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什么事，不妨回去再说。”黎正跃加快了脚步，“外头有点冷。” 廖廷彦问：“可否和您私下里说两句。”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说和小未有关系呢？” “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廖廷彦的脚步慢了下来，“您对我有意见。” 他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前面，黎正跃忽然脚步停下。站着好一会，他笑出声，“怎么这么说。” 在这一刻，廖廷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日听到了尹淑兰和廖景文的对话后，他知道那边怕是前途艰险，所以先在这里找一个突破口。 很显然，这个突破口不好对付。 可是，为了某个整天欺负他的小丫头，明知是火山也得冲上去。 廖廷彦问：“黎叔，您觉得我对小未如何？” 听到女儿被提及，黎正跃神色不动，语气却冷了下来。 “你想得太多了。”他重新举步准备往里走，“有时候年轻人不懂得轻重，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只是有些不该想的，就别多想了。” 这话一出，廖廷彦片刻也不耽搁，紧走两步拦住了去路。 黎正跃抬眸看他，不言不语。 气氛在这沉默中渐渐凝滞。 明知对方不喜自己，可廖廷彦不进反退，反而往前迈了半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机会不多。 既然出现了，他总得好好抓住。 “我很喜欢小未。” 廖廷彦认真地看着黎正跃，“黎叔叔，我很喜欢小未。”双拳握得死紧，一字字清晰地说，“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第43章 包间内, 黎未转着桌上的茶杯。 茶水微起波澜, 在水面上漾起一阵阵的细小涟漪。 太久了。那俩人离开屋子, 已经很长时间。 黎未有些担心，不时地朝门口看。 她倒不太担心跃爹。 跃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哪还需要她来多管？ 她想着的是另外那个。 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走错了路, 不小心和跃爹碰上。 上一回在崇市遇到, 她就觉得跃爹好像不太喜欢他。刚才吃饭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强烈了些。 差不多在黎未第三十次看往屋门的时候，终于, 屋门挪移，朝里打开。 她侧过身去, 紧紧盯着那边。 黎正跃进到屋内。 和微笑的黎未四目相对，他不由笑了, “怎么？等我呢？” 黎未又朝他身后看了几次, 确认后面没人，心里担忧，语气中半点不透露心思，轻快地说：“渴了吗？我给您倒杯水。” 又一杯水，喝去大半, 廖廷彦才回到屋内。 黎未紧张地不时瞥向他那边。 廖廷彦眉目不动, 镇定自若地品着茶, 半点端倪都看不出。 黎正跃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拉了另一侧空着的椅子说：“小未，来，到爸这边来坐。” 他们坐的是小圆桌, 能够坐四到六个人。惯常是放四把椅子，如果客人要求的话，可以再加一两张椅子进去。 原本黎未的位置是在黎正跃和廖廷彦中间。现在黎正跃把另一侧的椅子朝自己拉近了些，如果黎未坐过去的话，就和廖廷彦离得远了。 黎未已经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听跃爹这样说，当即撇脸，盯着屋角的青花瓷大花瓶说：“不用。我这儿坐着挺好。” “过来。”黎正跃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 黎未冷笑一声，拖着自己的椅子，往廖廷彦那边挪了一大块。坐下后，她的腿都能碰着他的腿了。 廖廷彦忍俊不禁，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黎正跃看不过去了，厉声说：“廖董，你这么大的人了，是不是做事该有点分寸。” 廖廷彦正欲开口，被黎未猛地一拽胳膊而打断。 黎未知道，这家伙最傲气不过了，从来不肯向人低头。 眼前这样情形，分明是因为顾忌着她，所以他在黎正跃面前刻意地放低了姿态。 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退让到这般地步？ 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他。 她不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我就坐这儿。”因为生气，黎未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了一些，带着指责地和黎正跃说：“我不说是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介意。爸，做事儿不能太过分。” “我过分？”黎正跃也火了，“你叫我一声，我就大老远地赶过来，还眼巴巴地带了赞助费过。哦，现在钱也拿来了，人也到了。你却告诉我，我过分？” 说起这个，黎未语塞，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她有些心虚。 毕竟跃爹是她喊来帮忙的。 但是，在她心里，比起廖廷彦来，其他的什么事儿都不算事。 “就是过分。”黎未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许多，腰杆也挺得笔直，“赞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这件事上没错，所以我道歉。可是你欺负人，你是不是也该道个歉？” 黎正跃算是听明白了。这孩子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因为他说了那自不量力的小子几句，这孩子就和他横起来了。 黎正跃推开椅子站起来，指了廖廷彦说：“你问问他，我说过他半个字儿吗？是他一直在摆脸色给我看！” 黎未刚要反驳，被廖廷彦按住了手制止住。 这下子，黎未只顾着盯两人交叠的手了，都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廖廷彦慢慢起身。 他比黎正跃高很多，相视着说话时，要微微垂了眼眸。 “您确实没说过什么重话。”廖廷彦：“可是，您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不能接受。” 黎未刚刚回神就听到了这样的话，忍不住心里一跳，猛地抬头看他。 黎正跃拿起外套，走到黎未身边，低喝道：“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黎未愣愣地看了廖廷彦片刻，忽然一抬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不走。”她说，“我还没吃完饭呢。” 看她纤细的手缠在那个高大男人的手臂上，黎正跃气得眼睛都要冒火，“给我过来！”他的手拽上了她的椅背，“现在跟我走，我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 “我不走。” 黎未十指缓缓下滑，握住了自己最熟悉的大手，感觉到他指尖发凉，她用力把握紧。 “我不走。”她说，“赞助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麻烦您。您回去吧，不劳烦您花钱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黎正跃。 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在这种时候居然公然反对他，而护着那个男人。 “不用我的，难道还用他的？”黎正跃气道：“用别人的，你也不怕理亏！” 黎未脸上发烫，咬着牙硬撑，嘴犟道：“凭什么不行？我和他从小就不分彼此，他的钱，我怎么就花不得了？” 黎正跃叱责：“一个姑娘家居然说出这种话！你是要气死我吗？什么不分彼此？他是你的不成！” “就是我的！”黎未哼道：“他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怎么着，这么多年你不管我，现在想起来管我了？” 廖廷彦蓦地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黎正跃心里窝着火，指了黎未半天，终究没舍得再骂她什么。转而看向廖廷彦，怒道：“廖家长辈们人很好，我敬他们，所以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小未年纪小，不懂是非。但你那么大的人了，你总该明白事理！不要随便带坏了小姑娘！” 廖廷彦紧了紧握着黎未的手，语气平静地说：“黎叔，您是她父亲，所以我敬着您，不会对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有些事儿咱们也得论清楚。院儿里人都知道，你们忙，所以把小未交给我照顾。我护了她十几年，最看不得她受委屈。你们就算想过河拆桥，就算想让她夹在中间受委屈，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语毕，他也不去看黎正跃的脸色了，拉着黎未大步流星地离开。 踏出屋门，门板闭合的刹那，屋里传出瓷器碎裂声。 瓷器碎裂的时候，黎未的泪也下来了。 跃爹和尹女士对她不够好，她知道。 可是和父母闹到这个地步她的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廖廷彦正往前走着，忽然感觉到手背带有湿意。他脚步顿了顿，慢慢回头，踌躇着要不要回去。 “走吧。”黎未的声音有点发哑，“快走啊！” 廖廷彦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依然没动。 黎未下了狠力，硬是拖着他离开了这个让人不爽的地方。 上车后，黎未心里难受，要了廖廷彦的外套，盖着自己的脸，缩在后座哭了个天昏地暗。 廖廷彦轻轻搂着她，让她隔着外套靠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