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疾风劲草

    开封移民官署高大且阴森，青色的屋脊上一轮太阳在斜斜地挂着，金色的光晖无力地洒落下来，却映照不了多远便被阴暗所吞噬。

    一个个玩家角色堵塞了大门，在外面排起极长的队伍。看着那位面容严谨，无数次重复着固定台词的移民官，我忍不住忆起曾经亲历过的移民场景来。

    时分针指向中午十二时十分。人员鼎盛的万历国流失了一个大宗族，数个附庸小族。

    晴采潋滟在国家频道里说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

    遥想一年多前，盛极一时的万历国，占太原下桂林，气势如虹。转眼间大厦倾倒，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回应这一感慨的，是来自追憶的私聊信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沉默以对，凭心而论，将89区列入合区策划之中，是一时意动的结果。但一步步走来，亦不乏真心的付出。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晴采潋滟的身侧不能容许另一个同等的存在，而追憶不吝于与任何人结盟，只要自己头上没有一片云彩。

    时间已经是午后十四时整，晴采潋滟在宗族频道里说道：“各位，他们移民结束，我们可以开始了。”

    ***

    这是天易明朝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一次下西洋活动。

    海面在微微地起伏，远处的海天相接处传来了震荡。一面又一面的永乐旗帜像绛紫色云团，不停的飘动，汇聚着，那后面隐藏的正是数百艘缓缓行驶中的战舰。

    “风云再起”为船阵的先导，慢慢地离开泉州海域，血一般颜色的月亮在他们背后升起，呆愣愣地照耀着。

    后面是来自各个宗族的庞大船队，排列成一个又一个方阵，严密而有序的前行，成百上千的浆划过浩瀚无垠的大海，溅起无数晶莹的白梅。

    没有口号，没有声响，天地间除了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浪涛声，再没有别的声音。这是一支在沉默中走完泉州这个起点即终点，在海面上画出一个大大圆形的船队。

    左翼、中路和右翼的各个方位，集结了数目惊人的舰船，但仍旧是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划水声回响和连绵不断的浪涛声响起，那是后继的船队正在源源不断的驶出港湾。

    主角未登场，早发的船队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各宗族保持相应的距离守望相助，这是怎样的一片紫云啊！船舻相接，旗帜鲜明，密集得仿佛无边无际，向前看不到头，向左看不到头，向右看不到头。

    这是个平心静气的时刻，数百艘舰船聚集在狭窄的航道上，都在等待着一支船队的出现，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出现。

    屏幕后每颗心都在剧烈的跳动着，信息在各个频道快速地流动着，几个词语高频率的使用，岁月静好，晴采潋滟。

    无论交战方也好，中立玩家也好，看着海上的阵势，默数着林立的战船，都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由自主地感叹：这是要围剿大boss吗？

    小月和尚正在激情地讲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青菜你完了，站在全区大多数玩家的对立面，知道是什么下场吗？和尚告诉你，那就是死路一条，一条死路！追憶拔乱反正，投入了永乐的宽大怀抱，享受着春天般的温暖！你要面对的是冬天般的寒冷，冻不死你……”

    在泉州港湾，我也在观察着对方的军阵，这是反岁月联盟的第一次毫无掩饰的亮相，望着那无边的行列，望着那密集几无缝隙的左右两翼，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真诚的喜悦：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就为了对付一个人吗？究竟是他们太懦弱还是……

    田伯光现场呐喊助威：“小和尚，不用多废话了，一个打不过，两个上，百个上，青菜踢我出族，我帮你一起打！”

    旁观者发出一阵阵心思各异的笑声，慷慨表示同情的则一个没有。

    热烈的气氛中，唯棋子失落地自语道：“都走了，都走了，我自己保卫万历！”

    ***

    21时15分，和平宗族。

    晴采潋滟发布命令：“出航，自由狩猎！”

    海风呼啸，波涛汹涌，如霜雪般的月辉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朦胧迷离的境界，遮蔽了玩家们的视线。

    一声又一声地惊呼响起，整个海面喊声大作，杀气腾腾。

    “打！万历除自己方所有的船！”

    “打打打！”十几个声音汇成了一个信息，月光映照在高擎的武器上，明晃晃一片，光芒流转，锋利的箭矢齐齐向前，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的猎物。

    海面在剧烈的震动，一阵恐怖的金属风暴席卷而至，成千上万的波涛汹涌而起，伴随着可怕的呼啸声和喊杀声，犹如飓风般冲进了被挤到边缘处的蓝色船队。

    “青菜你敢——”几道声嘶力竭的喊话，但几乎立即，就淹没在一片奔驰的系统信息洪潮中。

    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第一排的前列船只被撞翻，被拖进冰凉的海水中，紧接着像风吹过的稻草般，一排又一排的倒伏，到处响彻爆炸声和樯橹折断的声音。

    谁谁高喊：“青菜，和你势不两立！”

    南邦王大吼：“一堆人，让他一个人嚣张吗？”

    箭矢所过处，势如破竹，撕裂了脆弱的防御罩，旗帜折断了，甲板断开了，无数碎屑打着旋搅在一起随风四散。

    数百舰船拱卫下，“和平”迅猛如风，烈火般掠过茂盛的草地，箭镞横飞，炮弹轰鸣，航线上布满了船骸和火焰。那凶猛的冲杀和喧嚣，杀得某些人心中浮动，喝骂连连。

    永乐一族忧心道：“这样不好吧，毕竟追憶没先动手打船，我们……”

    凌一一笑道：“他原来不护卫，现在直接跑永乐了，不动手等着挨揍吗！”

    晴采潋滟沉声道：“战争没有道理可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继续打！”

    船队杀顺了手，不停地发动攻击，目光所及，都是起火的船只，火势已经蔓延到距离泉州港口很近的海域，包括追憶和小月和尚所在的船队正在四周殷勤的护卫着。每沉没一只海船，就发出真挚的贺词：“青菜，你等着！”

    月光无声地洒落，绛紫色的旗帜染上了点点血痕，张扬地向心神俱裂的护卫者发出不屑的挑衅：我就是打了，等你们来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