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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阿二手里的鸡腿坠了大片皮子,他满嘴油光,呆滞地与霍蘩祁身后的殿下对视——

    殿下,你说这回是不是玩大了?哈哈哈哈。

    第61章 生病

    阿二吃吃地偷笑, 未免让霍蘩祁听到,张嘴大口咬住鸡腿,吃得满嘴油腻,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牙关的战栗和肌rou的抽动。

    霍小姑真是个妙人, 可怜的殿下,估计玩火自焚, 将自己都吓傻了哈哈哈哈。

    那句话太令人震惊,完全脱离了掌控, 步微行不禁掩唇咳嗽, 霍蘩祁一听, 心里头又怕又疼,要扶他起来,步微行咳嗽了两声, 将她的手推开,“无碍,不用麻烦。”

    霍蘩祁拉下脸,“你还要挤兑我是不是?我错了, 我说错话做错事了,我道歉,可你不能骗我……”

    他眼风微动, 有什么要碎裂开似的。

    霍蘩祁心焦地等着,替他轻拍着胸口,替他顺气,“阿行, 以后不许瞒着我了!”

    原来不是看穿了他的把戏。

    步微行如释重负。

    这套把戏不是他自己的馊主意,而是阿二一手精心策划,说他们出发之后,言诤给留了三只锦囊,阿二是为他鸣不平,特意趁着无人时偷出来一只查看,一见,惊为天人,暗叹言诤果然此道老手,装病扮弱一条龙,当即下定决心,怂恿太子殿下兵行险招。

    太子殿下原本不答应,但霍蘩祁却实在过分,来此地数日,她不闻不问,阿二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心里一烦躁,便在风口凝视着她的院落,站了半夜,最后不负他望地……染了风寒。

    于是假戏成了真。

    当然那套“旧疾复发”什么的是阿二自己强行加戏,步微行自幼习武,身子骨结实硬朗,完全不输他们这帮护卫,区区风寒不过数日便能好转。

    只是被阿二这么一闹,步微行是骑虎难下,既不能矢口否认自己没病,那是骗她,又不能承认自己真的旧伤复发,那也是骗她。

    他略感头疼地摁了摁额头。

    霍蘩祁却以为他是头疼又发作了,吓得脸色发白,“头也开始疼了是不是?大夫怎么还不来?”

    步微行拉上外裳,无可奈何地躺了下来。

    染恙是真的,他确实有些头晕,怎奈霍蘩祁始终喋喋不休在他耳边嗡鸣,他又揉了会耳朵,最终用食指封缄了她的唇,“别吵。”

    他要静养,霍蘩祁“嗯”一声,忍着不说话了,可他发觉,她眼底有滚动的晶莹微微闪烁,楚楚凄恻地望着自己,一瞬不瞬的,像那只狼崽子得不到吃食时的可怜巴巴。他乜斜了阿二一眼,眼底有凌厉的杀意。

    阿二一看这眼神,自知二十大板子是逃不了了,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做哑巴。

    大夫很快来了,望闻问切一阵,由于此大夫一路上已听阿大一通说道,另收了好处,挑着坏话便信口胡诌,硬生生将一个风寒掰成了不治之疾。

    霍蘩祁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垂眸时,只见男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忽地抽噎着扑入他怀里,“阿行!”

    她哭得厉害,看傻了一众护卫。

    这个玩笑果真是越开越大了!

    反正自阿二以下,此时所有人都不曾参与,最后吃板子挨嘴巴子与他们无关,谁也不愿意做个善人,提醒霍蘩祁一句:真的,这是个误会和小小的得逞的jian计。

    她伏在他的肩头,哭得一抽一抽的,被吓得花容失色,步微行攒着眉,一时满脸怒火,殿下的喜怒若是外形于色,那绝对是到了某种极致。

    几人惊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将大夫请出去,屁股尿流地抱头鼠窜。

    霍蘩祁听不到丝毫动静,脑中全是大夫那几句话,似是而非,听着像是要准备身后事……

    她怕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泪水满溢,濡湿了他的后颈。

    步微行缓慢地轻叹一声,手指落在她颤抖的背上,少女抽抽噎噎的,一声声唤他的名字,温柔婉转,荡气回肠。他早就瞒不下去了,“霍蘩祁。”

    她不理,哭得厉害。

    他无奈,“圆圆。”

    “不哭。”

    他不会哄人,向来会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话,霍蘩祁听不出如何的柔情蜜意,只是被唬得不敢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撑着手微微欠身,两张脸蛋近在咫尺,他发着烧,白皙的脸透着一缕红润,额尖是细密的汗珠,她泪眼婆娑地捂住他的唇,“别说话,你听我说。”

    不管他再怎么吓他,这番话她一定要说完,霍蘩祁坚决地、执拗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眼,平静如潭中明月,睫羽似长堤一抹,俊美得不像话,霍蘩祁低低地道:“我是认真的,从今天开始,我就……嫁给你了。”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将手拿开。

    这个傻丫头,知不知道什么是嫁娶之礼,什么又是媒妁之言。

    她以为口头一个承诺,便算是缔结良姻了么?

    霍蘩祁咬了下唇,殷红得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媚。在这种毫厘之间,清晰得能看到彼此脸颊上每一个毛孔,四目相对,步微行耸着墨眉,被她摁住的胸膛某处,渐次失去了分寸。

    他极少面对如此不知所措的情境,身体的虚弱,她寥寥之言给他的震动,被堵住的唇,让他此时有一股强烈的需要外吐的压抑和紧迫,但是偏偏又因受限而不能够。

    霍蘩祁自失地微笑,“其实依照我们镇上的古礼,我是孤女之身,孝期只有半年,再过几日便足了六月。我本来啊,是想等娘的仇报了,我带你去我们家墓地见我爹娘,这样、这样就算是真正成婚了……可是,可是我很怕,怕陛下还不答应,我擅作主张勾引了他的儿子,让他对你失望了怎么办,本来有了小皇子,黄家又对太子位虎视眈眈……我不想添了你的困扰。”

    她说话间,手渐渐地拿开了,可是他却还没有说上一句。

    因为触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霍蘩祁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就算只做一日夫妻,我也不能放弃的。你不知道,我走出芙蓉镇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不管天南海北,我总会找到你的,因为我那么那么心悦你啊,阿行……”她的声音,从少女美好的期许和希冀,渐染了绝望和溃灭,是好梦握在掌心一朝碎裂的困顿和无助。

    步微行越听越不是滋味。

    甜蜜到了耳中,都成了涩然。这个傻丫头,真以为他半截身子入了土是么?

    “……圆圆。”

    霍蘩祁一怔,忙揪起脑袋,“我压痛你了是不是?”

    看她急得,步微行蓦然敛唇,眼底有隐然的笑意,“从现在起,你是孤的太子妃,孤会让他们先改口,至于婚娶礼俗一事,孤还没沦落到让女人费心。”

    “啊?”

    “孤没事,只是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你怎么急得像要做寡妇?”

    他几乎不开玩笑的,霍蘩祁一怔,然后便窘迫得涨红了脸蛋。

    她倏地从贵妃榻上弹起来,杏眼滚圆,柳眉倒竖,“阿二他骗我的?”这么一想,“大夫也是和你们串通好的?”

    见他要解释,霍蘩祁便发觉是冤枉了他,那点怒火全化作了恼羞,“阿二说你曾经在冰窟了躺了半夜,险些丧命是骗我的?”

    步微行摇摇头,“这个……确有其事。”

    霍蘩祁的脚送近半步,又为了骨气不着痕迹地收回来,“那什么旧伤复发是骗我的?”

    步微行道:“如果是风寒的话,他确实骗了你。”

    “哇,你这个坏人!”霍蘩祁急得又要哭了,她是头一回对一个男人说这么“寡廉鲜耻”的话,还哭得这么动情,原来她是彻头彻尾被骗了!她还以为他整个人是个闷葫芦,越是事态严重,越是不愿教人发觉,因而他们赌骰子恰恰是因着他已经病重了。

    她还以为……

    原来是自作聪明一场,丑态百出,还让他们齐齐看了她天大的笑话!

    霍蘩祁急得眼眶泛红,伸手要打他,步微行这身子不比前日,被她的拳头砸得闷声咳嗽,霍蘩祁是劫后余生,再大的气也抵不过得知被骗、得知他安然的欣喜,后怕地抱着他撒娇,又哭又笑的,“我才不要做寡妇。”

    男人微微一笑,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哼声。

    霍蘩祁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怕别人来纠缠我,就赶早儿……”她抿了抿唇,后悔失言,这样的话哪怕是戏言也不可说。

    步微行不在意那后头半句,只蹙眉道:“除了孤,还有谁要你?”

    霍蘩祁抱着他不肯撒手,“你要就行,我又不贪心。”

    但也才不过两日,太子殿下还真发觉了一个愿意要她的男人,可见话不能说得太满。

    杨氏正养病在榻,忽闻雁儿传信来,说新搬入芙蓉镇旧宅的那贵女谒见,因着霍老大流连花丛数日不归,杨氏没精打采,听闻此言,立时便抖擞了精神坐起来,欲请人入屋。

    正巧这日霍茵也在,母亲卧病在床,她若是缩在桑家不露面,连公公婆婆也瞧她不起,霍茵为了一副贤良淑德好名声,不得已便侍奉在杨氏榻边,端茶奉水,累了整整半日,都不曾说动母亲让她起身,那外头来了个女人,竟能让杨氏重视成这般模样。

    霍茵暗恨,心说倒要看看那贵女是谁。

    第62章 震慑

    传讯之后, 外头稀稀疏疏冒出的几支梅花影里,但见数人迎面而来,美貌清丽的侍女左右而待, 持剑的护卫身后随行, 杨氏与霍茵正堂坐,眼前一花, 那云鬓峨峨、佩环锵锵的少女,便如惊鸿般掣入内堂。

    她满身艳光照人, 犹如神仙女眷, 绫罗织绮如烟霞, 水般的绸绡质地上乘,高挽发髻,眉若山色有无, 眼似春杏照水,五官轮廓小巧而精致,但是这么一组合,偏有种令人难言难画的自矜与骄傲, 光彩照人,迫得人无法直视。

    但又偏偏不能不直视。

    这通身的行头与气派,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 可不就是霍茵恨之不及、让杨氏犹如见鬼的已死之人霍蘩祁!

    一时间,内堂上霍家所有女眷花容失色,杨氏惊叫一声倒回椅背,“这这、这不可能!你是谁?”

    霍茵扶着重病的母亲, 仰头叱道:“你是谁!”

    霍蘩祁“嗯”一声,“阿茵,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竟不记得我了?”

    在茶园之中,霍茵曾踉跄着,指着她的鼻子当众向郭媛她们说,“我家里才没这么晦气的女人!她娘克夫,她克父,我们家才要不起!”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杨氏跌坐回去,险些厥过去,靠在霍茵一双细臂间,尽管霍蘩祁自报了身份,杨氏却兀自不信,“不可能,你是谁?你是谁?”

    霍蘩祁找了条圈椅,舒坦地坐下来,双腿交叠。

    这是她以往习惯的坐姿,撑着手肘,浅笑盈盈,“大伯母,您当真不记得阿祁了,还是说,您青天白日,见了鬼了?”

    杨氏听罢,更是悚然变脸,“不可能!你……”

    霍蘩祁将团扇拍在香花梨木案上,绯红的裙袂一泻如水,此时即便是霍茵,也不得不仰目而望。

    从前的霍蘩祁,翠衫短褐,立在众桑女之间湮没无闻。

    霍茵还时常得意,她得要在二十几个桑女之中看上好几眼,才能找到与她朝夕相处一块长大的霍蘩祁,可见她是有多平庸,生得面黄肌瘦,且又矮小,任是再好的绫罗穿在她身上也是无济于事。

    可真当有一日,霍蘩祁一袭锦衣华服时,霍茵竟被这艳光迫得眼睛刺痛。

    她当真美了,面颊渐渐地退了婴儿肥,露出淡淡的牙白,红妆轻施,眉眼描画,举手投足都与以前不同,霍茵见过她推粪车、帮人运货,见过她在大雨里捡旁人遗落的稻子,见过她浑身狼狈地摔入河里,仿佛那才是霍蘩祁,眼前这个不是。

    霍茵也只能如是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不是。

    霍蘩祁笑,“阿茵,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来人!”

    她朝外头招呼了一声,霍茵但觉右眼皮猛烈地几跳,那外头有男人应答,不一会儿,两个玄衣护卫便拖运了一大袋东西入内堂,霍茵眼睛一花,跟着肩膀便被一个男人摁住了。

    她僵住了,忘了反抗,杨氏大惊:“你们这是要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