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莉莉丝小小姐, 我以为你会...当作没有这回事了。”青雉把手放在玻璃杯杯壁上，控制着能力，以至于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却没有真的完全冻成冰。 如果传闻海军大将青雉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只要是认识这男人的人，都会大笑拍桌摇头。毕竟这位时常‘呆呆’的大将，无论从外表还是从行事来说，都不是工于心计的那种，甚至说完全相反也不为过。 但是这不是说这男人不聪明，玩弄不了心眼——从真正大智慧的角度上来说，这男人或许才是三位大将里最聪明的一个也说不定。 为什么库赞会在过去很长时间里左右为难，几乎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正是因为他比许许多多的同僚都要敏锐，所以他会看到许多阳光底下看不到的事情。然后他还会思考，会计算其中的得失利弊——正是因为聪明，才会辗转反侧，犹犹豫豫，不能决断。 而太多太多的人，即使身居高位也不见得学会了自己思考。 他们的‘正义’，或者说他们的‘理念’也只不过是人云亦云，依照传统继承而已——这样是无法诞生海军的希望的。 为什么战国元帅会‘偏爱’青雉，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他眼里，青雉是一个已经渐渐有了自己思想的海军，是值得托付的后辈。 但是这种智慧并没有表现在‘精明’这件事上过，实际上以他的理念来说，似乎也是和过多的心计相悖的。 只是这一次正像是同僚萨卡斯基以及波鲁萨利诺断定的那样，他确实使用了心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巧合，泽法老师对他另眼相看？ 要知道海军军校和海军大将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职权往来，再加上工作都十分忙碌，连相处机会都少得可怜。 这种情况下，想要超过以前建立的师生关系，甚至好到有考虑到莉莉丝的婚事。不仔细小心经营，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这当然和库赞的为人道理不相符，但是他并不后悔中间做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 ——像他这样的男人，最容易因为种种徘徊犹豫而被认为是软弱迷茫。但同样是他们这样的男人，一但认真起来，下定的决心，做出的决定，真的会吓世界一跳的！ 不同于波鲁萨利诺那样，他显然已经不打算再做什么努力了，剩下的只看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足够垂怜，那么柳暗之后就会有花明。如果命运太过刻薄，那么冬日之后也等不到他的春天。 看似更加容易听天由命，其实是最不听天由命的库赞不会是这样的。这男人已经做好了决定，他非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他所憧憬的东西。 但是他绝没有想到，事情的开始会这样顺利。至少莉莉丝并不像是一个喜欢相亲的人，特别是在这种她的说法里‘风雨将至’的时候，这是最紧要的关头，他以为相亲会理所当然地往后推。 至于将来还有没有被再次提起的机会，那就要看这场战争，以及莉莉丝的筹谋的结果了。如果事情都到了难以收拾的麻烦阶段，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种事一向是被莉莉丝排在计划的最底端的。 可是就在本部上上下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忙碌的时候，莉莉丝忽然亲自去了他的办公室。 “库赞桑，要不要和我来一场超幸运的约会？”莉莉丝就是这样趴在他办公室的窗户上说的——外面其实是本部大楼以外，当然，这种对于莉莉丝来说根本算不上危险。 但是出乎意料的，库赞想也没想：“不可以的，莉莉丝小小姐。” “这种话应该是我来说——可以和我来一场超幸运的约会吗，莉莉丝小小姐？”大将青雉简直用上了生平绝无仅有的郑重和认真。 然后两个人，一个海军本部大将，一个执掌海军财务的中将，就在这个同僚们都在连续加班的时候，一起从海军本部跳窗摸鱼了！ 话说海军本部当然到处都有哨兵，但是如果是这两个人一起行动的话，那说说看，到底要什么级别的哨兵才能真的看住他们？有那种能力也早就不是哨兵的。 嗯嗯，原来这才是海军高级将领在非战争时间常常摸鱼成功的原因啊！ 莉莉丝是为了完成爸爸传达的‘任务’，又实在无聊——呵，这场战争，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加了解这场战争的前因和后果了。不管怎么说，从立场也好，从本心也好，她都完全不喜欢。所以有了这场约会成行。 对于库赞的疑问，莉莉丝也是相当坦诚了：“因为这是爸爸难得的安排了，果然还是让他心满意足了，怎么说都是老人家了呢。以及，这什么鬼的战争准备，完全不想参与，所以消极怠工就好了。” 莉莉丝啜了几口果汁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没有一个字附和库赞的希望。直到最后一句：“当然啦，和库赞桑约会的话还是很轻松的，大不了一起找一个阳光不错有草地的地方一起午睡嘛~” 库赞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水，这当然和莉莉丝说的阳光不错不相符，而且现在的马林梵多可是夏天啊！那种事可一点都不惬意。 但是两个人的能力，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有阳光的春岛又有什么困难的？ ‘那波鲁萨利诺怎么样？’，库赞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这当然是他想要的问话，即使他知道他的胜算其实和那位同僚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库赞本身是清醒而敏锐的，这时候问波鲁萨利诺，只会把气氛弄坏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摸了摸头发，自然而然地说出另外的话：“那么要去春岛吗？” 莉莉丝想了一下，摇摇头：“算了，虽然是很有吸引力，但还是不要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离开马林梵多。这种时候是多事之秋，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如果以为靠着库赞和莉莉丝两个顶尖战力，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那还真是想的太简单了！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其实都只是总结出来的产物，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叫做可能。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叫不可能。 那么，只要是可能的事，就应该有过第一次，而在第一次之前他也是‘不可能’啊！这样说来，哪里还有什么绝对不可能。 就像这一次海军计划的战争，之前如果说海军与四皇开战，这种事只会被当成一个荒唐无比的笑话，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但现实是，这件本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所以这个时候谈绝不会出什么意外，那还真是没什么底气啊！ 在雨水连绵的午后，用餐的两个人靠着玻璃窗坐着，偶尔聊一两句琐碎，温柔平凡地不像是能够出现在莉莉丝和库赞这样的人生活里，但这又确确实实发生在两个人的生活里。 用餐完毕的两个人也不急着走，外面雨势没有停下来，就在餐厅里听钢琴演奏，以消磨下午的时光。 莉莉丝却忽然笑了起来，而优美的钢琴音乐绝不是那些具有娱乐性的存在，笑起来就显得相当突兀了。 面对库赞询问的眼神，莉莉丝缓和了笑意摇了摇头：“我想起了快二十年前的那一件事，这一次我们又遇到了相同的事情——话说库赞你的情报和密码学，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莉莉丝笑着打趣，同时也是点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快二十年前，相同的事情，情报和密码学，这种提示并不算格外明显，但是库赞一下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事了。 虽然说莉莉丝小小姐从小就是一个相当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了，库赞从她三岁起就认识她。但那时候他是把莉莉丝当成是一个和年龄无关的朋友的，毕竟莉莉丝即使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女孩，实际内里却是比绝大多数成年人还要来得广博和深远。 而真正让库赞开始意识到事情走向另一段旅程，正是莉莉丝口中那件快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准确来说，那是一件发生在十六年前的事情，当时莉莉丝十二岁。 这个年纪当然也相当地有问题，如果传扬出去，海军的脸面就要丢光了。但是身处其中的库赞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的爱情怎么会和年纪有关？他又不是喜欢小姑娘，他只是喜欢上了莉莉丝小小姐，而莉莉丝小小姐恰好在那个年纪而已。 再者说，只要和莉莉丝小小姐相处过就能知道，怎么可能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呢？那分明是年幼的身体里，寄居着一个已经成熟了的灵魂。 不过这件事不用多说，反正库赞的这段心路历程，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后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好险好险，海军的脸面好歹是保住了，不会哪天爆出海军高级将领的惊天丑闻！ 重要的那件几乎改变的库赞人生的事情——虽然没有这件事，另外一个契机他走向她也是迟早的。 “你听呢，库赞桑，这都没有注意到吗？”才十二岁的莉莉丝，正处在相当微妙的年纪，便于行动的可爱的背带裤，盖住耳朵的苹果头，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把原本黑色的头□□成了浅金色。 这样的她就像是一个无比精致的，难分性别的人偶娃娃。 “啊拉？是什么啊，莉莉丝小小姐？”难得的假日，库赞完全是不想动的。 海军虽然有名义上的休息日，但是任务的出现难道会看是不是海军的休息日？所以在军舰上的日子，有休息日等于没有休息日。在本部的日子，也很难说休息日会次次都有。 对于常常觉得睡不够的库赞来说，这种休息日是相当宝贵的！莉莉丝在对面看书，他就趴在咖啡桌上睡觉。至于说为什么舒舒服服的床不睡，偏偏要睡咖啡店的桌子。只能说在他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和莉莉丝混在一起了，这大概就是本能吧。 莉莉丝一边听着咖啡厅的音乐，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然后把记录的东西推到了库赞面前。那是一连串相当流利的数字，明显到这个地步，即使密码学学到相当烂的库赞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弹钢琴的那个学生，似乎总会在一两个小节上和整体的节奏对不上。这当然可以解释，譬如是初学者之类的，但是看演奏的水准并不像——其实是相当明显了，因为是有规律的。”莉莉丝又重新拿起了书籍，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但是库赞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因为这段数字翻译成明文，和革命军有相当多的牵扯！ “你要去解决这件事？”莉莉丝似乎觉得有点奇怪：“这可不是什么革命军，情报学的课程库赞桑是白白上了，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学生根本不可能是革.命军。可能只是一些学生秘密结社，这很时髦的，‘进步学生’的说，库赞你完全不知道啊。” 虽然这些现在像是过家家一样的‘进步学生’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革命军的种子，但是莉莉丝并没有点破这个。 然而莉莉丝不在意这个，当时还很年轻，还没有树立起属于自己的正义的库赞，却是完全不能不在意的。没有办法，莉莉丝只能合上书本，帮帮自己的小伙伴。 “就凭你的情报学，啊，果然还是算了。”莉莉丝相当不留情面：“如果凭借武力抓住刚才那个弹钢琴的学生可能会有一点收获，但是那种外围的成员是不会知道太多的。你...你还是跟我来吧。” 莉莉丝曾经受过最专业的忍者训练，这种事绝对老本行一样。这辈子在这上面的修行也没有放松，一直汲取各种知识，也包括这一种，是为将来积累力量。 在这件事上，库赞在旁边只能看着他口中的莉莉丝小小姐，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把自己罩住，然后再马林梵多的大街小巷穿梭，其中不乏一些不适合小姑娘去的地方。但是她身处其中如鱼得水，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就是那一刻青雉明白了，莉莉丝小小姐已经成长为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生存下来的那种女孩子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酒馆的二楼，这是一间相当巧妙的二楼房间。 通往这边的楼梯是隐藏着的，如果是另一边的楼梯上来，相当容易忽略掉这个构造特殊所以很隐蔽的小房间。 库赞立刻就要破门而入，莉莉丝却阻止了他。她轻轻在门口有规律地敲门，库赞完全不知道莉莉丝是什么时候连这个也知道了，他只是知道，这些事情相信莉莉丝就足够了。 这间小房间隔音还算不错，但是在耳力十分好的库赞这里，却还是被听的清清楚楚——这些热血上头的学生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大活动，只是一些闲的没事做的过来见一见朋友而已。 谈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思想’‘冲击社会的计划’，不外乎这边准备的一整箱朗姆酒全都空了，或者一些生活中的琐事。 “话说这边的酒是昨天晚上卡卢他们在这边宣誓之后喝掉的吗？怎么回全都喝完了！简直混蛋！大家凑钱买的酒，很多人根本没喝到啊！” “贝奇那家伙已经是圈子里的英雄了吧，那帮女生全都围着他转，他现在每天就睡最好的姑娘。那些姑娘都是最最纯洁的，她们认为那是对英雄献身——狗屁英雄！” “狗屁英雄！！”似乎有许多人一起叫好，然后是碰杯的声音。 林林总总，这种谈话甚至让库赞有些迟疑，这真的是自己打算抓捕的年轻人？听起来完全是堕落的无用学生啊！ 但是库赞没来得及改变原本的打算，莉莉丝完全正确的敲门方式就起作用了。 “喂，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宪兵队的！” “不是的，这是昨天才改的口令，完全正确，应该是谁和我们一样无聊？”来开门的青年一边回头说话一边开门，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库赞和莉莉丝。 虽然年纪还勉强能够糊弄，但这是生面孔。对方也不是没有警觉的人，立刻大叫起来。只是‘快跑’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就已经全被库赞制住了。 库赞负责把学生们抓起来控制住，莉莉丝则负责翻检这里遗留的文件，将这些作为证据。 只是看完那些‘宣言书’‘计划书’之类的东西，莉莉丝对于他们的‘事业’简直无话可说。 “库赞，你可以一个人送他们去宪兵队那边嘛？”莉莉丝简直百无聊赖，做了一个无趣的手势：“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像过家家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就是过家家的。这些计划都是些什么呀？又愚蠢又幼稚！” “你凭什么这么说？！政府的走狗！呸！”自己愿意付出生命的事业被贬低，热血上头的学生才不会怕旁边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海军，当即激动地怒吼。、 莉莉丝才不会因为这所谓骨气而高看对方一点，因为这在她看来，蹩脚就是真的蹩脚，没有能力就是没有能力。要她来看，真的支持改变世界的事业，就不要参与进来了，那反而是一种阻碍。 但是那一天莉莉丝心情真的特别好，罕见地愿意给这些萍水相逢的‘进步学生’一个答案。 “你们连世界政府是如何统治这个世界，让世界如何运行地都不知道呢！看看你们的宣言书，都是一些什么东西？记住，所谓政府的自由，给予民众的自由，那当然是存在的。但是政府不会告诉你们，自由是有限制的自由，民众有也只能有的是说一加一等于二的自由。” 莉莉丝的话并没有什么音量，但却拥有巨大的力量，政府的自由被她用辛辣无比而又相当适当的语句点明。 “还有你们的计划？这也是计划！完全就是一个拙劣的谎言，这是掀不起任何波澜的。而革.命的宣传本来就是说谎的艺术，你们还真是...” “如果撒谎，就撒弥天大谎。因为弥天大谎往往具有某种可信的力量。而且，民众在大谎和小谎之间更容易成为前者的俘虏。因为民众自己时常在小事情上说小谎，而不好意思编造大谎。他们从来没有设想编造大的谎言，因而认为别人也不可能厚颜无耻地歪曲事实。因此，极其荒唐的谎言往往能产生小孤僻，甚至在它已经被查明之后。” 莉莉丝就这样说出对她的年纪和身份完全不相称的话来，她的思想里，不要说政府了，就连世界也可以被轻易玩弄。然而事实是，她聪明的程度也真的可以做到。 但是能够做出这些的莉莉丝不是志得意满，也不是神色坚定——她分明是冷漠的，原来世界也不能让她动容。明白这个的那一刻，库赞忽然觉得像是心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他为什么要为这件事心脏也剧烈地疼痛起来？多年以后，库赞才能对莉莉丝没头没脑地说。 “在您沉重的人生里，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真心，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网忽然连不上了，只能到网吧里上传新章节，迟了半个多小时，真的是非常非常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毁灭（1） “喂, 你打算什么时候毁掉这个世界？” ——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莉莉丝中将和库赞大将一起在如此关键忙碌的时候一起消失了一个下午，这样的新闻飞快传遍了整个海军。 是的, 现在是最紧张最不能掉以轻心的时候。但是就是因为格外紧张, 任何一点紧张之外的东西都能让海军上下八卦起来。 追究这种心态的原因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倒是很容易理解——人就是这样的, 在紧绷乏味的环境当中, 就是会因为各种不相关的小事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