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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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两位朋友不解的眼神中坐下,偏头低声对景弦道谢。 他的嘴角微挽起些弧度,明明白白地问我,“谢我什么?” “……”对啊,谢他做什么?我懵得像条狗。大概我是真的没有睡醒。 他接着笑,将我们交扣的手抬起来,挑眉问,“谢我按住了你的手?” 我不晓得他在皇城时爱不爱笑,我只知道如今在云安的少卿大人笑得让我窒息。 坐在对面的两位公子哥似乎很乐意看这场我单方面被少卿大人的气场压倒的好戏。他们的神情像是在看稀奇,也不知是稀奇这样的我,还是稀奇这样的他。 “快吃罢。”他不再为难我,转而将视线落在我另一只手上,同我浅笑道,“一个鸡蛋啃到现在还没有啃完,不似你寻常作风,你何时像猫一样了?” 我就奇了怪了,皱起眉,偏头与他正经解释,“如今的我,与你印象中的我,已隔了六年鸿沟,你说的寻常作风也已经是我六年前的作风了。“ 他脸上的笑意随即褪得干干净净。我不晓得哪一句话说错了,又像从前那般惹他生了气。 为了哄他,我只好卷起唇角,玩笑道,“景弦,我这些年都是这样吃饭的,我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总是八辈子吃不饱饭的德行。” 可他似乎并不觉得好笑。 其实我也不觉得好笑,只是我以为他会觉得好笑而已。因为从前我那幅模样,不是很招人笑么。 那些过往都作了笑谈,我却从来不觉得好笑,可我说出来时总是会笑。而听我说这些事情的人也总是会笑。我以为他也会。 “不会。”他凝视着我,眼神一如我凝视他那般澄澈,“那样很可爱。” “可爱?”我不解,却已经弯起了嘴角,“哪样?” 他轻声道,“哪样都是。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好罢,少卿大人,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此时已对你口中的以后无比期待。只为了知道你当年欠我的那个理由,那个我惦记了许多年的理由。 早膳用得很愉快,至少我很愉快,我说不清是因为糕点可口,还是因为他在拉住我后就大意地忘了放开我的手。 我这个人也就很可恨地没有提醒他。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窃他的温柔。我已偷了许多年,将这些温柔全都积攒起来,他不在的时候就独自回味,下饭佐酒。 我们一行四人走出解语楼大门,苏兄率先转过身与景弦道别,再与我道别。经此道别,我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姓,他原是云安苏府公子,名唤苏瑜。 苏瑜走后还专程为景弦和我安排好了他的马车,便是系有银铃粉带的那一辆。作为公子哥,苏瑜这般妥帖细致的实在不容易,我感谢他。 他一走,另一位公子哥也跟着走了。景弦带着我坐上马车。 “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我上马车时见车夫径直打马,似乎已有方向。 景弦认真道,“我在云安有一处宅子,时常有人清扫,小厮丫鬟也都备着。你在云安教书的这段时间,便住在那里。我今晨已为你安排妥当了。” 我讶然,“我住你那里?” 倘若我记得不错,澄娘与我说他回云安从来都是世家家族接待的,又哪儿来的宅邸?或者说,这样一座未曾告知于人的宅邸,让她住进去似乎不太妥帖。 他抿了抿唇,却笃定地同我点头,随后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我皱起眉,“其实我可以住在陈府。” “不会麻烦。”他似是低下头慨叹了口气,又抬眸看着我,“宅子和陈府相距不远,我吩咐人每日清晨驾马车送你过去便是。” 我犹豫不决。饶是我的脸再厚,也不敢在欠债十万两巨款之下还白吃白住他的。 他蹙眉,接着与我道:“你在前来教书的途中无缘无故消失,又无缘无故冒出来,总得先给容先生去封书信交代这件事,让她帮你向陈府说明你的身份,才好让你任教罢。这书信一来一回,总也要些时间的。” 如此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我斟酌片刻后,终是点了头,“谢谢。” 他低头清浅一笑,忽道,“我记得你从前对我说,‘谢’这个字很是见外。总是对同一个人说‘谢谢’,便是不把对方当自己人的意思。你和小春燕从来不说‘谢’,不是吗?” “是,可那是因为,我将抢来的饼送给小春燕的时候,他从来不和我说谢谢,我气不过才不和他说的。”我抬眸望着他,狐疑问道,“你不希望我和你说谢谢?” 他没有回答。我想我大概是个聊天鬼才,从前和他说话他便不爱搭理,我也每每都将话题走向终结,如今还是这样。我琢磨不透他,也不再纠结。 那宅子与解语楼也不大远,一个盹儿的工夫便到了。我想不明白他为何将宅子买得和喧闹风情的解语楼那样近。我记得他很不喜欢吵,他从来都图清净。 我抱着一个小包袱从马车上下来,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接过我的包袱,“我来。” 故人之间的客气一般是抢不过的,我没打算同他客气,自然也就没打算同他抢,乖乖地将包袱交给了他。 如他所说,这座宅子里小厮丫鬟俱全,来往时井然有序,且四周整洁干净,花草修剪得精巧别致,像是常有人来住。 可他分明住在皇城,每日都需要上朝,云安也没什么值得他回来的,为何如此,我不得其解。 景弦领着我去的一处院子名为“瑾瑜轩”。 瑾瑜,美玉也。我自觉当不起美玉,在他心目中也并非美玉,但也不好意思因为我于文思上突然的自我就麻烦景弦他为我换处院子住。 我只想着先住几日,待容先生回信给陈府说明白我的身份及遭遇,我再搬到陈府那里去。 但我不敢将这个想法告诉景弦,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知道后会不高兴,而我并不想他不高兴,仅此而已。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手忽然从我的手腕滑到了掌心。 我一怔,下意识回握以汲取他手心的温度,我能感觉到他与我同时滞涩了一下。我心中有鬼,不敢在他手心逗留,只得赶忙松开他的手。 默了片刻,我解释道,“我身体不好,如今又是一月,最寒冷的时候,手凉很正常。大夫说只能拿热水暖着,喝些能驱寒气的自己养着身子。我觉得不碍事。” 他没有说话,我望着别处,刚走了两步便觉脚下忽然一空。 我十岁那年,敏敏jiejie可以单手将我端起来;如今我二十三岁,他也可以单手将我端起来。 我坐在他的手臂上,抱紧他的脖颈,由于身子太高而不知所措,“景弦……” 然而接下来让我更加不知所措的是,他一路把我抱进屋,将我放在了寻常置放洗脸木盆的雕花架上,我平白又高出他一截,这般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实在令我窘迫不已。 我颇为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撑着雕花架想要滑下来。 脚尖刚着地,他便又扶着我的腰一把将我举高,放了回去,我还待要再尝试滑下去的时候,他已用双手将我抵在墙上,不准我动了。 “花官。”他望着我,像我从前望着他那样,“别下来,等着我。” 他双眸奕奕,犹如璀璨的星子,那一海星辰在他眼中旋转成涡。我敢发誓,我认识他的那七年里,他从未用这样神采的双眸瞧过我。因为这样熠熠深情的眸子,我一旦见过,就会毕生难忘。 我垂首看着他,没有反抗之力,于是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得我一句承诺,他这才放心地离开。虽然我并不能想清楚他为何在意这一个“好”字,难道我在他的府邸里冻成这般模样了还能为逃债跑了不成? 原谅我此时浑身冰冷得不似人样,只得胡思乱想来缓解一番。我一边朝自己的双手哈气,一边摇摆着脚丫子,想让四肢都暖和一些。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棕色的汤水,身后跟着一名丫鬟,丫鬟的手里捧了盆热水。 我大概猜到他的目的,赶忙从雕花架上滑下来去接。然而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这一回我离开雕花架走了两步,他便放下碗,上前将我抱起举高,再次放了回去。 他转身从丫鬟捧着的盆中撩起热巾帕,敷裹在我的手上,抬眸望着我,不言,勾唇浅笑。 第17章 还算有些可爱之处 他清浅一笑时的眉眼,与当年在府衙大牢中看我时的眉眼,蓦然重叠。 那时候我每日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挣银子,哪怕只有一文钱,但凡能挣到银子,让我有借口亲手捧到他的面前,我就感到无比快活。 这些日子我常常因为深陷繁忙的公务而夜不归宿,害得小春燕他不得不独守空庙,这让我心底十分自责。 须知花神庙如今的破败程度不是他一个十来岁的小脓包能一人承受的,缺少了我的怀抱他把不准会被冻死。 是的,我们仍旧住在花神庙。 小春燕说花神庙在拆迁之前勉强还能住下人,角落那处也还是可以遮些风雨。于是我俩谁也没有搬出花神庙,仿佛都在等着砖瓦它自己修复。主要原因是我俩搬出去后也没处可去。 但这些日子我都没怎么在晚间回去过。概因我在做一份隐秘的活儿。那小贩与我说,这东西只能晚上挨家挨户走趟地卖,最好是在青楼附近,那将会卖得又快又好。 事实证明,小贩诚不欺我。有些邪还是需要信一信的。 当然,我宁愿牺牲我的睡眠也要来做这个活儿的原因正在于此,我在青楼附近边游荡边干活,总可以在结账的那一刻冲进他的琴房捧给他看。 那东西被油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裹得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卖的是个什么,只听小贩称之为《艳册》。 我估摸着是一本书,却不知为何如此深受嫖客们喜爱。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每晚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了,且有整整二十文,因此我自己也对它爱不释手。 那小贩与我说,若是外行人问起这是什么,我就须得说这是能够让一双人儿快活的东西。听他这样讲,我也很想买一本送给景弦,但贫穷如我,由于没有足够多的银子,让他快活的愿望自然没能实现。 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实现。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地开始构想我与他的以后,上次我已将我们的孩子安排到入学堂。 夜凉如水,我的思绪正不着边际,没注意撞到一人身上,随着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手里的书也被撞翻。 “对不起、对不起……”我抬头见与我相撞的人是一名官差,赶忙跪在地上道歉。那小贩教我,若是卖这东西的时候遇见官差,便记得伏低做小。 其实这一点他大可不必多加吩咐,毕竟我这样的身份,也没本事在官差面前变出个别的花样来。 那官差似乎没想与我计较,或者说,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只跨步从我身旁走过去。但他那步子迈得不大,我眼睁睁瞧着他那一步像是要踩在我的书上,便伸手去护了一把。 最后书无事,可怜我右手的五根指头疼得没有一根能动弹。 令人窒息的是,我这样纤瘦的指头不仅没有被肇事人怜惜,反倒膈住了这位差爷的脚底板。料想他是被膈得不太舒服,才转过头来瞧着我。 我心里也不太舒服,也抬头瞧着他。一会儿后他便不瞧我了,只将视线向下移,落在我周身散落的油皮纸书上。 或许是这本书的快活已溢出包裹,成功引起了差爷的注意,差爷皱起眉,随意捡了一本拆开。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被绑上了大理寺的老虎凳,听着他们商讨究竟是打我几板子,还是收我银钱了事。 在这里我必须先为自己说明一下:贫穷如我,今晚的工钱还没结算,身上并没有银钱可以收买他们。 与狗争食那几年我挨过许多打,不与狗争食这几年我也挨过三回,还是头一回挨官差的板子。这五大板约莫抵得过我活这十三年来挨得所有揍。 他们并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手下留情,也没有因为我是个姑娘家就怜香惜玉。大概是因为我并非什么美玉。幸好我早已习惯世人的这幅德行。 在今夜之前,我以为我是个抗揍的小姑娘,挨打从不落泪,坚强得令人心疼;但今夜那第一板子落在我的臀上时,我才知道我并不坚强,我哭得比谁都敞亮。 真疼,我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没让鼻涕口水和着眼泪一起掉下来。 然而我的哭声仍旧惊动了狱中所有熟睡着的囚犯。这使我尴尬得不知所措,只能咬住手背将喉咙口的叫唤声硬生生憋回去。 五个板子的时间那样短暂,却教我觉得漫长得仿佛已走到人生尽头。 我真想让景弦看一看我如今被打得皮开rou绽的模样,证明我三年前与他说自己细皮嫩rou的话是真的。我没有骗他,真的有人夸我细皮嫩rou,我也的确算得上细皮嫩rou。 我想我是疼到麻木了,此时此刻脑子里想到的竟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