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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汤子期有点不耐烦,把筷子搁了:“我吃饱了。”

    说完,单手提了小牛皮包包就出了门,晶亮的缀片贴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闪一闪,美得让人屏息。

    汤修荃又心酸,又欣慰。

    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还生得这么出挑,可对旁人都挺亲切,唯独和他不亲。

    警卫一路紧赶慢赶护送汤子期出来,到了门外,她倏忽一下停住脚步,回头指定他:“别再跟着我。”

    她的眼神很认真。

    警卫很为难:“可是,首长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汤子期大小姐脾气上来,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就在这山上的大门口和她大眼瞪小眼起来。

    一辆军卡从岗亭的地方出来,带着强大的引擎,径直在她面前停下。汤子期一怔,就见车门“哗”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一双丛林军靴稳稳当当地跨下来。

    是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以她的身高,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从下往上看,双腿笔直修长,腰里卡了条军用皮带,风尘仆仆,额头冒着汗。

    明明是挺年轻清俊的长相,下巴却冒着青色的胡渣,像是很多天没清理过,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下还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和淡青色的血管。

    无论是稳稳当当的站姿,还是高大精壮的身材,以及不苟言笑的模样,都透着一股让人目眩的纯男人的力量感。

    汤子期的第一感觉是,这人有些冷傲,不太合群,也不大好相与。

    “汤子期?”他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大力拉开车门,“上来!”

    汤子期对这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很反感:“干什么?”

    “首长让我送你回去!”

    听到是汤修荃的授意,汤子期更起了逆反心理,讥诮道:“不用了。”

    梁靳棠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儿,重复一遍:“请上车。”

    汤子期被气的不轻,刁蛮性子上来:“你叫什么?哪儿的?”她掰过他的胸章,就要看背面的编号和名字,一双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脸色都变了。

    梁靳棠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冷锐。

    汤子期被他看得有点怵,可不好下台,梗着脖子没服软。

    他的手劲真大,感觉都没怎么用力,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掉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休克的时候,他冷冷地甩开她:“梁靳棠,中警团的,首长的贴身警卫。”

    汤子期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单手按住他肩膀,不由分说往车里一按:“进去。”

    汤子期还真没见过这种说一不二又死硬死硬的家伙,猝不及防,差点摔个倒栽葱。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引擎响起,载着她已经冲了出去。

    她在车里颠得像个不倒翁似的翻来滚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我日!

    等等,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梁……梁靳棠?

    她那个白莲后母钟美菱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第016章 回去

    俞北平接到汤子期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石景山。

    山上开到山下,半个多小时过去,梁靳棠的车正好被俞北平拦下。汤子期连忙拉开车门跳下去,还泄愤般踢了车轮胎一脚。

    梁靳棠下来,只扫了她一眼,干脆无视,过去和俞北平握了握手。

    俞北平也笑着和他问好。

    梁靳棠是中警团的,直属总参指挥,以警卫重要领导人为己任,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贴身保镖,有时留在京城,有时出外勤,跟着领导到地方甚至国外巡视。

    这部门跟武警不同,属于内卫,很受重视,在这皇城脚底下是数一数二的,俗称“大内高手”。也是这部门神秘,外面传得邪乎,俞北平却是看过他出手的,一个照面能撂倒十个特警,也是少数在外能配有持枪证的部队。

    之前,两人工作上接洽过一次,因西南某第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俞北平奉命指挥架设班修复通讯设备,有领导下来灾区视察,为了保障绝对安全,上面特地派了梁靳棠过去警卫。

    就这样,虽然不熟,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

    “回来了?”俞北平笑道,“还以为你这趟会出很久。”

    梁靳棠低头正了正皮手套,一贯冷淡地回应:“老刘把我调来警卫首长,以后可能常驻这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抿唇着沉默,下巴略扬,有些傲,有些寡情,让人望而却步。

    俞北平看人准,虽然只见过两次,知道他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对谁都这样,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你和子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电话里,她可是跟他告了好大一通状。

    梁靳棠说:“没什么。”

    俞北平看向汤子期,眼神征询。

    别看他现在还客客气气的,要是汤子期说梁靳棠欺负他,他保证脸翻得比书还快。可汤子期也知道丢人,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咬着牙:“没、事!”

    梁靳棠不想呆了,说:“我还得回去复命,既然你来了,把她看好吧。”

    俞北平点头:“谢谢。”

    梁靳棠摆摆手,上了车就驾着原路返回。

    汤子期余怒未消:“你什么人哪?这么没礼貌。”

    俞北平好笑,摸了一下她脑袋:“你不闹腾,人家能治你?”

    “你帮他还是帮我啊?”汤子期心里不舒坦。

    俞北平笑得更深,食指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以前也这么张狂吗?”

    “我很张狂吗?”她恶形恶状地威胁他,仿佛只要他说个“是”,她就得跟他没完。

    俞北平忍俊不禁,只好哄着她:“没,你最知书达理,最可爱最懂事了。”

    “假,假死了!”汤子期挥着车钥匙,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上了车她又问他:“上哪儿?”

    “回大院。”

    “哪个大院?”

    “从小住的呗。还有哪个?”

    汤子期冷着脸若有所思,没说话。

    以前住那儿,是因为父母和睦,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地方等于是她年少记忆里一道难堪的裂痕。

    无论是钟美菱母子,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不想见。

    遇见,就等于提醒她这个事实。

    俞北平难得见她这么安静深沉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着握住了她的手。

    汤子期一怔,迟疑地看向他。

    夕阳把他阴影里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感性,修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使得他的神情那一瞬间好似非常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把一枚硬币置入她的掌心,帮着她合拢:“你相信命运吗?”

    汤子期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俞北平的表情看起来蛊惑人心:“投个币,如果是‘花’,咱们就去,如果是‘1’,就不去。”

    汤子期还犹豫着。

    “你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你害怕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觉得自己身份低人一等,也怕以前的朋友因此不再跟你来往,所以故作冷漠,不想回去。”

    他的目光平静又镇定,可就像一把利刃,冷酷无情地剥开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不堪。

    汤子期羞怒交加:“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目光没有让他败退,反而冲她闲适地笑了一下,挑眉:“我这个人,怎么样?”

    瞪了他老半晌,汤子期终于缴械投降,切齿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冷心冷肺。我要是相信你跟我结婚是喜欢我,我他妈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她气愤地系上安全带,中气十足:“开车!”

    俞北平笑着缓缓启动了车辆,声音有点儿慵懒:“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确实比较喜欢你。如果一定要我找个人结婚的话,你肯定是首选。”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

    话说开了,两人之前那层无形的膈膜好像反而淡了。

    如果俞北平说他非常喜欢她,一定要跟她结婚,汤子期才觉得假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他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更加喜欢她,反而让她信服些。

    夜幕下,俞北平把车停在路灯下,收了钥匙招呼她下车。

    汤子期说:“你这么乱停车,是不是太没公德心了?”

    “这地方可以停的,以前这儿是个印刷厂,不过后来倒闭了。你瞧瞧,停车线还在呢。”他脚尖踢踢地面,汤子期顺着一瞧,果然,油柏路上隐约还有白色的线。只是时间久了,被侵蚀得只剩一层淡淡的印记。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汤子期的记忆也像这油漆印一样,淡得几乎没有影子了。

    俞北平说的没错,没来之前顾忌颇多,怕这怕那,真的面对了才会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走吧,去食堂吃饭。”他想牵她的手。

    汤子期当然不让,很自然地抽了回来。

    俞北平也无所,干脆把手插回兜里,像是保镖似的跟在她背后。现在是吃饭高峰期,院内路上人不少,两人这样走在路灯下,难免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从食堂回来,迎面碰上,笑着过来打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跟咱们说一声,俞首长现在发达了,这是瞧不上人呢?”

    “一个干通讯的,你跟我说发达?别开玩笑了。”

    女人笑着恭维:“别谦了,还没到三十,肩上就两杠了,这在咱们东边这块可不出一只手。”

    一番寒暄,才像是刚刚发现他身边的汤子期,惊讶道:“你meimei啊?”

    这一句“meimei”先声夺人,就给定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