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全贵妃主仆不知道的是,敬妃出了谨仁宫后,一改在全贵妃面前的满面愁容,而是冷笑一声,对着她的心腹宫女说道:“全妃这个毒妇,算盘打得倒是不错,想让本宫的德儿给她的儿子做挡箭牌,简直做梦!” 敬妃的宫女拾翠向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方在敬妃身侧低声道:“娘娘息怒,这些事情,您心中有数就好,可千万别在全贵妃面前显露出分毫。” “那是当然。全妃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她背着我做的那些勾当吗?那本宫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可她也别想着就这么利用我们母子俩!” 其实,敬妃刚刚得知皇帝赐婚的消息时,是有一点不高兴,觉得她的儿子配得上更好的。 不过很快,敬妃就想清楚了。 如今全贵妃一门心思地想让大皇子和三皇子斗,表面上说是因为她们关系好,全贵妃也想帮敬妃母子上位。可敬妃心中有数,全贵妃打的主意,就是把大皇子和三皇子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上。等大皇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了,再扶二皇子上位。 大皇子或许不这么觉得,可敬妃心中一清二楚。 所以说,让大皇子娶一个身份稍低一些,但好拿捏的皇子妃,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大皇子现在锋芒太盛的话,只怕又要被全贵妃当枪使了…… 与全贵妃、敬妃这一对表面上关系很好,实际上互相猜忌的姐妹不同的是,淑妃和荣贵妃是真的关系好。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她们都是愿意为对方着想的。 浣花节的前几天,裴清殊去给淑妃请安的时候,就见这对姐妹俩正坐在炕上说私房话。 “这次浣花节,皇后把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叫了进来,摆明了是想给三皇子相看皇子妃的。”淑妃笑道:“四皇子的年纪也不小了,jiejie要不要也提前帮四皇子物色物色呀?” 荣贵妃看了裴清殊一眼,轻笑道:“胡说什么呢,殊儿还在这儿呢。” “殊儿在这儿怎么了。”淑妃把裴清殊搂在怀里说:“难道他长大了,不用娶媳妇儿的?早点让他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儿能娶,什么样的不能,对他是一件好事才对。” 荣贵妃好笑地说:“你想得可真长远!那你且说说看,殊儿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合适呢?” 荣贵妃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淑妃还真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这个嘛,最先要看的就是出身。女方的家世不能太高,不然姑娘太傲气,婚后会给殊儿气受。也不能太低,要是选正妃的话,怎么也得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或是公侯家的姑娘吧!” “你这和皇后给儿子选妃的要求也差不离了,还说不能太高呢!”荣贵妃笑道:“还有什么要求么,淑妃娘娘?” “有啊,多的是呢。”淑妃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殊儿生的这么好,长得丑的姑娘咱不能要。庶出的八成没学过管家,也不能要,不然殊儿将来要cao心的。还有啊……” “还有?”荣贵妃都快笑倒了,“殊儿这才几岁呀,你真是,哈哈哈哈……” 淑妃轻哼一声,娇嗔道:“荣jiejie,你少来笑话我。等你选儿媳妇儿的时候,肯定比我还挑!” 荣贵妃摇摇头,苦笑道:“咱俩的情况不一样。殊儿听你的话,可墨儿他向来不听我的劝。而且他的主意硬,只怕在选妃这件事上,我还有的要cao心的。” 淑妃忽然想起什么:“要说起来,四皇子今年也有十三了,是不是该往他房里送人了?说不定房里收了人之后,他的性子就会有所改变呢?” 荣贵妃闻言,尴尬地看了裴清殊一眼。 要说刚才的话题还可以说是开玩笑的话,现在都聊起房中事了,就真的有些少儿不宜了。 裴清殊赶紧捂住耳朵,在炕上打了个滚儿,口中念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荣贵妃看着裴清殊的背影,对淑妃笑道:“这孩子,跟个小人精似的,难怪meimei这么喜欢他。不过,jiejie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俪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冷宫里出来,你还是要为自己考虑,留一条后路的。” 淑妃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jiejie的意思是?” 荣贵妃淡淡地说:“过几天浣花节,傅家的孩子们不是也要入宫么?让你嫂子和弟妹都别嫌麻烦,把几个年纪小的姑娘也给带进来,和殊儿熟悉熟悉。” 淑妃心中一惊:“jiejie的意思是……让殊儿将来,娶傅家的女儿?” 第52章 浣花 荣贵妃颔首道:“你与殊儿毕竟不是血亲,俪妃又还活着, 要是不通过姻亲关系笼络住他, 将来你拿什么保证他会孝敬你?” 淑妃迟疑道:“殊儿他……是个好孩子。” 荣贵妃摇头笑道:“你都进宫这么久了, 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单纯。良心这种东西, 在皇宫里头靠得住么?” 淑妃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说道:“jiejie的话,我记下了。不过殊儿还小,这事还不急,先看看他和我那几个侄女能不能合得来吧。若是他喜欢的话,将来自然就会和我提了。” 荣贵妃想了想道:“也是,虽说殊儿懂事听话, 你若是早早地给他安排好了婚事, 他也不会反对。只是人心隔肚皮, 他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还是先慢慢儿相处着,日后再看吧。” 关于裴清殊的婚事,荣贵妃其实也就是那么一提。真正要在浣花节上相看儿媳妇儿的,主要还是皇后和全贵妃。 浣花节本是蜀地旧时习俗, 并非全国上下通行的节日。每年的四月十九日, 主人家都会邀请亲朋好友于浣花溪畔饮酒作诗,赏花作乐。 皇后的老家原本在蜀地,她是十多岁的时候才随父亲进京赴任的,所以她仍有每年过浣花节的习惯。只是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关起门来,在后宫里举办宴会。很少有像今年这样大张旗鼓, 请外命妇和未出阁的世家小姐们一起参加宫宴的。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这是打算给三皇子选妃了。 皇后挑选儿媳妇,基本上可以说是按照选太子妃的标准选的。之所以把条件放松到四品,是因为她想顺便再给三皇子物色两个侧妃。 有的家族觉得三皇子在储君之争中的胜算很大,便做足了准备,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打扮家里的姑娘们。 有的家族则对皇位之争不感兴趣,也没有让女儿高攀皇家的打算。譬如荣贵妃的娘家容家,对这次的宴会就没有那么重视。姑娘们完全是按照参加寻常宴会的标准打扮的。 除了容家之外,皇后的娘家朱家,淑妃的娘家傅家,敬妃的娘家宋家,全贵妃的娘家叶家,还有尽管宫里没有后妃,但仍让人不可小觑的左家等等……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几乎都来了人。 裴清殊觉得,这次的浣花节宴会,简直比过年时还要热闹,也更令有些人感到期待。 比如说,二皇子。 比起过年时见的都是亲戚,这回的宫宴,虽说男女仍旧是分开宴饮的,但他们起码有机会见到宫外的世家贵女们。对于正处于适婚年龄的青年男女来说,和相亲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宫宴的前一天晚上,裴清殊和七皇子一起去四皇子那里蹭吃蹭喝。说起明天的宴会,七皇子期待的不得了。裴清殊年纪小,自己倒不急着考虑婚事,便逗四皇子说:“四哥是不是也要找媳妇儿了啊?不如趁着这回宴会自己挑挑,省得回头荣娘娘给你找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呀。” 四皇子板着脸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整日念书作画,自己的时间都不够用,哪有功夫娶妻?” 七皇子帮着裴清殊起哄:“四哥啊,我看你是害臊了吧!别人也读书,没看谁耽误娶媳妇儿啊!” “你们两个……”四皇子忍无可忍地捏了捏拳头,“功课做完了么?” 裴清殊一脸乖巧地说:“做完了。” 七皇子像看叛徒一样瞪了裴清殊一眼,然后挠挠头,筋皮眨眼地说:“那个什么,明天不是放假嘛,我明晚回去再做……” “明儿个又要赏花,又要游船,你玩儿得开心了,还会记得做功课么?”四皇子严厉地说:“一会儿吃完饭哪里也别去,让你那儿的奴才把书本送过来,我看着你写。” 七皇子皱着脸撒娇:“四哥……” 四皇子不理他,淡定地吃饭。 再去看裴清殊,裴清殊正专心地啃着排骨。 孤立无援啊…… 七皇子好想哭。 用过晚膳之后,裴清殊就告辞了。七皇子却是在四皇子屋里写了一晚上的作业,背书背到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才被四皇子放回家。 第二天一早,裴清殊打着哈欠,像平时一样的时间起来。 “真是的,难得放一天假,也不让人多睡会儿。”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睡觉。 玉岫在旁笑道:“奴婢昨儿个都说了,今早晚一刻钟的时间叫您,还不是殿下自己说要早点儿起来的?” 裴清殊嘿嘿一笑:“今天要见那么多人呢,不得早点起来打扮打扮嘛。” 玉岫和玉栏对视一眼,好笑地说:“瞧瞧咱们殿下,岁数不大,脸皮儿还挺薄,怕在漂亮jiejie们面前出丑呢!” “你少来笑话我!我怎么说也是大齐的皇子,不能给我们裴家丢脸好嘛!”裴清殊站了起来,让下人们服侍着他洗漱。 等他洗好脸,擦好珍珠膏,小德子从外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张口就说:“大皇子今天穿宝蓝色,三皇子今天穿……穿枣红色!” 别说只有女人怕撞衫,碰上心眼小的男人,也不乐意别人和他穿同色的衣服,抢了他的风头。 裴清殊听了,便叫玉栏把那套宝蓝色的袍子收了起来,换上另一套月白色的菖蒲纹锦袍。之后又坐在梳妆台前,让玉岫给他梳头发。 玉岫手巧,没一会儿就梳好了,又帮裴清殊戴上荣贵妃送的金项圈。裴清殊平时嫌这项圈太显眼,都是戴令仪送他的那个金猪挂坠的。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戴上这顶华贵的金项圈。 简单用了碗粥之后,裴清殊又换上靴子,由下人们伺候着在腰间挂上香包和玉佩。一番忙碌下来,下人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裴清殊便乘坐小辇,往蓬莱池那边去了。 蓬莱池位于皇宫最北端,单从面积上来说,是比号称宫中第一大湖的点犀湖还要大上许多的。不过点犀湖是人工湖,就在御花园里头,相对来说较为安全。蓬莱池却是由天然湖泊改建而成的,从这里可以通向宫外。因此四处都有重兵把守,算是宫中禁地。平日里如果没有圣旨或者懿旨的话,一般人都不能在蓬莱池上游玩。 当然,今日既然是皇后做东,自然无需顾忌。 裴清殊到了之后,便由下人引着,先到湖边的水榭里喝茶休息。 他坐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有相熟的兄弟过来,便让小德子去打听,七皇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我来晚了,他们都上船了?”裴清殊奇怪地从窗口往外看,“不对啊,船还没开呢。” 他一落单,就感觉是别人把他给丢下了。好在小德子很快就回来了。原来主殿被皇后她们占用,皇子们都在单独的房间里休息,大家不在一处。 小德子劝他:“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上船的时间呢。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蓬莱池,要不要在附近走走?” 裴清殊听了便问:“不会冲撞了女眷们么?” 小德子笑道:“女眷可没有到处乱走的,都在拂云殿里头陪娘娘们说话呢。” 裴清殊这才起身道:“那走吧。” 前些日子去沟灵山踏青的时候,裴清殊还觉得山风有些冷呢。这会儿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才叫他意识到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今天天气真好!”要是换了六皇子在这儿,八成就可以作两句诗了。不过裴清殊可没这个技能,只能说大白话。“等会儿上船吹吹风,一定很舒服。” “殿下还没坐过船吧?”福贵笑道:“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晕船?” 裴清殊这辈子还真没坐过船,不过以前坐过,并不会晕船,希望他现在的这个小身板也能延续前世的体质吧。 在游廊上走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下沿途的风景之后,裴清殊突然手痒,很想画一幅画,把眼前的美景记录下来。 “平时不让游船的话,来湖边走走也不行么?”裴清殊问福贵说:“下次休沐的时候,我想来这里画画。” “应当可以的吧,宫里也没规定说不让人来。只是蓬莱池这么远,若是不能下去玩儿,平日里很少会有人过来。殿下要来的话,奴才得多带几个人,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才是。” 裴清殊刚想夸奖福贵的细心,忽见不远处闪过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他连忙回过头,示意福贵和小德子噤声。 他年纪小,如果单独碰见女子倒没什么,毕竟谁都不会怀疑他一个小孩儿会和哪家的小姐有苟且。 只是裴清殊分明看到,在那少女的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的身影与他所藏身的朱红色柱子重叠了。 这……该不会是他的哪个皇兄,或者哪家的勋贵子弟,在和女子私会吧? 直觉告诉裴清殊,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和为妙。 虽说他听七皇子讲八卦的时候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可是亲眼见到这种事情……非常容易危及自身的安全。 尤其是当丑闻的对象是二皇子、三皇子这种比较凶残的皇兄时,裴清殊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场灭口。 就在他转过身,踮起脚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柱子后面阴影里的少年忽然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