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既然你有这种预感,那就去吧,天亮以后去街上逛逛,随便去哪儿散散心。” 看似不耐地说到这里,吉尔伽美什顿了一顿,接下来,就是真的不耐烦地补了一句:“让太阳的和你一起去,你那个柔弱的master就算了,他难道还会出什么事?” 法老究竟会不会出事完全不在吉尔伽美什的关心范围内,他也没有深入挖掘为什么会因为那两人同行而莫名烦躁,只是觉得,有奥兹曼迪亚斯在,随便来个有点战斗力的英灵都能把他秒杀的艾尔利不会有事。 艾尔利听完,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散心,但还是接受了吉尔伽美什的建议。 末了,他还试探地问了一句:“吉尔,要不要一起?” 吉尔伽美什:“滚。”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他就挂了电话,留下干净利落的一个字音余韵悠长。 艾尔利:“……哦,好的。” ——于是,以上就是起因。 在接到艾尔利“出去逛一逛吧”的邀请时,即使泰然自若如奥兹曼迪亚斯,也不禁震惊了一下。 他肯定是知道艾尔利晚上坐在屋顶吹了一夜风的。 法老王看似霸道不容违逆,实际上心中最是透彻不过。 只要不触到绝不容许触碰的界限,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虽然端着架子,但还是可以稍稍地退让一下。 这个态度是对可以沟通交流的臣民,若是把对象换成真正被他放在心里的人,最多半步的退让就会不动声色地一跃变成好几步,奥兹曼迪亚斯对艾尔利那让人难以想象的包容,就是因此而来的。 他自己对他人底线的把握也很精巧,即使猜到了艾尔利在外面应该是在跟黄金的王说话,心中不悦之余,仍然没有出去强硬地阻止。 安然地在暗处等候,若是重要的事情,艾尔利定然会主动告诉他,而他,只需要等候就行了。 只不过,奥兹曼迪亚斯没想到,他等来的会是这么一个……惊喜。 没错,就是惊喜。 “嗯?你确实是这样说的吗?不得不承认,余很意外。” 话虽如此,奥兹曼迪亚斯目光炯炯,随即便展露了微笑:“但是——很好!与王妃一同,亲自去巡视余的统治区域,早就该如此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沉吟一般地摸着下巴:“余记得,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哈哈!今日就是余与王妃的‘约会’了!” “约——会?”艾尔利想了想,最终认可地点下了头:“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意思应该差不多,那就行。” “奥兹曼迪亚斯,我们这就去‘约会’吧。” 若有旁观者在场,绝对会被如此草率且奇特的邀约震惊掉下巴。 有没有搞错!你们难道没看清楚现在是几点钟吗?哪儿有人早晨六点钟出门约会的!? 是的,这就是被两个当事人不约而同忽略掉的关键之处。 艾尔利完美地遵循了吉尔伽美什的建议,等到天亮以后去街上逛逛——六点二十左右,昼夜开始交替,天空彻底呈现出一片光明,刚巧就是一大早的六点四十。 他卡准了时间,确定天已经亮了,就立马过来找奥兹曼迪亚斯了。 而奥兹曼迪亚斯哪里会在意现在是几点钟,到底适不适合“约会”,跟与心爱的王妃一同出游这件大事相比,街上有多少人商店开没开门之类的全都是小事。 鉴于走的时候master们还没有起床,艾尔利只来得及为她们准备好了早餐和便当,就在奥兹曼迪亚斯的反复催促下急匆匆地离开了厨房。 既然是要逛街,当然得用实体,踩在商业街的实地上,才能叫做“逛街”。 两个英灵都换了常服。 艾尔利还是那副打扮,主要将脸遮得严严实实,顶多再把随便穿穿的拖鞋换成一双照着某个路人鞋的样式变出来的平底鞋。 至于尊贵的法老王,奥兹曼迪亚斯的衣着品味就要比把自己往丑里折腾的英灵高了好几个档次。 他的常服偏向休闲,却有着堪比知名时尚杂志封面男模的搭配,同时,就本人而言,那隐藏在举手投足间的上位者气质岂是凡人能够比拟的。 褐色皮肤、身材绝佳、还戴着墨镜的异国帅哥走在街头,自然就成为了最为耀眼的闪光点。 这个帅哥还顶着个别这个时间还在路上的路人们惊呆的目光,旁若无人搂着他的同伴,仿佛在向所有人宣示他们的亲密关系。 这个画面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看得出来,他的同伴虽然矮了一些,除了后脑勺基本上没露出别的身体部分,但是,同样也是男性。 可是,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却是难以自控地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两个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的情景,居然完全不违和。 就仿佛至高无上的国王携带者他的王后出巡,名正言顺地审视他的领地。 所有人都应当埋首,不过,他也可以容忍向他们投来的推崇的目光。 因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想先去哪里?” 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钟后,奥兹曼迪亚斯这么问道。 他临走之时本来想开出那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来、之后就一直停在远坂家花园里的敞篷跑车,但艾尔利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严肃地拒绝了他,奥兹曼迪亚斯只有作罢。 “哪里都行,你来决定就好。” 艾尔利道。 对于他这毫无偏好、一切任由他人决定的态度,奥兹曼迪亚斯早已习以为常。生前相处的那几年,英灵收了还不是法老的王子的许多礼物,让他收他就收,看不出特别的喜好,也似乎并没有讨厌的东西。 经过了一番短暂的思索,奥兹曼迪亚斯说:“既然想要尝试平民的生活方式,那余今日便姑且放下身份吧。话说回来,平民们应当如何‘约会’,余不是很了解呢。” 艾尔利也不清楚,但好在可以参考灌注进脑中的诸多现世的常识。 所谓的约会,一般是关系亲密者或者情侣之间充满浪漫的特殊活动,务必要在种种看似普通的日常活动中增进感情,如果能够产生对视之时能从彼此眼中看到火花的效果,那就是最完美的“约会”了。 而约会中常见的活动,不外乎就那几个:逛街,吃饭,看电影。 首先,逛街——他们已经在逛了。 时间这么早,商业圈还冷冷清清,能让人坐下休息一会儿的咖啡馆或是甜品店更是在门前挂起了营业时间未到的牌子。 既然说好了要体会平民生活,尊贵的法老也就真的放下了架子,和艾尔利一起把市中心大大小小的路都转了一圈——没错,就是徒步。 如此之大的运动量,对英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此他们转到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便转站到了已经开始售票的电影院,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就看了今天开映时间最早的电影。 刚巧,那是一部情节相当烂俗的爱情片。 全程绷着脸耍帅装酷的男主角和至始至终一脸苦相的女主角,两人经历了现实之中几乎不可能同时出现的种种艰难挫折,又艰辛地克服困难、解决误会,最终迎来了欢喜的圆满大结局。 奥兹曼迪亚斯只在电影看头时耐着性子看了几分钟,差一点就被催眠得在下一秒入睡。后来他干脆不看了,全神贯注欣赏着的变成坐在身旁位置的艾尔利的侧脸。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荡荡的影厅里,艾尔利将口罩摘了下来。 从前方照射而来的光芒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全都清晰地映入英灵的眼中。 他的双眼就像是那块空白的荧幕,无论什么都能在幕布上演绎,但同样的,当投来的画面消失之后,眼中的景象也就跟着消失了,不会有任何他人渴求留下的印痕。 奥兹曼迪亚斯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多半时候都被他忽略的疑惑。 他对艾尔利的喜好全然没有了解,这之中大有艾尔利本人并不给予他深挖机会的原因。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艾尔利连这种一无是处的无聊电影也能看的下去,并且,似乎看得相当入神。待到电影结束,出去之后还说,听吉尔的意见逛街散心果然是对的,自己对电影里的某一段台词颇有感触。 奥兹曼迪亚斯:“……” 法老努力回忆了一下,由于注意力严重分散,他还说没想起来那部电影里究竟出现了什么独具深意的台词。 ——你这个肤浅的女人!你爱的到底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钱? ——啊,除了这上天赐予我的美貌,被爱情抛弃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好像出现的都是这种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恶心话吧。 看完电影,就打算完成约会计划的最后一项内容。 从电影院出来,他们的时间终于能够跟上凡人们的生活步骤了,这时刚好到了午饭时分。 许是法老在电影院望着王妃的侧脸出神之时,顺带抽出了一点时间修改计划,总而言之,他们中午出乎意料地没有直往符合法老王身份的酒店去,而是就近,找到了一条隐藏在商业圈附近的小吃街。 位于道路两侧的小铺紧挨在一起,各色小吃琳琅满目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空气中全都弥漫着又甜又咸种种不同的香味儿。 奥兹曼迪亚斯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找到艾尔利在饮食方面的偏爱。 过去吃遍了山珍海味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于是顶级酒店就自然而然地排除了。选择这条小吃街,忽略其廉价的缺陷,最大的优势便在于数量多,范围广,挨个看过一遍,总能找到艾尔利真正喜爱的吃食。 这个计划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法老肃穆的面容上略略浮起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万事俱备,只待结果了。 ……可是。 艾尔利面对这无比广阔的美食之海,愣了一下,终于迈开了步伐。 然后——他就在奥兹曼迪亚斯震惊的目光中,挨个挨个地把每一家铺子都去了一次,每一样小吃都试了一回。 吃完了,由于最近魔力缺乏比较严重,并不觉得有多撑,反而有种“啊,可以不用补魔了”的如释重负感。 “呼——谢谢款待。” 揉了揉肚子的艾尔利幸福地感谢他。 奥兹曼迪亚斯:“你……余……不,已经够了吗?” 艾尔利:“嗯。” 心情大好的他完全没有想到,某位法老的计划不仅就此破灭,还让其本人沉浸在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之中。 扫荡整条小吃街用时颇久,等他俩出来,对面百货大楼外的巨型广告屏的右上角显示着实时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多钟。 能有这么一次难得的轻松经历,艾尔利已经很满意了。 先前萦绕在心头的阴影在这个白天被悄然忽略,即使不久之后便会再度浮现,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那么,到现在为止,该结束了吧。 “唔,这个时间……我该去学校接master了。”艾尔利将略微的不舍抛在脑后,对奥兹曼迪亚斯说。 奥兹曼迪亚斯却挑眉,不容置疑地道:“不是说好了要与余共度这个白天么,必须等到天色彻底暗去才行。” 他硬是把艾尔利拉走了。 约会指南没有告诉他们,在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三个重要内容全部践行过后的现在,还应该再做些什么。 奥兹曼迪亚斯把艾尔利带到了冬木市最为宏伟的跨海大桥。 跨海的大桥顶端,无数条钢筋链条衡越大海,连接于最高的一个点。 下方,渺小犹如各色圆点般交错驶过的车辆不停地穿梭,谁也不会注意到,最上方的顶点会有人,而且,那两人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疾风在他们身周,本应冰寒摩擦皮肤,可到了英灵身前,就像是刻意放缓了步伐一般,成为了绕指柔的环绕。 “我们要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