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照你这么说,还不如不换?”太子道。 石舜华笑了笑:“明知妆奁有问题,又有宜妃这个靠山,四妹是敢叫内务府重新换的,可是却不能换,膈应不膈应?” “所以还不如四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妆奁有问题。”太子说着,一顿,“这事是不是你挑出来的?” 石舜华连连摇头:“上个月初九妾身就把妆奁送过去了,那时内务府筹备的妆奁还没送去公主所。妾身没见过妆奁,这些天也没着人去过公主所,根本不知道哪些东西有问题,妾身怎么挑事?别出了什么事就赖妾身。” “大嫂,三弟妹,四弟妹也去了,皇祖母此时就在公主所,孤不怀疑她们,偏偏怀疑你。爱妃,你心里没点数吗?”太子似笑非笑地问。 石舜华摇头:“妾身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哪知道你怎么想的?再说了,您一直嫌妾身丑,看妾身不顺眼,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有什么办法?” “你——伶牙利嘴。别叫孤抓个现行。”太子起身往外走。 弘皙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石舜华,不确定:“嫡额娘,阿玛生气了?” “没有。”石舜华道,“做给你们看呢。别怕,他是去找你们皇玛法。” 弘皙:“是要告诉皇玛法你想看四姑姑的笑话吗?” 石舜华笑了:“当然不是。我和你阿玛,还有你额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谁犯了错,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像你很小的时候,我教训那个孙嬷嬷,就是关起门来打她。才不会告诉外人,给他们看咱家笑话的机会呢。” “你们阿玛啊,怕送你四姑姑去归化城的侍卫故意把你四姑姑的嫁妆摔坏,提前跟你皇玛法提个醒。” “可是我刚才听说内务府,内务府不都是包衣奴才?”小小的弘皙不懂了,“咋还有侍卫呢?” 石舜华:“包衣奴才把差的东西给你四姑姑,好的东西自己留下。如今这事被你皇玛法知道,你皇玛法要处罚内务府的包衣奴才。 “有些包衣奴才和侍卫是亲戚,侍卫看到他的亲戚因为你四姑姑被罚,恨上你四姑姑,所以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使坏。可惜啊,你阿玛这么一去,你四姑姑的笑话是看不成喽。” “包衣奴才的亲戚不都是包衣奴才吗?”小弘皙又不懂了。 石舜华道:“你们四叔和十四叔的额娘的娘家就是包衣。” “啊?”弘皙惊讶的合不拢嘴,“德妃娘娘是——” “知道就行了,不能说出来。”石舜华道,“她因生了你四叔和十四叔,如今已变成皇妃。不能再说她是那个。” “我终于知道四叔为啥不喜欢德妃娘娘的娘家人了,原来是包衣啊。”弘皙道。 石舜华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弘皙:“九叔说的。” “你们九叔也是个大嘴巴子。”石舜华眼角的余光发现俩儿子一脸茫然,笑问:“是不是听不懂额娘说的话?” 小哥俩不约而同地点头。 石舜华招招手,双胞胎爬到石舜华身边:“听不懂也没关系,你们像弘皙这么大自然就懂了。额娘教你们《论语》好不好?”说着,坐到罗汉床上。 弘晏和弘曜窝在石舜华怀里,弘皙坐在石舜华对面,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石舜华念他早已学过的内容。看着两个弟弟总是忍不住问为什么,石舜华一脸无奈,还得耐心说给他俩听,弘皙也不觉得无聊。 话说回来,太子不知道石舜华能听到他的心里,走出东宫,回头看一眼,暗暗腹诽,不是喜欢看笑话?孤就让你看不成。 “爷,您去后宫不合适。”霍林见太子往北拐,连忙提醒道。 太子脚步一顿:“孤去乾清宫等汗阿玛。你去找汗阿玛,就说孤有要事向他禀报。” “太子?”闻讯赶到公主所的宜妃还没站稳,看到太子的心腹过来,正疑惑他怎么来了。听到霍林的话,望着匆匆而去的康熙的背影,宜妃轻呼一声,福至心灵,开口就问:“太后她老人家在哪儿?” “禀报娘娘,皇上过来就请太后回去了。”银杏道,“娘娘,主子在屋里,您过去看看吧。” 宜妃到正堂看到四公主正在抹泪,挥退所有人,留银杏守在门口:“哭什么呢?妆奁里面次品被挑出来是好事。” “姨母……”有外人在场时,四公主喊把她养大的宜妃为宜额娘,没有外人,四公主就喊她姨母。对四公主而言,姨母这个称呼更亲昵,更像一家人,“没有一箱完好的。”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宜妃叹气:“我来的路上已经料到了。内务府那些奴才胆大不是一天两天了。妆奁送过来那天你就没打开看看?” “看了。”四公主擦干眼泪,“东珠嵌在帽子上,我没看出那是三等珠。有个金镶珊瑚顶圈,册子上写五两四钱,刚才用秤一称,四两九钱,差这么一点哪能看出来啊。姨母,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先别哭了。”宜妃道,“我问你,太后是怎么想起来查你的妆奁?太后她老人家都分不清翡翠和软玉,能帮你看什么?” 四公主:“太后才不是帮我,她是气内务府的人。”把鸭蛋一事告诉宜妃,就说:“我觉得她老人家想跟汗阿玛说,又怕汗阿玛觉得她小题大做。就这么算了又气不过,便来我这里碰碰运气。谁曾想真被她带来的几个嬷嬷看出来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太后的手笔,太后也想不出来从你这边入手。”宜妃想了想,“一定有人给她出主意。” 四公主忙问:“谁给她出主意?” “太子妃。”宜妃很肯定,“你想想除了她谁敢怂恿太后查你的妆奁?你可是本宫的亲外甥女。” “二,二嫂,为什么啊?”四公主难以置信。 宜妃道:“还能为什么,警告你以后少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陪嫁嬷嬷那事?”宜妃点了点头,四公主张了张嘴,“都,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怎么还记得?汗阿玛都说了,我请示过他。” 宜妃:“你就别提你汗阿玛了。你的时间选的太巧,我都险些误会是太子妃教你做的。皇上那样说只是提醒太子妃,不可因为那件事为难你。 “但是你的妆奁有问题,她借太后的手捅出来,你汗阿玛即便查到她那儿,也不能怪她。关心meimei这一个理由,就能把所有人的嘴巴堵上。” “捅出来对她又没什么好处,她干么要这样做啊。”四公主抬眼看到院子里的箱子,又难受的想哭。 宜妃:“你现在气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敢相信是不是?太子妃就这么一个人,目的简单明确,她才不管牵扯多少人。” “她可是太子妃啊。”四公主不禁睁大眼,“将来的皇后,一国之母。” 宜妃嗤笑:“正因为她是太子妃,有两个儿子傍身,除了皇上和太子没人敢把她怎么着,做事时才不考虑谁会被牵扯进来。” “她,她就不怕连累石家人?”四公主问。 宜妃:“小九跟我说过,太子妃的铺子日进斗金,石家因为她根本不差钱,才不会抠你的妆奁。再说了,石家老太太还在,她是皇上的堂姑姑。有这层关系在,太子妃生不出孩子,皇上都不会怪太子妃。甭说这点事了。” “姨母……” “别哭,别哭。你做初一,还不许人家做十五啊。”宜妃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切莫耍小聪明。” “可我就不是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么。”四公主苦着脸道,“她嫁进来才多久啊,谁见着她都得低头行礼。” 宜妃摇头叹气:“她姓石,但她是皇家人。你姓爱新觉罗,你以后就不再是皇家人。小四啊,别怪姨母说你,你只是小姑子,搁在民间不喜欢当家的嫂子的小姑子,嫁出去以后就真成了泼出去的水,连娘家都没有。 “太子妃若是不厉害点,就你太子二哥动辄打死奴才的性子,能帮着皇上一起劝太子收敛脾气?你只看到我们避其锋芒,怎么就没看到太子大婚后,脾气一天比一天好。你有多久没听说太子和大皇子吵吵?” “好,好久了。”四公主道。 宜妃:“别再哭了,收拾收拾去宁寿宫谢谢太后。太子妃看到你服软,陪嫁嬷嬷那事就算翻篇了。” “她能看出来?”四公主问。 宜妃不禁扶额:“太后会跟太子妃说的。还有啊,以后这天下是你太子的,你嫁到喀尔喀蒙古,跟额驸好好相处,朝廷的目的达到了,太子妃再找你麻烦,太子也会拦着。” “姨母,我听额娘说,舅舅跟她说额驸很平庸。”四公主道,“好好相处有点难。” “别听你额娘的,正事没她,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宜妃皱眉道,“跟你阿玛和兄弟相比,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平庸?隆科多不平庸,年龄不大,就是一等侍卫兼着副都统。可宠妾灭妻的男人能嫁吗?纳兰明珠不平庸,大清的官快被他卖完了,这样的男人你看得起吗? “远的不说,你太子二哥,龙章凤姿,看起来不错。可是太子妃还没嫁进来,他就有两个庶子。换成你忍得了?太子妃不但忍下,前年选秀,皇上都留几个秀女,东宫却连一个人都没要。太子的四个妾也没再生下孩子。小四啊,无论有多么不喜欢太子妃,你想在蒙古过得好,多跟太子妃学学。” “姨母……” 宜妃:“我也不喜欢太子妃。不是因为她太横,而是她活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姨母,我记下了。”四公主使劲点了点头,“我会试着跟额驸好好相处。” “保成有什么急事?”康熙说着,忍不住咳嗽两声。 太子扶着康熙坐下:“儿臣听说你打算严惩内务府那些人?” “你听谁说的?”康熙猛地抬起头。 太子:“儿臣宫里守门的晋江说,宫里都在传您很生气。汗阿玛,儿臣觉得这事您得三思。” “保成,你是没看见小四多难过。”康熙道:“七十多台妆奁,没有一箱子是完好的,就连布匹的尺寸都不对。朕还要怎么三思?” 太子:“内务府盘根错综,您严惩采买妆奁的那些人,可他们的至亲好友若是送嫁的侍卫,四妹的妆奁还能顺利抵达喀尔喀蒙古?汗阿玛,依儿臣之见,不如等四妹到归化城,您再查这事。” 康熙思考片刻:“朕被气昏了头,保成考虑的是。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内务府不但在妆奁上做手脚,还糊弄太后,朕必须彻查到底。” “皇祖母?”太子挑眉,他冤枉他媳妇了?今天这事跟她没关系?不不不,她绝对是始作俑者,“内务府怎么糊弄皇祖母了?” 康熙:“你就别问这么多,这事朕自有主张,你若是没事就去批阅朕给你的奏折。晌午,不,傍晚送过来。” 太子拱手道:“儿臣告退。”到东宫就问晋江,“你主子最近一次去宁寿宫是什么时候?” 第96章 父子出宫 晋江愣了愣, 没反应过来。 “孤问你话呢!”太子拔高声音。 晋江打了个激灵:“上, 上个月。离现在有二十多天了吧。” “这么久?”太子皱眉,“在这期间阿笙或者阿笛有没有去过宁寿宫?” 晋江摇了摇头:“没有。月初太后想三阿哥和四阿哥了,使宁寿宫的嬷嬷来接两位阿哥去她那里玩半天, 晌午就把两个阿哥送来了。” “孤知道了。”太子说着,一顿,“这件事不准告诉太子妃!” 晋江抖了一下:“奴才谨记。” “霍林, 你说小四这件事,弘晏额娘是怎么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太子回到惇本殿东暖阁, 翻开奏折又忍不住问。 霍林:“奴才猜不出来。也许跟太子妃没关系。您不能有点事就往她身上想, 这样对太子妃不公平。” “孤的女人孤了解。”太子一边翻阅奏折一边说,“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格。” 霍林:“四公主那件事,也算不上什么仇。皇上都说了,四公主请示过他, 跟太子妃没关系。” “可惜紫禁城里的大小主子都是人精, 没人相信汗阿玛的说辞。”太子道, “太子妃什么时候被别人算计过, 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说着,顿了顿,“算了, 孤没有证据,就算查出是她干的, 她也不会承认。” 石舜华本以为太子处理好奏折会继续逼问她, 岂料太子什么都没问。石舜华以为太子先给她记下, 以后一块算。然而,内务府总管海拉逊被抄家,各司管事全换一遍,四公主随额驸一起去了归化城,太子都没再提这件事。 可是,一向刨根究底的太子突然不追根究底,石舜华心里反而像长草一样。 十二月初十,七皇子的长子出生,太子曾答应过送他三千两银子的东西。晚上歇息时,太子便跟石舜华说,孩子满月送过去,权当是满月礼了。 太子提到“礼”这个字,石舜华立刻想到四公主那事,便问:“爷,您想不想知道四妹的妆奁那事,是谁怂恿皇祖母查的?” “不是你?”石舜华不提,太子快忘了这件事,“终于要向孤坦白了?爱妃,要不是那件事,孤真不知道你还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领。你说,孤上辈子做多少好事,今生娶了你呢。” 石舜华伸出手:“嗯,妾身掐指一算,爷前世是十世善人。” “别搁孤这儿嬉皮笑脸。”太子道,“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骗过汗阿玛?太后藏不住话,汗阿玛一问就能问出来。” 石舜华摇头:“这事很糟心,汗阿玛不会主动提的。不过,自打内务府大换血,妾身听膳房人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暴雪,食材都准点送来。那群人果然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