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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朕倒是没有想到,沈晖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永康帝对沈牧涵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他中榜眼的时候,没想到这几年历练下来,倒是越发沉稳干练了。

    正在此时,刘全面色惨白地躬着身子,将一份奏折递到永康帝面前,颤声道:“皇上,铜城陆总兵的折子,六百里加急过来的。”

    刚刚刘全接过传讯兵折子的时候,就问了一句,结果时间匆忙,就得了传讯兵一句“铜城危矣!”的答复,再也不敢耽搁,就将折子呈了上来。

    永康帝一听是铜城六百里加急过来的,连忙肃穆了脸上的表情,打开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突然站起,将折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喝道:“这帮蛮夷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所有宫人听到永康帝发火的声音,都吓得如鹌鹑一般,立在那边不敢动。这时,沈牧涵弯腰将折子捡了起来,双手呈给永康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到底是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微臣可否为皇上分忧?”

    原本这事轮不上沈牧涵插手,只是恰恰这个时候沈牧涵就在御前,而永康帝又是情绪激动的时候,闻言再次接过折子,心口发堵道:“是该你们这些臣子好好为朕分忧!这瓦剌的蛮夷都打到了朕的铜城了,抢朕子民的钱财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屠杀了两个村子整整五百多条性命!这瓦剌究竟是想干什么?是要举兵攻打大明吗?!”

    最后一句话,永康帝是仿佛扯着喉咙喊出来的,足以可见他此时情绪之激动,已经快淹没他的理智了。

    沈牧涵听完此言,也是心中一惊,但只是瞬间心中便有了计较:“皇上,咱不是有火|枪吗?微臣记得去年的时候朝廷已经运送了两千条火|枪到边地了,为何当时不用?”

    被沈牧涵这话一说,永康帝也是噎了一下,是啊,他们已经有了如此神兵利器,为何铜城将士没有去使用?为何还会让瓦楞的骑兵冲到了铜城腹内烧杀抢掠,这些养在边地的将领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沈牧涵趁着永康帝在沉思之时,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猜测道:“莫不是边地的将士不会用这个武器?或者说中间出了什么纰漏,火|枪出了问题,但是无人维缮?哎,若是林大人能亲临铜城就好了,毕竟他是这火|枪的发明者,所有的东西只有他最清楚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研究,旁人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永康帝的神色一动,将刚刚的怒气平息了下来,只是瓦剌的嚣张更是让永康帝忐忑忧虑,眉头更是紧皱。

    “你先退下吧。”永康帝挥了挥手让沈牧涵退下,然后急招内阁大臣和兵部的几位官员入宫觐见。

    第一百三十六章:调令

    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

    林清已经防范起沈家两父子, 在朝堂上和他们争权夺势斗了许久,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场铜城祸事, 竟然波及到了他,而且在如此关键时刻,他收到了来自内阁的调令——他升任从二品辽东巡抚, 三日后即可启程前往铜城应援。

    所谓应援,其实就是让林清去督查火|枪情况, 顺便将铜城的真实情况上报上来,一旦完成此事,他便可以再回到京城。毕竟巡抚一职是临时性的, 由中央派往地方,有代天子巡视天下之意。

    只是在如此微妙的关头, 林清一旦出走京城,那么他们这边的势力必然受损, 无人把控的局面就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到时候在想要压制沈家、将黄党势力蚕食掉,就更没有机会了!

    虽然表面上看,林清这次是升官了, 一下子从四品官升到了从二品, 可是谁都知道,离京千里,官降十级。一旦离开了政治中心, 那么就算在地方上官位再高,也是只能听中央调令,一切信息都传递缓慢,而朝堂中的情况瞬息万变,需要人时刻关注和分析,否则就会落于下风。

    再则,林清这次去的地方还是处于战乱中的边境铜城,他前世今生都没有接触过与战争相关的事情,心里头说不忐忑是骗人的。

    林清在自己的书房内静坐了一段时间,低头看着手头关于铜城的邸报,最后视线落在了“铜城郊外曹家村、方家村村民尽数被屠,共计五百三十二人。”邸报上的描述只是平铺直叙地描述了一个事实,不凶残也不血腥,可是落在那五百三十二人身上,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们是何等的惧怕和绝望?而原本,这些人应该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庇佑着,有军队保护着,不应该就这样死在异族人的铁蹄之下!

    林清眉眼低垂,静默得看着这几行字,他内心深处是抗拒去铜城的,他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文臣,也没有能力上战场,他也已经从张卓那边知晓,这次向永康帝提议去铜城人选的人是沈牧涵,那么这也意味着此行并不安全。

    沈牧涵?!呵呵,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忌惮从来没有错,此人就是他的克星,不管有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们两人都只能是敌,并且是生死仇敌!

    林清微微眯了眯眼,几年的官场生涯,确实让林清沉稳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对待敌人也再不会像从前那般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林清清醒的知道,如今的他并不仅仅代表他一人,他身上还背负着林家族人的期望,背负着官场新“林党”人的期许,他要施展自己的政治意图,要实现自己的愿景,那么就必须在官途上铲除一些必要铲除的人,例如说黄友仁,例如说沈牧涵!

    他虽然并不曾拿起屠刀,但是手上已经沾上了鲜血。自古以来,政治永远是最黑暗也最有可能获得光明的东西,它是一把双刃剑,端看用它的人是谁。

    最终,林清还是长叹一声,收起邸报放回书架上,然后为了即将到来的铜城之行,开始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既然想要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么即使是自己所不擅长的东西,也要硬着头皮去努力。铜城的百姓也是大明的子民,他想要的国泰民安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真实的每一个大明百姓的国泰民安。

    所以,如今虽然是最坏的时机,林清也并没有那么清楚铜城的状况,但是他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才能好好应对接下来发生的情况。于是乎,这一整晚,林清书房的灯都亮着,从不曾熄灭过。

    张氏晚间起夜的时候,特意绕到东厢房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林清今天又是宿在书房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踱步回到了主房。

    这几年林家的产业渐渐开始扩大,除了和苏州曹家合营的“如意坊”外,又开了一家“百姓居”的地方,里面所卖的东西和如意坊的产品有关,但是都是京城普通百姓花销的起的价格。基本上产品的原理是一样的,只是用的材料天差地别,如意坊中是什么高档、什么够奇用什么,而且经常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设计,或者是一些限量款,很是得一些富人的欢心,就是再高的价格也愿意吃下来。而“百姓居”里面的东西,则都是最普通平实的材料,随处可见,可这份新奇却是大家都抵挡不住的,原本很多人都向往如意坊,因为价格而望而却步,现在却也有了个好去处。

    二两银子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是如今京城普通女子都能人手一块的宝贝,那前两年刚刚推出的老花镜更是颇得上了年纪人的喜欢,只要一戴上,眼前就看的清清楚楚的。其他一些精巧之物也成了京城人的追捧之物,甚至很多外地人入京,都会带几件如意坊或百姓居的东西回去。

    原本如意坊的生意节节攀升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一两万银子的纯利,再加上江南那边所开设的一共五家如意坊,林清这边拿到手一共有六七万两之多。而新增了百姓居之后,虽然百姓居的售价要低很多,可是架不住造价便宜、卖的多,如今光京城这一家店,每个月竟然也能有近两万两的纯利!

    所以林家是典型的闷声发大财,虽然还住着这三进的院子,可是每个月入账上就有近十万两的银子,林家上下作风简朴、开销也少,这两年下来,除了买房置地、购买店铺,林家光账面上的银子,就可以让那些自诩名门望族的人家咋舌。

    其实倒不是说林家如何生财有道,关键的关键,还是林家节俭,那么多银子攥在手里,除了日常必要的花销,林家到如今都毫无奢靡之风。要知道有些人家每月开支就要有好几千两银子甚至近万两银子,可是在林家那就是很简单,吃饭穿衣、得体舒适即可。这样下来,每个月能花个三百两,已经足够养这一大家子人了,甚至可以说过的很滋润了。

    所以现在张氏银子见得多了,底气也足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乡间妇人。她知道现在家里之所以打理地如此井井有条,那是和她这个儿媳妇分不开的。儿媳妇人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就连那个“百姓居”听儿子说也是儿媳妇的主意,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想着他们两个老的,自己也入乡随俗跟着他们家一样穿衣吃饭,从不拿娇。可以说,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张氏这两年来也早就和秦雪容处出了感情,开口闭口都是夸秦雪容的好。

    可是唯有一点,一直是张氏心头的一根刺,那就是整整两年了,秦雪容的肚子一点都没有动静,这让张氏急的不得了。

    可是这毕竟是儿子和儿媳妇的房中事,她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明着说,只能平日里拐弯抹角地催催,也不敢说的太过火。

    原本她一直觉得,这女人生不出孩子,当然是女人的问题。可是今天又看到自家儿子在书房呆了一整晚,心里头就不得劲了。

    “老头子,你醒醒,快醒醒!”张氏推了推林三牛,将他从睡梦中喊醒。

    林三牛睡得正香呢,被张氏吵醒也是有些烦躁,可是他知道最近张氏心火有点旺,不想让她更加生气,只得半眯着眼坐了起来。

    “老头子,你说这清儿一宿宿得睡在书房里是啥意思?难怪我这抱不上孙儿呢!他睡书房哪里能让雪容怀上?我现在可真真后悔让他做官,这官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比读书的时候还要更忙!你说咱家现在都有这老鼻子钱了,还做什么官?我看清儿这官做的,比种地还辛苦。种地还能有农闲的时候,他这个可是一年四季不得闲!”张氏越说心里越是气,其实她也是心疼林清,这几年她看着林清的辛苦和努力,虽然不知道儿子在官场上是怎么混的,平日里见他也是笑嘻嘻的,可是她知道儿子这官,做的不容易。

    现在要是因为做官搞的连孩子都没时间生了,那可真的是不值得了!

    林三牛闻言一开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清醒,瞪了张氏一眼,压低声音道:“糊涂!你以为银子好挣?没有清儿这个官位压着,你试试看能开着两个铺子不?”

    林三牛比张氏看的明白,这世上要有钱,就必须先有权。

    张氏被说得噎了一下,有些讪讪道:“那你所怎么回事?这两年了,咋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要说清儿也真是的,都有闲心给他奶做个老花镜出来,难道就不能好好给我造个孙子出来吗?哎!”

    张氏长叹一声,心里颇是忧心忡忡,想要再得到林三牛的回应,回过头去却见林三牛早就又已经呼呼大睡了!

    而就在张氏担忧的时候,秦雪容也在这个时候,有些燥意地翻身坐起,看到隔壁书房还亮着灯,就知道林清还没过来睡。

    秦雪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算了一下自己的月事已经一月未到了,原本想请大夫进府来看一看把把脉的。秦雪容知道家中公婆是多想要抱孙子,只是自己也不争气,成婚两年了也没怀上,期间还闹过一次乌龙,因为胃不适呕吐,还被当做孕吐。现在又有了迹象,秦雪容虽然自己感觉症状都对,但还是想等过段时间确认了再请大夫。

    可是今天晚上林清下衙回到家后,曾告诉她他的调任状的事情,这次林清要奔赴铜城做巡抚,时间上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也有可能,反正是什么时候事儿办完了才能回京,林清想将她和张氏他们一起送回林家村。

    林清此事暂时只告诉了秦雪容一人,但是秦雪容却不想和林清分开,所以她心中生出一个办法,想要和林清共赴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