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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玉淳则是在外招呼应酬了一番才进到后头,还没坐下便与祯娘抱怨道:“也不知道我们这位知府夫人哪里来的那许多主意,昨日办赏梅,后日办诗会的。平常玩一玩也就罢了,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光景,有哪个有心思多说什么,心忒大了!”

    说完才坐下,却不等丫头奉上香茶便接着抱怨道:“若是他自己办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好歹我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有什么的,最多就是同去陪着,点个卯罢了。偏生她这一病,就落在我头上了,冤屈不冤屈!还好你还来了,不然大家都跟着不来,我不是要被笑死。”

    “我们这位知府夫人,也就是这种时候格外喜欢出位了。”旁边还有另外一位郑夫人,她也是和玉淳交好,同时和祯娘关系也算近。若不是这样,她这会儿也不会被引进到这里面说话。毕竟这会子大家都各自和相熟的坐着,没有人会没眼色随便坐到别人处。

    不过说知府夫人这个毛病也不是第一回了,大家说一说再没得话。玉淳就转而道:“按照时间算,这时候应该早就到了吕宋了。说起来一共有三万水师,加上临时用木船运输物资的民夫,只怕有三万五千上下,没道理输给那些西夷人罢!”

    郑夫人闲闲道:“这种事哪里从人数看得出来,两三年前同样是对吕宋用兵。人比现在还多。对外号称水师五万,随从的南洋人水兵三万,再加上民夫等,十万是没得折扣的。结果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输了。不过这一回我倒是觉得会赢,不是因为人多人少,而是送人出征的时候,军中那一股子不同的精气神。”

    说到最后她也渐渐严肃起来,祯娘和玉淳都点头。这是什么意思?祯娘倒是听说过呢,当初的一些闹剧——总之都是从周世泽那里听来的,笑话一般。当时是出兵吕宋,别的不说,送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担忧。

    就连军士们也没有个军士样子,出行前一夜到底多松散就不说了,到了走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误了时辰。饶是这样大家也是极自信的,没有人觉得□□水师会败。之前种种对外作战说明了所有,只是他们没有想过那些与他们这个从没作战过的水师并没有关系。

    那时候都是各种嘻笑,舞龙舞狮送行,晚上有烟火。好像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只等到时候到了,水师从吕宋回来,就一切成了!然而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那才真是笑话一般。

    而郑夫人所说的精气神,确实一点不错。可以说周世泽这几年对福建水师的□□最重要的也就是这一点精气神作用而已,至于强健体魄,加强武器这些都要靠后。没有这一点精气神,体魄再强健只是纸糊的,武器再强悍,反而是个大疙瘩。

    如今大家出征的时候,不管百姓如何热烈,至少都严肃着神色。原先大家根本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如今同样是被告知去打吕宋西夷,却心里有底——并不会因为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而怯懦退缩,反而更加镇定稳重了。这就是精气神的作用。

    三人又猜测了许多现在吕宋如何,郑夫人最后道:“总之希望是一切顺利,我家男子汉如今在吕宋,我记得我是与他求了平安符点了长明灯,只求有用罢——另外我还买了债券,我可不像周奶奶,输输赢赢的就当是打马吊一样。”

    确实,钱多到了一个地步,买债券和打马吊玩又能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数字的区别了。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买债券对如今的祯娘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这一回的水师债券,祯娘要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立场,买不买的就是一样。

    当时发卖债券,提前商量好各家份额,无数个人都与祯娘打听道:“周奶奶,你是我们中消息最灵通的,该知道不少罢!你知不知我们福建到底有多少份额,又是如何分的。”

    其实她们还有一个最想问的,那就是祯娘占了多少福建的份额走——按照祯娘在福建的位置,刮走一大半大家又能怎么样?甚至做好了她吃rou,所有人喝汤的准备。然而实情是祯娘真的对这个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反而是对将债券分割权力当作一种筹码,获得别的更加有兴趣。

    所以当她把这个意思放出去的时候,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这时候才真能看出这些平常尊贵的太太奶奶有多会体贴人,前些日子祯娘还感叹过广州的伍太太和潮州的郭太太多会体贴人,现在就能看出泉州的太太奶奶们都是一样一样的。

    玉淳听到这点,点了一杯茶与郑夫人,笑着道:“偏你是这样,明明手头也不充裕,又要把钱放在债券上。中间要是有一个万一,全亏在里面怎么说?人家大商人亏一回,下一回还能接着投钱,只要有一回赚了就都赚回来了。”

    郑夫人撇撇嘴,道:“听听,好奇怪的话语。什么叫‘明明手头也不充裕’,就是因为手头不充裕才要把钱放在债券上——其实也不只是债券,就是赚钱的就好。然而看这么多的‘生意’,哪一门都有风险,债券已经算保险的了,不然也没有这样多的人趋之若鹜。”

    说完这些她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又道:“你到底是公府里出身的小姐,嫁人也一定是嫁妆丰厚,而到了夫家也是上下不敢啰嗦。我不过是个穷散官家的丫头,嫁家里汉子都是高攀,可没少给我眼色。如今我家里,人人都是一颗体面心两只富贵心,没得钱就连下人都看不起,我能如何。”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比你们两个打了五六岁,家里孩子看着就越来越大了,你们看我大女儿,还有多久就要说婆家!到时候嫁妆怎么来?我是不愿意她再吃一回我的苦了。”

    玉淳说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又给添了茶。祯娘则是看了看茶杯里上下翻腾的茶叶,难得安慰道:“并不用担心,这一回我们大明水师是必胜的,你的债券必定赚一大笔。另外还有郑大人,打仗才是最赚钱的,带回来南洋的金珠宝贝,给你家长女准备一份顶好的嫁妆有何难!”

    祯娘少说这些安慰的话,却没想到认真的样子有奇效,郑夫人立刻扑哧一声笑起来,只是过了一会儿又不笑了,无力道:“那也没得用,其实我家男子汉这些年靠着九边打仗是真有一些钱的,然而没分家都是公中的。也只有指望债券了,那还是我这些年嫁妆经营得来的银钱,郑家人总不能插手。”

    这就是人口多,兄弟还未分家的人家的麻烦了。勤劳肯干的大哥不停地得钱,然而并不能为自己的小家所用,因为一切都是公中的。与此同时,身为弟弟,游手好闲,占着家里的便宜,却觉得理所当然。

    按着没分家的规矩,这当然是可以继续的,只是哥哥一家的委屈谁知道。偏偏这还不能说,因为弟弟也不算天怒人怨,大家只会觉得做哥哥的不够友爱兄弟,这样一点也不能容忍。

    这种事怎么说呢,只能说是各有各的道理。郑夫人觉得自家受了委屈,只怕几个弟弟还觉得不公呢!只因为出生晚了,所以家里家传的武官位置就是哥哥的了,祖产也一并由哥哥继承大头,这上面甘心不甘心?

    玉淳也是这样安慰道:“你也不要这样想,只看着家里将来是由郑大人继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怎么说将来这家是你们的,公中就当是替自己先攒下来。至于几个兄弟,分一些东西就当是你公爹留给他们的。”

    祯娘在一旁听着,这样的家务事她没得插嘴的余地——说了只怕会招来大家的‘恨’,谁都知道她的了,家里如何如鱼得水。上头是没得公婆的。中间周世泽反倒听她的,底下儿女双全。

    也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一阵喧哗,有个丫头跑进来道:“太太,外头来了个信儿,说是南洋那边有消息!”

    第154章

    对于如今的泉州来说, 哪里的消息也不如吕宋的消息来的重要。也因为这个缘故,吕宋那边的战局是一直有人注意的。所以, 一但结果渐渐明朗, 就立刻有人传回了讯息——虽然没有人觉得□□水师会再度败给一个小小西夷, 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当时是个意外不假,可谁能保证这意外不会再来一次?万一,万一呢?

    好在万一是没有发生的, 西夷人在吕宋的征服得到的是失败——在港口最后一批西班牙军士被逼到只能放弃港口之后,高高挂起了白旗。同时这也标志着大明水师的胜利, 大明水师在三年前的失败后总算一雪前耻。这样看来,不管怎么说都是意义深远了。

    这场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不到两个时辰,而且更多的时间是在最开始的互相试探。至于中间,除了一些僵持的阶段, 其他时候都是相当利落的。这或许就是海战和陆战的不同之一吧——更多地使用火炮, 以船作战, 刺刀见红的时候反而不多。这些其实都意味着战斗结束会更加迅速。

    而在这一场战争中, 得到的战果相当辉煌。以西班牙军队来说, 三千六百人左右的军士,除了一千两百人左右战死和重伤,其余的就是被俘虏。还有十多艘的大战船, 几十艘小战船,有六成沉没和重创, 其余的被大明水师缴获。

    至于参战的东南水师,损失其实也不小。这是因为最开始是顶着敌人的港口炮作战,无论是水兵还是战船。必定会有损失的。只是相对西班牙而言,可以说得上‘微小’了——这就是战争,想要什么代价都不付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做不到。

    在胜利的辉煌与喜悦当中,周世泽和一些为将者并不会忘记这些代价。无论是用大明的民脂民膏供养起来的战船也好,大明土地养育的子弟兵也好,或许他们再也不能回来了,但是他们的功绩有人记得。特别是大明子弟兵们,荣光不会忘记他们。实际一些的,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相当丰厚的补偿——补偿也不能弥补人命了,只是这是少数能做的事情了。

    战争胜利之后,在港口停留只是短暂的。东南水师上下只是打扫战场,其中最重要的是收殓战死水兵的尸体,保证能够交给家人,长眠于家乡的地下。与此同时,也派遣了几支小队进入港口城市,进一步确定里面的情形。

    即使知道西夷人无力再有什么抵抗,应该是十分安全,所有人也不敢就这样贸然突进。到底他们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几十年,里头留了什么后手根本不奇怪。东南水师的将领还是清醒的,就算不怕最后阴沟里翻船,只是多几个汉家子弟死在这里也觉得痛惜!

    南洋吕宋本就离着东南并不远,等到战事结束,消息也就很快传播回去了。在朝廷还未来得及把意思返回来的时候,东南水师已经按照之前朝廷的旨意主持了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件,一件是对西班牙这些人怎么说,另一件是则是吕宋的战利品。

    广东水师参将是个四十多岁,满脸大胡子的汉子,当即就道:“要我来说,怎么商量?放了太便宜,杀了又不好,朝廷里那帮大老爷有的是话说。如我说的,他们不是把吕宋的百姓都当牲口一样奴役,我们不如也把他们当作奴隶。看他们生的人高马大,很有力气的样子,有的是商人要罢!”

    这是一个法子,不过还是有另一位将军道:“这还是有一些不好,虽然是西夷,人也是有自己国家的。按照理藩院的规矩,应该是先联系一番他们国家在京城里的外事处,无论是借此榨取利益,还是直接换取赎金,都该由上面定夺。”

    最终这件事还是上报了朝廷,越俎代庖的事情还是少做,不然上面该有意见了,何况这还是一件没什么利益的——实际上朝廷因此还真是换到了不错的东西,毕竟人家也要同自己的百姓交代。

    “真是精明啊!换的东西太好了拿不拿得出是一回事,肯不肯拿也是一回事呢!倒是这个,恰到好处。”接到讯息,知道朝廷要拿这些俘虏换什么的时候,周世泽不由得感叹,另外就是忙着和前来接这些俘虏的船只做交割。

    这之前大家都知道了,吕宋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论面积他大概是江浙一省大小,物产丰富,极适合耕种。如果再算上吕宋沿海地方众多,海产等于是任其采集。这些就足够诱人了,每年山东等地的灾民恁多,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专门安置灾民,重新兴旺。

    但是考虑到吕宋森林密集、气候湿热、蛇虫鼠蚁多,真是过来生活,开头只怕要花一大笔钱——不然就要填进去相当多的人命,而这选一。这一份诱惑又显得不那么诱人了。大概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然而另外的筹码就彻底改变了这一点,吕宋在适合耕种面积广大之外,就是矿产丰富。这里的矿产包括十分珍贵的宝石,一直对大明意义非常重要的铜,以及只要想想就足够让人动心的黄金!

    在这之前一直有吕宋的铜和金等流入大明,又因为许多大明人侨居在吕宋。所以朝廷也知道这边有这些东西,然而矿产就是这样了,深埋于地下,就算你知道他就是在那里,也需要花费时间、精力、金钱来探明和开采。

    再加上西班牙在这里的的开采其实一直只有一小部分,很多都处于看不见的情况。若是朝廷在这里接着开采,只怕还有的磨!然而也有聪明人想到了一样——既然你们已经开采了这么多年,那么即使只是开采一部分,探明的活儿应该进展了很多了!

    所以把这些矿产探明的资讯拿出来罢!反正你们将来也用不着了,留着只不过是废纸而已!如今可以用来换取被俘虏的军队士兵,也称得上和大明各取所需了——这份资讯当然很值钱,至少在大明手里很值钱。大明要是打算自己做这些事,人工和银子都不会少。

    但是西班牙在考虑后一定会同意的,即使再值钱。因为这个所谓值钱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大明手里!这时候可是只有大明能够开采。如今的吕宋在大明手里,所以这些东西在大明手里才有意义,不然那也就是一张纸罢了。

    “听说那些西夷人本就是最精明的,有个说法叫做以商立国,全国上下都聪明,连把打仗都算作一门生意。这一回我们也就是学着他们的手法罢了,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个资历老的东南水师将领这样回了周世泽的话,他可是经历过三年前东南水师在吕宋的失利。他当然记得当时被俘虏的东南水师将士是怎么回到家乡了,那是西班牙外事处特意送了书信到理藩院,索要了‘赎金’。既然你做的初一,难道我做不得十五?

    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似乎是点燃许多老资格将领的记忆,一时都唏嘘起来——周世泽是掺活不进去这个里头的,何况他也不想掺活。三年前输了很可惜,牺牲了许多水兵和武官也很可惜,但是周世泽对那场战争无话可说。

    于是在许多人唏嘘的时候,周世泽就步出了这座据说是原本西夷人总督府的建筑,去到一些忙碌的同僚那里帮忙——这时候当然忙碌,收入了差不多江浙一省那么大的地方,从最大的棉兰老岛,到下面一尾儿碎玉一般的小岛,只算地方,从头到尾搜检一遍就够费力了。

    这样,想要像过筛子一样搜检本就是不可能的,东南水师上下本来的打算的就是针对几个地方重点‘刮’一下就好,至于刮地三尺是不可能的。至于说这样搜检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战利品。

    土地和矿产是属于朝廷的,再好和他们也没有关系。但是打仗肯定是发财的,只要打赢了,敌人所有的财产就是自己的了。而在吕宋的地界,甚至不用区分普通百姓,因为普通百姓已经成为奴隶了。只有西班牙人和一小部分投靠的吕宋贵族拥有财产,只管收为战利品就是。

    以为这样就会少?天真!怎么说这里当初也是一国,而且还不是蕞尔小国。当初从宫廷到贵族该有多少财富,西班牙人占有了这里,自然就接手了这里的财富。或许会有一部分送到他们的祖国,贡献给君主。还有一部分用各种手段送到国内自己家族手中,只要想到大明的战利品军队是如何处置的,理解起来也没什么难的。

    另外最后一部分当然就留在了吕宋,维持自身的奢侈生活。实际上,这一部分还相当大,毕竟财宝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放心,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然后这就便宜了现在的胜利者,大明水师的将士。

    这些好处当然是要分的,按照这场战争中出力多少以及各位所处的位置各有不同。首先是除掉一部分敬献给皇上的,然后再商定给朝中各位大佬的,就算他们什么事儿没做,也要美言几句指挥得力。

    然后自然就可以收入囊中了,像是提督大人不必提,那些好东西都是让他先挑选。直到他的份额差不多用完了——他是最高主官,当然可以尽情选自己喜欢的,但是份额却有限,不然任他一个人席卷一空?那不就没规矩了。

    第二批就是两位最被提督器重的参谋以及周世泽了,周世泽是这场海战的主攻一路,况且指挥果断有力,这也是他应得的。三人互相谦让了一番,这才拿了自己放那一份。至于后面的也不用细说,总归就是层层递减下去而已。

    吕宋这边东南水师停留许久,拖拖沓沓的,当然就是为了‘分赃’。等到这一切毕了,再与朝廷来的官员交接,留下一定数量的水师留守,三支分支水师就各自回到各自驻地去了。而此时,家乡的家人哪个不是望眼欲穿!

    只是这种望眼欲穿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等待的时候难熬,毕竟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祯娘还能够定下心神做自己的事。或者筹划接下来的生意,与掌柜的们见面。或者接了各家邀约,赴会交际。

    在这样的交际里,祯娘最常听到的就是妇人们对于那边战利品的猜测。郑夫人就道:“听说那边多得是珠宝这些,这次回来以后一定是有的!我家那个就算心眼实在,总不至于没想到女儿嫁人用得着,该留下些罢!”

    祯娘听了则是与她分析道:“就是没有这一份希望也不怕,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有的人要留下自家用,那也有的人要换成银子。一时之间,流入市面上的这个东西多了,价儿降下来是必然,你就等着低价收罢。”

    郑夫人这一回买的债券眼看着就是大赚,手头上活泛是当然的,所以祯娘才有此说。不过郑夫人却摇了摇头道:“哪里能一下砸在这事上,好容易手头多出一笔银子,除了留下一些开销和应急,别的我都打算换成铺面——我是一个不会经营生意的,也就是多多置产,将来儿女们还能吃瓦片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祯娘算是与郑夫人比较熟悉了,晓得她是一个为儿女打算比较多的人。平常明明是一个十分洒脱之人,到了儿女身上就不同了。要么是忧虑女儿的嫁妆,要么就是忧虑儿子将来如何立身。

    说实在话,祯娘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之前却从没想过这些。包括那些大家会从小为女儿准备嫁妆这件事,顾周氏在她小时候也有做,她这时候却没有特意与洪钥做。她是不是太忽略了一些,她忍不住这样问身边的丫头。

    红豆却笑着道:“奶奶这话就说的让人没法子答了,这也就是情形不同而已。郑夫人家里那个情形,不知道郑少爷郑小姐将来能有什么。这样当然担忧,所以郑夫人格外着急准备一些什么。至于奶奶您这边,是没有给大小姐提前准备,但大小姐才多大?再加上家里库房一直再收进好东西,难道不算?”

    祯娘也就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还真有答案。听着红豆的话,果然是想通了。不过到底从此就特别放了一分注意力,要是有什么适合的好东西,第一样就是攒将起来,也好将来给洪钥做嫁妆!这也包括几日之后周世泽回来,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是的,周世泽几日之后就回来了。那一日周府上下俱是忙碌,乱了一遭之后外头就有十几个亲兵叫门——他们正是来送这一趟周世泽分到的东西。不同于以前,周世泽带着几口大箱子自己就能带回来,这一回足足有十来辆马车把东西从港口那边拉过来。

    周世泽只管打仗,其余的万事不管,只是让这些亲兵与祯娘交代。祯娘安排他一趟回来休息,然后就道:“既然是这样,先让车夫把车赶进二门里头。不然在外面就开始搬运,实在太惹眼了一些,邻居们免不得有什么风言风语。”

    这句话是祯娘同几个管事和亲兵说的。即使她如今的位置,有钱是明摆着的,大家早就知道。但是这样的明晃晃的晒财力和好东西,还是少在别人眼前。谁知道不小心会有什么隐患?只是低调一些的话,没什么不好,祯娘可是讨厌那些麻烦的!

    马车陆陆续续拉到二门里头,这才开始卸东西。有好些小厮,肩扛手提,或者两人共抬,费劲巴拉地把一件件箱笼送到了正院。正院院子里这时候抬出来几张好大的书案,上头做着家里账房的人,东西来了便开箱记录成册。

    每当一件箱笼抬到书案面前,就有一个祯娘身边的丫鬟开箱,并一件件念出明目来,供账房记录——也不愧是原来一国之力留下的财产,祯娘是见过好东西的,也颇有一些让她惊喜,立刻想到了给洪钥做嫁妆。

    确实是好东西,各种颜色的宝石,红通通的像火,里头流光溢彩;绿莹莹的像碧水,里头果然是一汪清泉;蓝汪汪的像天色,里头变化莫测。而且这些宝石个头都大,可能是周世泽挑选的早,那些小的他不稀罕要罢!

    还有一样格外打眼——又大又圆的珍珠,大的只怕有龙眼大小,颜色也是粉色、紫色、金色等齐全的很。想到吕宋地处海上,这样的东西只怕就是他们真正的老本了,就是祯娘这个不会多想的,也心里忽然叹息。原来一个国家,说没得也就没得了。

    至于其他的好东西,譬如金银珠宝、古董珍玩等珍贵之物并不用细说,总之就是足够晃花人眼的地步。等到收拾完这些,第二日祯娘还与周世泽道:“我原听人说过,说是打仗本就是最赚钱的一笔买卖,这一回见你带回来的这些,也是果然!”

    周世泽听她的画也是大笑,笑过之后道:“里头还是有些好东西的,那些一般的也就罢了,但是宝石和珍珠是真的不错——我是个不懂的不假,在你身边却看了这么多年,熏也该熏会了。你就拿去打几套首饰,好看的很!”

    祯娘想了想道:“我原来看见了是觉得一部分精品好给洪钥做嫁妆,不过你这样说也没错,做嫁妆又不必非得这一批东西。别以为我没看穿,这是如了你想要炫耀的心思,我会多打几套首饰的,到时候我和洪钥都有。”

    周世泽当然有自己的小孩子性子,他赢了这一场海战,得了这些东西与妻子自然是想要炫耀一番,祯娘一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周世泽也没有觉得自己可以瞒过,祯娘,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笑,笑过之后就道:“做嫁妆?洪钥才多大!六七岁而已,离出嫁还早着,何必这么早就开始备嫁妆?!”

    祯娘拍拍手道:“我们周将军果然是周将军么,哪里会知道内宅的这些许小事。譬如这女孩子嫁妆一事,好东西又不是急急忙忙能够得到的,都是平常一点一滴积累。再等到女孩子长大成人,那时候就只要添置一些日常用品便是一份好嫁妆。”

    周世泽再想不通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绕,不过只要知道女儿不是要早早出嫁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放心了,立刻歇了心思懒洋洋起来。不过歇到半途他想起一件事来与祯娘道:“对了,有一件事提前与你来说。你之前不是极想要南洋的小岛?这一回有机会了。”

    祯娘想要南洋的小岛,那是为了甘蔗园和榨糖厂,为了将糖卖到西夷人那里。不过福建水师零碎敲下来的几个小岛,要么是本身不合适做甘蔗园和榨糖厂,要么是太小了价值不高,总之祯娘还没有入手。

    然而这一次不同了,说过了从棉兰老岛以下,有的是碎玉一般的小岛。这样多的小岛一起出来供人挑选,一定会有符合祯娘要求的。而吕宋到底是海外孤悬,即使现在算是大明的国土了,大明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对他。

    除了派遣水师驻扎和派遣人员采矿,以及收容国内灾民,这里就没有别的使用方法了。而这三个用处其实远没有把一片土地的潜力用出来,譬如收容灾民——这样大的一片地,什么时候才能被灾民全然开发完!

    于是出卖给一些大商人和大地主就顺理成章地被提出来了,朝廷或许无钱做大规模的移民,一次把吕宋填满大明人。可是土地属于地主和商人后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在大明东南召集生活不下去的人,送到吕宋为自己耕种田地。稻米也好,棉花也好,甘蔗也好,只要能赚钱,他们当然能做到。

    祯娘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她对于吕宋的岛屿势在必得,甚至已经去拿地图,打算提前圈定好自己的‘目标’。

    第155章

    原本东南水师是为了朝廷在南洋用兵所建, 后来因为第一步就行差踏错几乎毁掉。再重建的时候第一的目标就成了在吕宋一事上找回脸面,至于其他都等摆平吕宋再说——再者说了, 若是连吕宋都拿不下, 那还谈什么其他!

    好在的是, 在三年前东南水师在卧薪尝胆两三年后终于是打下了吕宋, 自此之后东南水师那段耻辱的历史就可以翻篇了。在那之后关于东南水师日常,也不只是单调地练兵,总算有了更多的事情来做。

    保卫东南沿海安宁算是最本职的任务, 不过想到如今敢在大明周边搞风搞雨的也没有几个,这纯是以防万一。实际上, 东南水师自从保卫东南起,就没有经历过在东南沿海与敌人对峙。

    另外就是像是打吕宋一样的活儿了, 这个要看那些西夷人又落到哪座岛上了。一般的,只要对大明有敬畏之心,受到朝廷认可的南洋小国, 东南水师自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是西夷人若是侵占了哪里, 或者是那个小国不恭敬, 东南水师就必然出现了。

    哪怕没什么钱也不要紧, 反正能住人的小岛本身就是一份财富了——从吕宋没得矿产的小岛卖给商人和地主开始, 他们才知道原来海外的土地也很值钱。地主老财们瓜分完本土的土地,总算把手伸向海外了。

    特别是这三年经营,小岛上种植有了产出, 他们越发觉得和本土的土地没什么区别。这种思想一但转变,海外小岛的买卖就越发兴旺了。一但哪里得了土地, 大家就会蜂拥过来询问什么时候发卖。

    祯娘倒是凭着这个又赚了一笔——说来别人不信,她当时没想过靠着这个赚钱的。她当时买下了自己需要的,准备用来建甘蔗园和榨糖厂的小岛。但是还有许多小岛并没有卖出去,当时才第一次出售海外土地,立刻就大胆施为的人相对没有那么多。

    祯娘当时看了,就把卖不出去的都一扫而空——她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只是觉得绝不会亏而已,话说看看东南土地都贵成什么样了!难道大家心里就没点数?想要获得更多适宜耕种的肥沃土地也只能靠海外了。而且她还有最后一个后手,大不了到时候都种植甘蔗,反正天底下要吃糖的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