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莉莉丝并没有明说这人到底是谁，不过联系前后，和说了也没什么两样。而她和波鲁萨利诺的讨论实际上也就是到此为止而已，他们当时不过是在讨论知识与权力的事情，算是闲谈的一部分，没有必要一定要争论出一个答案。而且，这种事情也是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莉莉丝本来就来自一个科学昌明的世界，如果刨除这个世界由于一些特产产生的特别方向，就整体的科学水平原来的世界是超过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后经过上一个世界，她可以说是陪伴一个世界的科学部门一路走过来。就算不是她自己亲自下场研究，那些科研项目也都是由她设计，最后由她验看。经过这些，就算实际上的科研能力依旧要打一个问号，眼界确实是已经很高了。 而在这个世界从小到大的认真学习也不是没有用的，实际上她一开始让贝加庞克注意到，凭借的正是一些出色巧妙的设计，减少了他不知道多少负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贝加庞克一边报出实验数据，一边还有余力注意到莉莉丝。 莉莉丝手腕轻舒，在实验报告上写下流利好看的字迹。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很容易让贝加庞克想起当年两个人一起做实验的岁月。 莉莉丝厉害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与众不同的思路，另一个是高效的实验过程，中间根本不走弯路。相比起这两点，她真实的科研能力就乏善可陈了，虽然在贝加庞克这里得到一个‘乏善可陈’的评价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 不过不要紧，她的优点存在，所以贝加庞克一直很看重她——他们两个似乎天然就互补。那段时间大概持续了两年，那两年也被成为‘贝加庞克年’，即使是一惯能够创造奇迹的贝加庞克，在那两年取得的重大突破也是让人侧目的。 那时候他也还年轻，只有二十出头，替政府所有的研究所工作，却还没有到达海军本部——也是这两年的惊人成就让政府下定决心，不能让他在掌控之外。 年轻人，还是少年得意的年轻人。即使面对研究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敏锐，能够在数以万次的实验中，数以百万计的数据里，找到最关键的那一个。也不一定会在别的方面足够锐利，至少他没有意识到，那个和他跑前跑后的少女已经有多么特别。 那时候的莉莉丝才刚刚离开马林梵多，一面运用商业的手段经营事业，并辅助发展暴力队伍。另外一面扩大人脉，采用的是情报的方式。这既是有利于控制自身情况提早暴露，也是了解世界的动态。 那时候的她才十三岁，处在由孩子到少女的微妙时期，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不在意，打扮成男孩子还比较方便行事。她就是那时候无意之中结识了还在研究所工作的贝加庞克，她已经不记得原本世界里这个青年取得了什么成就，但是只论看人眼光，他知道这个男人将来一定非同凡响。 出于对科学研究的重视——她太知道科学的力量了，上一个世界，科学上的领先让她做事省了多少力气？ 而且就算不论以后，现在她的事业，凭什么从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超越时代的经营手法和营销手段都很有用，但是最有力的还是更好的货物。凭借莉莉丝的能力不是整不出来，但是如果交给贝加庞克，那简直就是他休闲时间里像做填字游戏一样的事情。 出于拉拢，她主动结交了这一位日后的大人物——花钱雇佣什么的根本行不通，贝加庞克根本不会和智商不够的人交流。 只能说时机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莉莉丝那段时间正是她没有什么大动作的时候，度假或者别的什么，她跟在了贝加庞克身后。一方面增强自己的知识，另一方面结交贝加庞克，以及透过贝加庞克得到一批非常不错的科学家。 冷漠刻板，头脑远远把凡人甩在身后的青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缺失属于普通人的情感的。他那个时候不明白，那个留着齐耳苹果头，透露出天真稚弱少年感的少女作为助手陪伴在自己身边，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聪明地可怕，也淡薄地可怕。在以‘欣赏’为开始接纳那个少女开始，再到完完全全适应了这个少女的存在，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今生不可能再重复的事情了——一生只有一次。 只是可惜，还是那句话，他那时候终究太年轻了。他没有意识到，意识到他那可以从数以百万计的数据里抓住最关键的一个的头脑，在可以把一个人从人群里一瞬间找出来，不犹豫、不迟疑，那又意味着什么。 莉莉丝始终不可能一直陪伴着他在这里做实验的，她本身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她放下实验报告，看了看监视屏，直到波鲁萨利诺这个守门人和引路者出现在一角，她确定所有人都到齐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外面要开始了。” 贝加庞克看着莉莉丝离开的背影，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相当刻薄的那一种——她始终是离开了，和上一次没什么不同。 ☆、半生缘分（2） “来, 抓住世界吧！” ——忒弥斯·莉莉丝 “总的来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本质上而言, 和革命军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要把世界政府拉下马。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只能是我们会做的更好, 依靠我们的能力和资源——更少的牺牲，更光明的未来。” 莉莉丝站在正前方的位置, 不管那些或是崇拜，或是评估的眼神。她丝毫不怵, 当她是什么人, 她可是曾经为王的女人！这种事情一但做过第一次, 就再也不同了。 萨卡斯基沉默地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周围也有人在时不时看他一眼。说实在的一向‘叛逆’的青雉大将在这里并不稀奇，而黄猿大将虽然过于圆滑, 但与莉莉丝一惯走得近，出现在这里也不算石破天惊。 只有赤犬大将萨卡斯基, 完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除了曾经是泽法老师的学生以外，他和莉莉丝再也没有交集了——军校毕业之后就去伟大航道要塞，等到回到总部, 莉莉丝也差不多要离开马林梵多了。 而他在做泽法的弟子时，莉莉丝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孩，这算什么？至于泽法的弟子，海军中高级将领里, 没有百分百也有七八成，这种事情又算什么！ 而说到本身的个性，刚正不阿、极端正义、一板一眼、强势霸道...无论哪一个都好，总之都不像是为搅合到这种事情里的样子。甚至就连和萨卡斯基走的很近，同样也来了的鬼蜘蛛道伯曼两人也惊讶了，看到赤犬大将的时候只能面面相觑。 萨卡斯基对于这些惊奇的眼神视若无睹，他的个性本来就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那种类型。他会来，当然是出于自身的意愿。只不过这中间也有一个小小契机，不然他不了解这件事，确实也不会这样随意地出现就是了。 当听到莉莉丝在上面说着堪称‘狂妄’的开场，如果是经历‘那件事’之前的大将赤犬，应该会觉得如今的年轻人未免太不着调了。而现在，他却只是抱怨一样嘟哝了一句‘太轻浮了’，其中有多少责怪？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的大将赤犬说出来的。 至于‘那件事’——世界上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在伟大航道出紧急任务的赤犬归航，不过是例行的补给，谁能想到见到本该在世界政府财政部正在上班的莉莉丝。 考虑到莉莉丝的特殊处境与身份，她几乎已经半暴露在了萨卡斯基眼前——虽然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她不管对世界政府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不会是好主意！但是盖子没有揭开之前，是没有人会轻举妄动的。 就好比是一位顶级强者，谁都知道他有能力反叛，但在不能杀死他这个前提下，谁会激怒他？或许本来还能相安无事的情形，因为这个动作立刻就要崩溃了！ 再考虑到世界政府还有革命军这个明面上已经喊出口号，公开反抗的敌人，当然是优先打击革命军——出头的桩子是要被打下去的！更何况明面上的敌人先不对付，先对付可能转化为敌人的人，这等脑残的决定只怕鲜有政府会下吧！ ‘缓称王’啊，古人诚不欺人！ 然而莉莉丝的动作已经被证实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忒弥斯·莉莉丝，世界政府财政官。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问题，这个时间你应该在玛丽乔亚的，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莉莉丝当然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但是萨卡斯基并不笨，他是不会相信的。如果他执意上报，然后执意得到结果，那场面就会相当难看了。 即使世界政府迫于莉莉丝的能量，以及当前来自革命军、海贼等带来的巨大压力，不会直接和莉莉丝开战，甚至会继续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也说不定。 但是因此下定某种决心是一定的了，莉莉丝之后在世界政府也好，海军也好，相关的部署都会变得更加麻烦，而且充满了变数。这些困难不是不能解决，只是能够避免的话，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莉莉丝身边的助手们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动手似乎不可避免，但是最终莉莉丝阻止了他们。这倒不是说莉莉丝对于这位爸爸的学生有什么情分，如果能够干净利落地解决，她倒是对于少了一个麻烦没什么压力。 剧情人物？别闹了，上一个世界她都能有这个觉悟，何况是这个世界，她可是正正经经要做到世界最高的女人。 只是消失掉一个大将，甚至包括他带队的一军舰海兵，这怎么看也不会是小事。世界政府总是有聪明人的，难道指望他们把这个当作灵异事件？不存在的。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覆盖，一但追究起来...那必定是经不起追究的。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在这里留下对方都不是一个好选择。至于留不留得下这个更有实际意义的问题，莉莉丝只能说，留得下的。不是她的狂妄，关于她的实力定位她很清楚，大约也就是大将的水平线。 然而她的果实能力却是一个大杀器，如果许愿的话，付出代价总能得到她想要得到的。而只是一个大将死去，代价也不是付不起。更何况这里是她暗中经营的地盘之一，她真的杀意已决，那么断不会有让人跑了的可能。 不管怎么说，莉莉丝在形势变得被动之前，很快下了决定。 “萨卡斯基桑，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莉莉丝其实是很头痛的，当时的情形，杀不得，那就只能拉对方入伙了。而关于这件事，她根本还没想好怎么做。就算有了一点打算，那也不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能够施展的开的。 她没有什么底气完成这件事，但是在萨卡斯基眼里就算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名声极大的女人的确是和他再海边港口‘谈一谈’，倚靠在围栏上，萨卡斯基算是第一次接近这个女人——即使名声再大，身为海军大将的萨卡斯基也没有和她有交集的机会，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关于女人，萨卡斯基曾经是怎么想的？的确有一些女人远超过了男人，譬如鹤中将，譬如如今在中将中也出类拔萃的桃兔中将，据说她是以后大将接任者的热门人选。 如果再算上海贼那边，既有海贼第一美人女帝波雅·汉库克身居七武海，也有新世界顶尖强者夏洛特·玲玲称作王者以四皇之名。其余的零零总总更不必说，都是不容小视的。 但是总体而言，女人给萨卡斯基的印象总是娇柔的，软弱的，该放在身后保护的。至于那些不在这之内的女人，做到那个地步，在萨卡斯基眼里就不是用男人和女人来区分了，只有强与不强。 莉莉丝的外表完全符合女人的特点，抛开果实能力在人心智上的影响力，莉莉丝的容貌并没有输给海贼第一美人的意思。两个人其实本来也就不是一种风格，甚至在萨卡斯基这种强硬做派男子眼里，莉莉丝才是更符合审美的那一个。 像白色花朵一样的皮肤，娇嫩粉白，眉眼之间清丽无匹——当她不愿意履凡的时候分明是天女，不染尘埃。至于另一种面貌，战斗的时候、强硬的时候，那又是一种惊心动魄了。 这时候的她就是偏向于冷漠的，神色是不化的冰雪，晶莹、高远，刻骨的凉。这种凉意确实是让萨卡斯基感受到了。 “我想要推翻世界政府，萨卡斯基桑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世界政府？原来如此，革命军吗？” 莉莉丝的开场足够吓人，但是萨卡斯基这种男人，分明是年轻时就见惯了大场面的，哪里是一句话能带来波澜。好在莉莉丝也没想过一句话能有什么作用，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这时候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这一处和平的海港，偶尔海鸥掠过。如果只是单单看这个场景，那还真是不错，只可惜如果始终只是如果而已。 “虽然我们的目标都是世界政府，但是我和革命军可不是一起的啊。革命军做的事情其实是太粗糙了，萨卡斯基桑做到如今的位置，其实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内幕。关于世界政府是如何维持住如今的统治的——或许革命军也知道一些，但是他们并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所以只能够寄托于更多民众的觉醒。更多人带来的浪潮确实可以抵消一切不利，只是我们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革命军的做法了，但是这种做法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诸君大概也十分清楚，这也是你们不会赞同革命军的原因。” 莉莉丝如今正在科学部秘密部门发言，和当时在海港对萨卡斯基的话重合起来。 “革命是什么？”说到这里，莉莉丝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革命是放弃现在，改变未来。” “非常崇高，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一代人要被放弃？出于理想投身革命的人们当然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们尽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没有这种想法的普通人，凭什么被他们决定了一切。这一场革命，与世界政府为敌，一代人的牺牲，动荡、不平、尸山血海。” 莉莉丝身上特殊的人格魅力散发出来，那种属于王者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就在这个狭窄的、灯光一点也不明亮的秘密会议室，这姑娘凛然的神色让她比国王还高贵。 “从少年时代我就在想这件事了，如果没有别的出路的话，我也会选择革命军——虽然被牺牲掉的一代很可怜，但是为了‘更长久的未来’，有些事情别无选择。” ...... “是的革命者们放弃现在改变未来，我们当然要比他们做得好，维持现在改变未来倒还算不错，但是更难也更好才是我们的选择——提高现在改变未来。” 会议室里这些发言让萨卡斯基清清楚楚地想起那一天听到的一切，以及后来见到的一切，那个女人的话言犹在耳。 “大将赤犬，最鹰派的存在。据我所知，关于下一任元帅的人选，战国元帅属意的是青雉大将。可是这是和世界政府的倾向相悖的，世界政府想要您成为新一任元帅，对吗？” 莉莉丝轻松地说出如今海军与世界政府最大的博弈，这倒不是事情有多机密，这差不多已经半公开化了。 “世界政府为什么要选择您成为新一任的元帅？呵，关于您的价值——他们看重的无非是您对于海贼的态度，以及足够决绝的做派而已。他们认为您这样的‘武器’能够更好地维护世界政府的统治。但是我们知道的，您要维护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一小撮人的统治，您要维护的从来只是您的正义与秩序。” 莉莉丝把事情破开地足够明白，这个矛盾也是萨卡斯基自己早就明白的，只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总不能因为这样的忌惮就不去做该做的事情了，当他是谁呢！萨卡斯基这男人从来只知道向前，而不知道裹足不前。 “当您真的坐到元帅的位置，当您的正义和世界政府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萨卡斯基桑会屈服吗？我猜是不会的。世界政府终于发现，您并不是他们的‘武器’，那时候事情会怎么收场？” 萨卡斯基明明知道是这女人的巧舌如簧，但是他分明动摇了——不，他的正义绝不会动摇。但是之前打算的，不管莉莉丝这边有什么行动，他都不会放过这件事，这已经动摇了。 莉莉丝当然察觉到了这男人的不同，现在情势已经颠倒过来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对抗这个世界。如果是想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大的麻烦，我想就没有必要往下说了。” 沉默半晌等到的回答果然没有让莉莉丝失望，能够让这位以鹰派作风出名的男子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认输了。 “那么，请跟我来，我会让您看到我们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第二天天明，海军军舰离港，莉莉丝坐在秘密基地里，并没有去看一眼的想法。 “你这可怜的魔鬼还想拿出什么来迷人？从事崇高努力的人的精神，岂是你们魔类所能领悟？你是不是有不能果腹的食物？或是流动不停，像水银般在手内散失的赤金？或是永远赢不到手的赌博？或是彼女娉婷，她在我的怀里已在向别人眉目传情？或是显赫声名，转眼间消逝如星陨？给我看天天更换新绿的树木，给我看未摘先腐的果品！” 莉莉丝正在大声朗读《浮士德》的内容。 “只要你的追求永无止休，我就永是你的奴仆，若你说出‘你是多么美好呀，请稍稍停留！’的话来，那么你就会死去，你的灵魂也就永远归我所有！” “莉莉丝小姐，您在读的是新出的小说吗？”她的助手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十分好奇地问她。 莉莉丝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 “的确是小说，非常值得一看——讲述的是魔鬼如何引诱一位人间的男子，说不定我们才做了一样的事情呢。” 萨卡斯基当然不知道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确确实实动摇了一些东西，同时也坚定了一些东西。这也是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承认有人在自己陷入一种藩篱当中时，已经寻找到了世界的出路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哪怕输给一个女人确实让他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在这一点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因为什么都不会超过他要坚持的正义。如果可以做到的话，听候一个女人的调遣又有什么！ 秘密会议室内的会议还在继续，莉莉丝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其中包括世界政府的软肋和支撑，最强与最弱的那一点。关于这个原因，她倒是和盘托出。 “我只和几位最核心的成员透露过这件事，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十分需要保密，如果情报泄露，造成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不是不够相信，而是这件事本就不该感情用事，制度上来说，这种机密本就不该弄的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