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生意么,当然是要本着成功的去的,谁都不想失败了。 为此林若青还特意在前月又往边境去的陈家商队里,让人给奇拉带了信,并且给了一块布料的样品,并且告诉他这边的成品可能要比预计时间稍稍晚上一些,如果奇拉想要那就依照原计划做下去,如果奇拉不想要了,那她会另寻买主。 毕竟约定时间里林若青现在无法给奇拉货物。 奇拉那边的消息一时半会儿回不过来,林若青能做的只能是等待,于是还是要专注在工厂这一块事儿上。 现在可以先打下木桩子不建,但是区域一定要先规划出来,这样的话以后再有扩张的机会也省得手忙脚乱了。 不过在这规划的过程中,还是有不少老师傅觉得不解。 “怎么还有专门给人盖房子让人睡觉的地方?”食堂用来吃饭这也就罢了,专门盖一片房子给女工们住,这在宋朝算是闻所未闻了。 加上招工时候说的那些条件,有不少老师傅都开玩笑说:“我都想让我们家丫头过来试试了。” 刘平南闻言笑道:“怎么不能?到时候咱们这儿每逢初一十五还会让先生回来上课,教人认字呢。” 赚钱和扫盲当然是要一起进行的,这都是林若青的意思。 请一个教书先生的价钱对于林若青来说九牛一毛,可是它可能给那些过来做工女孩子人生带去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这之中的许多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庵堂在十五的时候发出去的招工事情,在五月初一就迎来了不少面试者。 马氏是个会织布的,也懂得很多,不过还是比不上刘嬷嬷。刘嬷嬷当年织布绣花都是一把好手,绣花更是晓得很多将近失传的针法与花样。 且刘嬷嬷看人也准,她主持招工林若青也能放心很多。 五月初一一早,刘嬷嬷就在陈家马车护送下到了庵堂。 马氏对刘平南这个姐夫很看重,对刘嬷嬷自然也是。她早早就在外头迎接,嘘寒问暖。 刘嬷嬷也晓得亲戚之间的事儿,还专门给马氏的两个孩子带了东西来。又和马氏在一起话了一会儿家常。 “你那婆婆是个糊涂人,好在你男人不糊涂,现在既然住出来了那就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好了才能让人看得起呢。” 马氏听了这话,想起以前在婆家被人欺负的日子,不免又流了两滴眼泪,她点点头:“我晓得。” 也没等两人多说几句,外面就陆陆续续来了人,翘首以盼站在门口。 “有人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招工有准信儿没有?” 马氏闻言拿帕子擦了眼泪,快步走出去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是七八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领着她们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应该是一个村子一起带着过来的。 “你们站门口先等一会儿,里头的东西还没有准备好,等好了我出来叫你们再进来。”马氏说完又扭头回了屋里。 外头的人听见她这么说,心里也有了准数,因此也就放松下来站在一边等着了。后面还有人来的,她们还帮着马氏解释了一句。 而屋里头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织布的整个流程分出来的工序都要在面试里头看过去。 女工也分好几个等级,等级高的工钱就高,等级低的工钱低。这之中涉及的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还有工种的问题。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马氏便让自己的大女儿出去喊了一声,分次领了五个女娃子进来,在刘嬷嬷的审视下一样样做着被要求的事儿。 一个上午的功夫一共见了有百余人,不过最后被刘嬷嬷给留下来的只有三十几人,剩下的都没选上。有不少人会织布也会绣花,可那手艺在刘嬷嬷看来太过于粗糙了些。 下午则另外又招了十几个人,暂时加起来一共五十人,第一次招工也就结束了。 厂房建设进行了一个多月,整体便差不多了。毕竟是人手多又不差钱,建设的速度自然是快的。除此之外的另一个重头戏就是从木匠铁匠那边定制的各种工具,也紧赶慢赶的在六月初全都完成了。 六月十五,女工们正式开始上工。 第75章 五十个女工,有二十个是织布的, 有二十个是刺绣的, 剩下的十个则是做这些之外的杂活。不过这头一批的货并不需要刺绣, 因此四十个主要的女工全都安排在了织布机前。 一千匹布其实并不多, 如果说起利润应该差不就是来回的车马费罢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保险一点的数量对于交易双方都是一个更加稳妥的法子。 一个熟练的女工一天起码可以织一匹布,再熟练一些的则可以织两匹半。这要看个人技术与手快与否。一个月赶制一千匹布,对于现在的织布厂绰绰有余了。 这四十个主要的女工,年纪从十三岁到三十三岁不等。其中一半是成家了的,一半则是没有成家的。成家的女工都选择了每天上工来厂里,下工就回家里, 而没有成家的女工则都住在安排好的厢房之中, 一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放假回家一次。 这也是出于未婚女孩的安全考虑, 如果家里人不来接的,林若青这边也安排了人用马车送回去。 反正没人过来接的也就六七个,一辆马车沿路一个时辰也就来回送到地方了。 这织布厂在这个时候是个标新立异的东西,不少人其实能织布也会善于织布, 但是对此还是呈现了观望的态度, 毕竟谁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兴许坑人得很呢? 那些天天工厂和家里来回的女工们倒是有开口说织布厂好的,可这也不能完全打消村里人的闲话。毕竟一个妇道人家成天跟个男人一样出门也有点不像话。 加上一开始过来做工的大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子,因此背后的一些指指点点就更加没个完了。 村民们晚上吃饭时就有汉子端着碗蹲在村口大树下头调笑家里媳妇出去做工的汉子:“哎,外头好啊,现在还天天回来,再待上一阵子, 说不定媳妇儿在哪儿都不晓得咯。” “哈哈哈,可挡不住人家媳妇儿能往回拿钱啊。” “钱在哪儿?现在可半个子儿都没见着呢!别到头来说的都是大话,什么都没有捞着。” 被暗讽到的汉子一言不发,只管低头吃饭,等吃完了就起身回家。 外头那些人说的话句句刺在他的心上,可他也没有法子。年前他们夫妻两个才从家里分家出来,就分到一间茅草房不说,还欠了爹娘一些债,都是要着急还上的。 现在他媳妇又有了身孕,两个多月,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他自己没其他本事只能种种田,媳妇儿也是没有办法才取碰碰机会招工进去了织布厂。 别的不说,媳妇儿回来说的,早上过去有rou包子和大白馒头,中午也是白米饭,还时不时有炒rou片。如果不是他媳妇儿每天晚上还能将自己的饭打回来一份,让他亲眼看见里头的rou,他都是不信的。 更何况外人呢? 因此村里头的那些闲言碎语他也就不去理会了,不少拿话刺他的人自己心里其实酸得很。他们村那个时候一共去了五六个人,最后只有他媳妇选上了。 等他回家,家里的媳妇正在洗碗,男人走过去将手里的碗也放进锅里,并说:“我来吧。” 他媳妇让到一边,见他脸色不好,心里也晓得可能是外面又有人说些闲言碎语了,她低声问:“外头他们又胡咧咧啦?” 男人点头,不过他嘴上说:“没事儿,说几句又不掉块rou的,咱们自己过日子,不管他们。” 其他不说,他媳妇儿去织布厂上工以后,不用在家被他娘磋磨,每天又能吃好,人都明显白胖起来。为了这个,他也不能说织布厂不好。 “赶明儿咱们去庵堂那边请大夫给你诊个脉,再开些补药回来吃吃。”男人想了想又说,“也是我没有本事,让你出去赚钱养家。” 女人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既然已经成了家,以后就没有什么你我了,家不就是夫妻两个一起扶着的吗?况且我前些天听小姐说的话,也觉得事情是那个道理。” “小姐?”男人有些疑惑。 女人点点头:“反正管事们都管她叫小姐,织布厂就是小姐建的,城里头的粉黛你晓得不?里正婆娘每个月都要用的那个脂膏就是小姐家的,反正小姐说了,赚钱这事儿就没什么男女,女子也不输男子的,能够自食其力的生活,那谁也不矮了谁一头。 小姐那样的人都说这样的话,能没有道理吗?我觉得她说得不错,往后你可别再说什么亏欠着我的话了,我愿意嫁给你就没有嫌你的意思。日子咱们一起过下去总是能够越过越好的。” 男人听了这话,心里既是一阵松快又是一阵酸涩,他伸手抱住了自己媳妇儿:“嗯,咱们认真把日子过下去,总是能够过好的。” 差不多的事儿并不仅仅发生在这个村子里,时间久了,不少酸言酸语都演变成了织布厂如何虚有其表苛待工人,弄得一些将女儿送过去快半个月还没回来过的家里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一直等到了七月初一这一天。 天色边还是黑蒙蒙一片,十七八个女工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们叠好被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然后就到了厂子门口等着家里人来接。其中有六七个则直接上了门口已经等着的马车,先将人往会送了。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织布厂门口的人才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 这些女工都是年纪小没嫁人的。一被兄长或者父母接回去,头一句话就被问了。 “听外头说你们这儿做工苦得很,又没什么好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明儿咱们就不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紧张地问自己小妹。 女娃子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哥,你都是哪儿听来的话?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跟着说:“我们一日三餐都吃好喝好的,每天出来才上工,中午加上吃饭能歇一个时辰,晚上太阳斜照就下工呢。我这今天回去也不住在家里里,等吃完中午饭你就再送我过来吧,免得错过先生给我们上课了,我还想多认几个字呢。” 年轻男人完全愣住了:“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们给地主种田,那些地主大多都恨不得将人往死里头盘剥的,还能这么滋滋润润? “那你们这织布出来的东西能有利润吗?”年轻男人都忍不住为林若青担心起来。 “可不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女娃子对此倒是挺感同身受的,“每天的大白馒头吃得我都心亏,只能抓紧上工多帮着干活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是得这样,咱们不能不知感恩。”他顿了顿又骂道,“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话,弄得我和爹娘都后悔送你过去,回去我要问问他们是什么居心。” “哼,还能是什么居心,吃不到葡萄说葡萄呗!”女娃子现在格外有干劲儿,拍拍胸脯对自己亲大哥保证道,“哥你放心,这个月我能领到不少钱,到时候咱们就能送狗蛋去书院上学了。” 年轻男子有些愧疚:“这怎么成,这钱你攒着给自己做嫁妆,狗蛋的钱我自己挣。” 两人说着往家走。 半个月回一次家的还有一批用马车送回去的,这就更加让人瞠目结舌了。 这些女孩活到这么大还没做过马车,坐在马车上都无比新鲜,从窗户里头左看看右瞧瞧的。 再等她们到了村口,马车虽然不进去,可是光是停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让人吓一跳了。不知道的村民还以为来了什么小姐呢,等定睛一看车上下来的不是村里的二丫吗?一下就更加惊掉了下巴。 二丫拎着自己的小包袱从车上跳了下来,又对马车里的其他人道了别,这才扭头准备往家里走。 不过没有走几步二丫就被人给拦住了。 “二丫,那是哪儿来的马车,那马怎么这么俊呢?” 二丫家里就一个娘和一个弟弟,在村里是有名的穷户,现在竟然头一个坐上了马车。 二丫此时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她道:“还能是哪里的马车,是我们织布厂里的马车,一会儿晚上还来接我回去呢。” 二丫娘也在村口等着,听见二丫的声音了,连忙就迎了上来,将人给带回家里去。 自己女儿什么样,娘是最清楚的。二丫这半个月回来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二丫娘要问的东西可就多了。 不过二丫在织布厂里过得到底如何却是不用问的了,二丫娘自然看得出来二丫过得好极了。 二丫将自己的小布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打开一口将里头的糖给拿了出来,递给她弟弟:“吃。” 然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嘟喝下去以后才开口和她娘道:“娘,你放心吧,我在外面没有吃苦,哪里比家里还舒服呢。” 这并不是假话,无论是问织布厂里的谁,她们都要说比家里舒服呢。到点吃饭,也不用干其他事儿,织布的时候还能闲聊呢。 聊着聊着一天也就过去了,这半个月就跟享受似的,别提过得多快了。 二丫又说:“我自己算了算,这第一个月应该能拿八百文。” 一个月就拿八百文,二丫娘虽然是自己做梦的时候想过,可冷不丁听见自己女儿给了一句准话,还是差点儿仰过去。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到时候回家你和弟弟也吃点好的,我是住在厂子里没法子给你们带吃的出来,厂子里有规矩,一顿只能打一个人的饭,多的就要从工钱里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