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买了四儿后,玉芝又拿了一两银子给了牙婆温大娘做谢礼。 王氏打量着四儿,发现四儿骨架有些大,眼睛倒是清澈,只是黑些,而且脸上有一大块红记,却不是那轻狂的人,心里也很满意,就问起了四儿家里的事。 四儿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干巴巴回了几句。 王氏这才知道四儿今年十五岁,家乡闹天神教,全家都被天神教给烧死了,只有她在姑母家做客,这才逃过了一劫,却被姑母姑父给卖了,心里不由同情,眼睛都湿了,道:“你以后好好干活,就把我家当自己的家吧!” 玉芝听温大娘说四儿针线很好,见四儿身上衣服都又旧又短,便拿了一匹毛青布、一匹白绫和一匹鹦哥绿绸子给了四儿,让她自己做两身衣服穿。 四儿原本没什么衣物,听了玉芝的话,眼睛一下子有些湿润,忙谢了玉芝,自去拿了布匹裁剪缝制。 阿宝下学的时候,路过石家酒肆,顺便把醉醺醺的陈耀祖搀扶回了家。 见爹爹醉得东倒西歪,玉芝不由笑了,便没让四儿露面,让四儿先回房歇下。 韩氏扶了陈耀祖回房躺下。 玉芝沏了一盏茶给陈耀祖送去,喂陈耀祖把茶喝了,便开始忽悠陈耀祖:“爹爹,我今日买了个丫鬟,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陈耀祖闻言,忙问道:“十五岁了?长得怎么样?” 玉芝神情平静:“眼睛很好看,杏眼,水汪汪的。” 四儿眼睛确实很好看,是那种水汪汪的杏眼。 陈耀祖心里一动,轻声哄玉芝:“玉芝,你花了多少两银子?爹给你,你把她的身契给我,好不好?” 玉芝一脸不情愿:“爹爹,我花了三十两银子呢!” 陈耀祖一想到玉芝形容的“水汪汪的”杏眼,就很是心动,当即起身,摇摇晃晃站在床上,拿出了藏在床顶上的装私房钱的匣子,把匣子给了玉芝:“三十五两银子,全给你,你把她的身契给我!” 玉芝笑眯眯拿走了陈耀祖的钱匣子,很快就拿了一张纸给了陈耀祖。 陈耀祖不识字,瞧着像是身契,就收了起来。 第93章 这天晚上四儿就在玉芝住的东厢房的南暗间安顿了下来。 床褥枕头都是玉芝给她安排的,带着阳光的气息,又厚又暖和,是四儿从来未曾享受过的。 她很快就睡熟了,并不知道这天晚上陈家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天不亮,玉芝就被王氏叫醒了——给她家送猪rou的屠户送rou来了,陈耀祖还没醒酒,正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而阿宝如今在学堂里读书,也够辛苦了,不能太早叫他起床。 玉芝和四儿洗漱罢,系上围裙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四儿是第一次做这些活,不过她做事很是麻利,眼睛一直瞅着玉芝,玉芝怎么做,她就跟着怎么做。 家里的水井在后院。 王氏在前面忙碌,玉芝和四儿整整跑了三趟,抬了三大竹筐剁好的新鲜猪rou、排骨和大筒骨去了井边,打了水,用木盆盛了水清洗干净,这才又一筐筐抬回了灶屋。 灶屋里热气蒸腾,rou香浓郁。 靠东墙一溜摆了是个炭炉,上面坐着的大砂锅里面咕嘟着卤着rou——这些是今日要卖的! 玉芝把锅里咕嘟的rou一一捞了出来,放进了专门放卤好的rou的缸子里,全都捞出来之后,才开始把洗好的新鲜猪rou、排骨和大筒骨放进砂锅里卤——这些是明日要卖的! 待一切齐备,天已经大亮了,王氏也把早饭做好了。 阿宝刚刚洗漱罢,小脸上还留着水痕,正在和王氏一起往正房堂屋摆饭,见玉芝带了四儿进来,不由笑了起来,叫了声“jiejie”。 玉芝看见阿宝就高兴,笑眯眯道:“你得去上学,不用等咱爹了,先吃吧!” 先生很严厉,最烦学生迟到,因此阿宝也不推辞,匆匆吃罢早饭,就背着他那个书箧去学堂读书了。 玉芝估计着陈耀祖该醒了,便压低声音交代王氏和四儿:“等一下我爹起来,你们不用多说,我来说就是!” 王氏和四儿自然都答应了。 陈耀祖醒来之后,没有立即起来。 他躺在床上,想着昨夜之事,总觉得像是梦境——玉芝给他买了一个生了一双水汪汪杏眼的好看丫鬟? 她最烦男子纳妾了,怎么可能! 陈耀祖想了一会儿,忽然翻身趴在床上,把手伸到枕头下掏摸了几下,果真摸出了一张叠好的纸。 展开纸后,看着上面鲜红的手指印,陈耀祖放下心来——原来昨夜不是一场梦啊! 想到快有儿子了,陈耀祖顿时有了盼头,当即起床穿衣。 还没掀开卧室门上的帘子,陈耀祖就闻到了堂屋的饭菜香,不由饥肠辘辘,忙掀开帘子探头去看。 方桌上围坐了三个人——王氏、玉芝和一个陌生女孩子,这三个人听到动静,也都看了过去。 陈耀祖自然先去看玉芝给他买的丫鬟,不过他先看到的不是水汪汪的杏眼,而是脸颊上几乎占了半个脸颊的红记。 陈耀祖:“……” 他觉得脑袋有些眩晕,忙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王氏和玉芝母女四目相对,眼中都是笑意。 四儿懵懵懂懂站了起来,看着站在那里的陈耀祖,心道:这就是姑娘的爹么?看起来很普通嘛,没想到这么美的姑娘,爹也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男人! 她屈膝行了个礼:“见过老爹!” 陈耀祖眼睛盯着四儿脸上的红色胎记,差点打了个趔趄。 定了会儿神,他这才慢慢走了出去,口中道:“我……我先出去洗漱……” 用凉水洗了几下脸,陈耀祖总算是清醒了些,站在那里梳理着思绪。 把昨夜的记忆梳理了一遍之后,陈耀祖意识到自己上了玉芝的当,三十多两私房银子就这样被玉芝给哄骗走了! 可是再想想自己和玉芝的对话,陈耀祖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因为玉芝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 他心疼得心脏微微疼痛,扶着墙站了一会儿,这才进了正屋,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坐下之后,陈耀祖这才发现新来的这个丑丫鬟就在自己对面坐着,不由更是郁闷,接过玉芝递来的筷子,慢慢吃着早饭。 用罢早饭,四儿收拾了碗筷去了灶屋,玉芝这才开口道:“爹爹,你为何非想要一个儿子?” 陈耀祖垂头丧气:“没儿子岂不是断了老陈家的香火……” 玉芝盯着他:“咱家不是有了阿宝么?” 陈耀祖叹了口气:“唉,闺女是外人,你不懂!” 玉芝就见不得陈耀祖这个模样,当即冷笑一声,道:“我不懂?哼!非得生儿子,咱们陈家难道有皇位要继承?人家承安帝不是也没儿子,人家哭着喊着要纳小老婆了?陛下不还是立了林大帅为嗣!” 陈耀祖呆呆看着玉芝,觉得玉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挑不出错处,可是就是不中听! 玉芝看了王氏一眼,见王氏也板着脸,便道:“爹爹,以后家里的账还是我来管,你若真有什么外心,你就和我娘和离吧,我带我娘去京城,以后你们两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不定我娘带着陪嫁再嫁,能嫁得更好,而且能一嫁人就生养,给我生俩同母异父的弟弟呢!” 陈耀祖目瞪口呆:“你——” 玉芝坦然道:“爹爹,这是我的真心话,你自己想想吧!” 说罢,她起身出去了。 王氏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外面,这才笑着低声道:“玉芝,真解气!对你爹,就该这样!” 玉芝也笑了起来。 她刚才威胁陈耀祖的话,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她真实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玉芝低声道:“娘,这些日子我打听打听城里的大夫,若是有合适的,带我爹和你瞧瞧去,你们既然能生下我,应该没问题的!” 陈耀祖和王氏都才三十岁左右,调养调养,应该还可以再生。 王氏想了想,点了点头:“试试也行……” 她低声道:“我进去和你爹商量商量去!” 也不知道王氏怎么和陈耀祖说的,没过多久陈耀祖就出来了,依旧挑着挑子去石家酒肆前卖卤rou去了。 石老板已经想好了法子,要带着陈耀祖去牙婆那里买个小老婆回来,好让陈耀祖放心地把女儿嫁到他家做儿媳妇,把卤水方子也带过来, 等了半日,他终于看到了陈耀祖挑着担子过来,忙满脸是笑上前迎接:“大郎,你终于来了!” 又道:“我让伙计帮你看着摊子,咱们去牙婆家看人吧,若是看不上,咱们再换一家去看,务必让你买到心上的人,明年就抱上大胖小子!” 陈耀祖心中郁闷,叹了口气,道:“石大哥,我攒的银子全被我女儿给要走了……” 石老板:“……” 他认识陈耀祖也有一段时间了,深知陈耀祖可不是出手大方的人,怎么能把攒了那么久的银子都给闺女? 陈耀祖见他不信,便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了石老板:“石大哥,这是我女儿给我的,我不识字,你帮我瞧瞧这是什么!” 石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展开这张纸看了起来。 陈耀祖紧张地盯着石老板——这可是他用三十五两银子换来的啊! 石老板看着看着,笑了起来,道:“大郎,这是令爱和你开玩笑的,上面写的是她从今以后管着家里的账,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零花,还摁了手印!” 心里却道:陈耀祖倒是平常,可是他这个闺女却甚是机灵有趣,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得早些让我家大儿子去相看相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陈耀祖这边没什么油水了,石老板又和他变成了真诚的哥俩好关系,聊了几句,就不搭理陈耀祖,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至于陈耀祖,还沉浸在私房钱被女儿骗走的忧伤中,也没了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卖起了卤rou——晚上还得和玉芝交账呢! 时光飞速,转眼间就带了二月下旬,四儿渐渐熟悉了陈家,不但可以独立做卤rou,还能够一个人坐在铺子里卖卤rou了。 这日午后,四儿在后面洗衣服,玉芝陪着王氏坐在卤rou铺里,一边做生意,一边做针线,杨娘子却又过来了,原来是送韭菜根过来。 王氏最爱侍弄庄稼蔬菜,自是欢喜,亲亲热热与杨娘子聊了半日,拣了几根大筒骨用油纸包了,送给了杨娘子。 杨娘子一走,王氏便喜滋滋道:“玉芝,让四儿看着铺子,咱俩去把这些韭菜根种了,好不好?” 玉芝见王氏如此上心,不禁笑了:“我陪您去种,不过头茬韭菜割了,得给我做韭菜鸡蛋菜盒子!” 王氏对玉芝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当即笑着答应了:“好好好!都依你,快跟着娘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