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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周措说:“是出差。”

    她声音沙哑:“行, 那你走吧,我又死不了。”

    他缓缓叹气, 别开目光:“等你mama到了我就走。”

    “呵,”裴若忽然怒上心头:“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体贴呢?你累不累啊周措?我现在真不想看见你,反正你应该早就不想见到我了,能痛快点儿吗?我最恨你这种假仁假义的样子, 分明在背后把人伤得体无完肤,表面还要做出一副隐忍的姿态, 简直虚伪至极!”

    周措面无表情,没有搭腔。

    裴若又气又绝望:“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跟我吵?这些天住在外面开心么?”她突然想起那次在他手机上看见的名字:“你那个小情人叫游今萧是吧?你们还要脸吗?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们还是人吗?”

    周措冷不丁抬头望来:“谁告诉你的?”

    “你在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裴若忽又冷笑:“放心,我不恨她,一点儿也不,我只是可怜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其实呢,也就能睡几次而已,你睡的女人还少么?”她扯扯嘴角:“我也可怜你,周措,如果你是个穷光蛋,她们或许真心图你这个人,但你条件摆在那儿,人家多少是冲着钱来的,你再也不可能得到纯粹的东西,你说你可不可怜?”

    周措默然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头看表:“你休息吧,冷静几天我们再聊。”

    裴若沉着脸见他拿起外套离开,没过多久,裴母风风火火赶到医院,进门就喊:“吓死我了,小若,周措说你昏倒了,怎么搞的,好端端怎么会昏倒?”

    她无动于衷地半靠在床头,脸色尤为憔悴。

    裴母四下张望:“你老公呢?怎么不在这儿守着你?”

    裴若冷哼:“都要离婚了,还守什么?”

    她母亲闻言愣住,表情万分诧异:“离婚?什么意思?突然间离什么婚?”

    裴若只觉得累极了,没有力气同她解释,缩进被窝,闭上眼睛,一个字也不想说。

    裴母询问半天不见回应,心里着急,但也只能干坐在旁边叹气。

    晚些时候出院,回到家,裴若把自己关进卧室,谁也不理,倒头昏睡,裴母看着担心,立马给她哥哥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一大早裴亮过来,不由分说把裴若拉起床,强迫她吃了些东西,然后守在旁边等她开口。

    阿琴带琰琰出门,家里剩下他们三人,裴若脸色惨淡地揉捏额头,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她哥哥听罢怒道:“现在的小三可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居然带着一家子登门入室,把你当死人吗?”

    裴母却问:“你怎么想的,真到离婚的地步了吗?或许过些日子他就淡了呢?”

    裴若摇头:“他既然提出来,说明已经下定决心了。”

    裴亮道:“我早就说你老公不是什么好人,装得那么斯文,一副高人一等的德行,其实背后不也那么脏么?离就离,谁怕谁,早就他妈该离了!”

    裴若皱眉靠在床头,面无表情,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裴母思索道:“小若,既然这样,你得好好想想财产分割的事情,可别让自己吃亏了。”

    “妈,”她心下烦躁:“我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些,你让我喘一会儿行吗?”

    “迫在眉睫的事情,哪有时间让你喘啊,”她母亲道:“现在的男人都精着呢,你这脑子怎么算得过他?再说你对他的资产了解多少,可别被随随便便的打发了。”

    裴若觉得筋疲力尽,叹道:“周措不至于那样。”

    “谁又知道呢,”裴母道:“他是过错方,本来就该尽可能地补偿你,他让你伤心难过,你也得让他脱层皮才行,该拿的一步也不能让,明白吗?”

    裴若一颗心越来越沉,这些话仿佛将她和周措分裂在对立两端,局面清晰到无法逃避,这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我现在很累,改天再说行吗?”

    裴母无奈叹息,忽又想到什么,问:“那个安华不是周措的朋友吗?怎么会跟你讲那些呢?”

    裴若皱眉不语,她母亲眨眨眼:“别是对你有意思吧?他还没结婚吗?我记得他家是开酒店的,那条件还不错啊……”

    “妈,你烦不烦?!”

    裴母张张嘴,清咳两声:“我是为你着想,以后你肯定还要嫁人的,总不能自己过到老吧?”

    裴亮也说:“就是,这种时候也就家里人真心为你着想了。”

    “我知道,”她心烦意乱:“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二人无奈,起身离开卧室,带上房门,让她安静休息。

    裴母对儿子说:“你在这儿也没用,吃完午饭就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她。”

    裴亮说:“你看看小若,小时候多骄傲啊,现在呢,周措出轨,她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受着,简直窝囊!”

    “不然你让她怎么办?”裴母说:“你不窝囊,周措现在在北京,要不你去揍他一顿?”

    裴亮冷哼:“躲得倒远,要是他今天在这儿,我肯定给小若出气。”

    “你也就敢背后这么说说罢了,当着他的面你敢吗?我还不知道你?”

    “有什么不敢,反正他们都要离婚了,难道还怕撕破脸么?”

    裴母道:“一码归一码,人家前几年帮你那么多忙,你好意思闹吗?都几岁的人了,难道离婚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能体面就体面些吧。”

    裴亮敷衍应对两句,心里却万万咽不下这口气,总觉得十来年低人一等,这次绝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于是暗自打电话叫来两个帮手,下午就开车到周措父母原先居住的小区,径直上楼敲门。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眼前,问他找哪位。

    裴亮上下打量几眼,也没说什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游母吓一跳:“你是谁?”

    裴亮站在客厅转了转,对随行的人说:“以前来过两次,这里没怎么变嘛。”接着冲游母笑道:“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这儿是你家吗?”

    正在这时,游仲扶着墙壁走出卧室,问:“妈,怎么了?”

    游母还未开口,裴亮高声道:“哟,还真把全家都搬来了,游今萧呢,她怎么不在?藏起来不敢见人吗?”

    游仲皱眉:“你哪位?找我姐干什么?”

    裴亮坐到沙发上,哼说:“不干什么,就想看看哪个女的那么不要脸,挖墙脚挖到我meimei家门口了。”

    游仲上前两步,厉声呵斥:“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

    游母忙去拦他:“小仲,你别管,回房去,听话。”

    裴亮嘲讽一笑:“不干不净?你也知道你jiejie不干净呢,一个坐台小姐,也不知陪过多少男人,又当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地住进来,你们这家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你闭嘴!”游母大喊:“谁准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滚出去!”

    “该滚的是你们吧?”裴亮眯起眼睛:“诶,我记得周措他爸爸脾气耿直,生平最看不惯伤风败俗的事情,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房子被用来养二奶,说不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那位小弟弟,冷静点儿,我看你身体不太好,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

    “你到底想怎么样?”游母颤声问。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裴亮说:“第一,把游今萧叫回来,我带她去见见我妹,也不干什么,就是认个错,道个歉,应该的吧?放心,我们是文明人,保证不打小三。”

    话音刚落,游母立刻摇头:“我女儿不在这里!你别想见她!”

    “哦,那就第二个选择,收拾东西滚蛋吧,”他悠闲地看着时间:“给你们半个钟头,自觉点儿,别让我这两个兄弟帮忙。”

    游母强忍着怒火和恐惧,道:“房子是周先生让我们住的,要走也该是他让我们走,你凭什么赶人?”

    “就凭我meimei是周措的老婆,而且他们还没离婚呢!”裴亮狠道:“你是不是以为我meimei好欺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啊?”

    游母颤着手慌忙掏出手机:“行,行,那我现在给周先生打个电话,只要他让我们走,我立马收拾行李离开。”

    裴亮愣了下:“你打什么电话?”

    其实她没有周措的号码,但是有小刘的,一边拨,一边对裴亮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如让周先生直接和你聊吧?”

    “谁要跟他聊?”裴亮立马上前夺过手机,匆忙挂断,然后抬手一下一下指她:“行啊,厉害啊,难怪教出那么贱的女儿,我就等着看你们这种人有什么好下场!”

    ……

    ……

    ……

    第32章

    今萧接到母亲电话时, 正在教室里上课。母亲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找她, 事实上自从搬进那套宽敞的房子,一家三口朝夕相处,有护工和复健师帮忙,日子平顺无波,母亲还没有突然为了什么事情找过她。所以当她看见来电显示那一刻,心里有了某种预料,这预料早在很久以前就种下了因由,不算惊雷, 只是沉沉涌动,于无声处天翻地覆起来。

    回去的路上还算平静,等走入小区, 上了电梯,她在镜子里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脸, 不知是否因为惊慌和担忧, 连同嘴唇也发白了。她不再多看, 脱下背包翻找钥匙,双手微微发颤, 原来掌心早已渗出冷冷一层湿汗。

    走出电梯,开门进屋,今萧一颗心堵在嗓子眼,她不敢想象刚才发生的场景, 这一切本该由她自己承受,原本就是她犯下的错, 可是惩罚却施加在了母亲和小仲身上,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的恨极了自己。

    “萧萧……”母亲无措地立在客厅,脚边摊着两个行李箱,游仲脸色铁青地从卧室出来,将衣物一样一样扔进去,然后沉沉看她两眼,说:“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走。”

    今萧缓缓放下背包,与母亲对视片刻,哑声问:“去哪儿?”

    游仲瞪过来:“回家,回采河县,回外公外婆家!不然还能去哪儿?继续住在这里吗?!”

    今萧低下头,紧攥了攥手,说:“小仲,你先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昏头的是你。”他胸膛起伏不定,远远盯着她:“那个周先生,不管是谁,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不许你跟一个有妇之夫来往,听到没有!”

    “小仲,不可以这样跟jiejie说话,”母亲低声哽咽:“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别说是为了我!”游仲骤然发怒,眼泪随之一颗一颗滚落:“我没有让她这样做,我没有让我姐去坐台,去给人家当情妇!”

    他转而望向今萧:“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你问过我的意愿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糟践自己?凭什么让我承受这么重的精神负担?谁准你这样做的?谁允许你这样做了?!”

    “闭嘴小仲!”母亲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个孩子还有没有良心?jiejie为你出去赚钱,取自己的皮给你做手术,你以为只有自己在受罪吗?我们现在连家也没有了,外面欠了一大笔债,我们没资格谈尊严的,谁不想堂堂正正活着,谁不想端端正正做人啊?可是到了这种境地,尊严算什么?就算要我跪下来乞讨我也愿意!你说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感受,但你知道我和jiejie看着你躺在隔离病房什么感受吗?我们看见你被烧成那样……你知道我们什么感受吗?”

    游仲双手紧紧握拳:“我宁愿死掉……我宁愿痛死……也不要当你们的负担……”

    今萧眼眶泛红,上前轻轻抱住他:“小仲,我们是家人,你要记住,家人永远不会是负担,你不需要感到什么压力,你是我弟弟,我愿意为你做这些,而且我很高兴自己可以帮到你,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也不后悔。”

    游仲咬唇,话语坚决:“回家,不住这里,我们回家!”

    今萧沉默片刻,游仲道:“我说回家!”

    她点头答应:“好,回家。”

    这么打定主意以后,今萧和母亲认真收拾东西,这日下午便乘车回采河县,然后再回乡下老家。

    长路奔波,游仲十分疲惫,晚上早早睡了,今萧给复健师和护工打去电话,请他们暂停工作,等周措出差回来以后再向他交代。

    夜深时,与母亲同榻而眠,今天所有人都很累,心里也很乱,想到将来,想到前路,似乎一片茫然,但必须承认的是,此时此刻,她们躺在老家陈旧的房间,陈旧的床上,心里终于踏实了几分。

    母亲询问她今后的打算,说:“你别回学校了,自己在家看书,等考试的时候再去,不然我真怕他们再找上门,到时候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今萧轻轻摇头,本想说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但顾及母亲的心情,只道:“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而且……周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游母闻言微怔:“你准备怎么跟他说?”

    今萧不语。

    “小仲那个样子,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我知道,”今萧淡淡打断:“他的康复训练也不能中断,明天我请复健师做一份详细的复健课程表,以后都要靠他自己了。”

    如此闲谈着,夜深时渐渐睡去,次日清晨,今萧早起,乘车返回忘江,独自回到昨日搬离的那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