢、爱，这样的情绪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无论多么的不可思议。我无法得到她，但是也无法放开她，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库洛洛偶尔会想到另一个自己说过的话。他懂得意思，不过感同身受就不可能做到了——他当然为这个庆幸。 这个世界的某些人已经被那个女人毁掉了，包括德尔玛、侠客，也包括这个世界的自己。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怜。 不过后来来看，他当初以为的可怜不过是自己太年轻了，经历的太少——这种年轻和经历是相对来说的，库洛洛的人生当然能说得上跌宕起伏，但是那不关‘情感’的事，在这件事上他不管撩过多少个妹子，依旧是小学生级别。 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很突然的事情，就在某一天的傍晚，库洛洛站在楼上看另一个自己和莉莉·揍敌客散步的时候，感受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同样的波动。然后天地变换，他们回到了遗迹中，而遗迹的神像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像是一个梦——实际上也可能就是一个梦，是特殊的念能力造出的近乎于真实的世界。至于说在那个世界里判定了世界为真实，呵呵，梦里面的判断能信？ 库洛洛的生活好像没有因为这一次遗迹探险的意外而发生任何变化，但是偶尔，偶尔他会想起一个花园里，另一个自己和一个女人散步。这时候什么都不做很好，如果谈天也很好。 他们会谈什么？库洛洛曾经有过猜测，后来觉得他们什么都能谈。自己了解自己，自己喜欢一切知识。而那位女王陛下，她的知识也覆盖着方方面面，广博而富有深度。 忽然间库洛洛就觉得寂寞起来，人本质上上都是想要一个可以分享想法的知音的。他现在看的每一本书他都想找一个人谈论，如果是以前，他回去拜访原作者，拜访对此很有见地的智者。 但是现在他只想到了那个居住在宫殿深处，对于他的谈话总是三言两语打发，但是却一语中的的女王陛下。 在某一年他和一个老朋友，有名的学者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智慧的老人家睁大了眼睛。 “真没想到啊——库洛洛，我想你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释，其实也不需要解释。后来库洛洛想，毕竟他们都是库洛洛，那么有相同的品味喜欢上同一个人，这是需要解释的吗？ 不过在看到花园里樱花飘散的时候，库洛洛依旧是是觉得庆幸的。 他可没有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陷的深入，就像蜻蜓点过水面，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后水面会平静下来。 淡淡的喜悦，暗暗的纠葛，这种情绪美妙而不至于痛苦。 真是不错的收藏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个尾声，然后《政治系女子》就要完结了....感觉真微妙啊！算了，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完结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的话，除了感谢就只有——《[综]女神事件簿》啦，已经连载了一些了，大家可以去看一看，反正相信夏天的更品啦！不用害怕追连载。 嗯嗯，如果觉得不错的话，再收藏一下就更好了。 ☆、尾声 “莉莉, 你打算休年假吗？” 有一个声音传入陈莉莉的耳朵，揉了揉因为长期工作所有有些疼的太阳xue, 她点了点头。 “我已经五年没有休过年假了！” “哈哈...不过说起来莉莉还真优秀啊, 入职才十年而已，已经做到了副司长的位置, 部长很看好你, 弄不好你会明年升任司长呢。” “那都是您教的好，当初不就是前辈您把我带入这个世界的吗？至于说能力, 那三个世界的历练可不是假的。”陈莉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维持通信，似乎和任何上班族没有什么不同。 通信对面却又传来了大笑声, 这就是当时被安娜内心称之为‘罪魁祸首’的那个人。当时很一本正经, 但是在安娜成为同事之后就换了一副嘴脸, 完全就是一个逗逼。 按照他当时的说法，‘不要对引导对象投入太多感情，保持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才是最好的。因为他们还没有成为我们的一员, 站在他们那一边的话，中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是很难做的’。 所谓意外，要么是被引导的对象没有完成任务，然后再也没有然后。要么是和被引导者交情太好了, 对方的一些小要求不好拒绝，然后积少成多...总之成为熟人之后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所以现在的陈莉莉完全是以自己的引导者为榜样在做事情，绝不会投入多余的感情进去。 是的，她现在就是在让她‘死而复生’的这个奇妙‘组织’工作。 根据人类的标准他们可能是神明, 因为他们决定是下一级世界的很多事情。不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可一点儿都不神明，陈莉莉自己工作生活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没有离开最开始自己所在世界的地球。 不过是朝九晚五而已，不过是职场交际而已，就连工作也是一样，拉客户、引导客户、培养新员工这些。长久做下来，那层神秘感消失，也就是那样了。 陈莉莉很感谢那三个世界的历练，反正她现在是很厉害的。 而且她也明白一开始自己抽到的是‘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这个任务，自己的前辈要说自己中大奖了。 当时自己以为前辈是在说反话或者开玩笑，直到完成任务以后才明白不是的，前辈根本不会和被引导者开玩笑，所有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任务确实号称所有系别的任务里难度最高，而且也是失败率最高。但是一旦熬出头通过，你所有的经历都会是你的财富。虽然有些本领会随着身体的转换而变得没那么强，但是更多的东西沉淀了下来。 相比之下，运动系、恋爱系，甚至于探险系都弱了一些。通过的很多人心性、能力都还有很大不足，陈莉莉的前辈就和她抱怨过人送进来却不能用，还要进行很长时间的培训。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关陈莉莉的事情，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副司长而已，这种高屋建瓴的事情才用不着她来担心，所谓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嘛。做了那么久的天下第一人，现在混吃等死，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