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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与他的气愤相比,穆流芳却是镇定许多,淡然地拂去他的手,沉声道:“不过是教导她少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罢了。”

    不三不四?

    季少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哪和这四个字沾得上边?

    云琅眸光闪烁不定,近日好友变得太奇怪了,让人捉摸不透。他细想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倒像是,把云樱视为己物一般......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人不由惊住。

    怎么可能......

    又,怎么不可能......

    以前云樱就爱跟在穆流芳屁股后面跑,比对他这个正牌哥哥还殷切,那时她还小,他就没多想,如今看来,难不成是郎有情妾有意?

    太过惊愕,以至于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们,难道......”

    穆流芳:“两情相悦。”

    云樱:“乱想些什么!”

    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落落大方,一个面红耳赤,云琅当下便默认了自己的猜想,尴尬地握拳到唇边,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即便如此,舍妹清白姑娘,还是注意点分寸。”

    自己meimei的话不信,倒信外人的胡言乱语?

    云樱气得瞪了云琅一眼,再次申明:“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天地为鉴!”

    穆流芳眸里掠过一丝幽光,广袖下的手暗暗收紧,他看向云琅,对方只当云樱女儿家脸皮薄害羞了,摆摆手笑道:“哥哥不是迂腐之人,只是礼不可废,今日这种事,以后莫要叫我再撞见!”

    顿了顿,收敛笑意,神色变得有些严峻,再次开口,却是说给穆流芳听:“我就这一个meimei,你若是真对她有意,便不要委屈了她,穆家的事……”

    “我自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薄御:(咬手帕)作者,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作者:(冷漠脸)不是。

    第39章

    云琅走后, 凉亭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云樱往一旁挪了几步, 距离穆流芳稍远一些才敢开口:“哥哥那里劳烦穆公子再解释解释,我与你毫无瓜葛, 何来两情相悦一说?”

    身侧的人眉轻挑,见她一脸防备地躲去一边, 气得笑一声:“毫无瓜葛?”

    记忆中的少女面颊绯红地将绣了诗的丝帕给他,当时暮色向晚, 她的眼眸却灿若琉璃,即便心里毫无波澜,却也禁不住为此动容。

    还在同他置气吧……

    气他当时的拒绝, 气他过往的冷淡, 气他前些日子的管教。

    不知从何时起, 他们便总这样争锋相对、不甘示弱,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他烦躁、迷茫、焦虑, 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曾几何时, 他心怀天下, 满腹经纶为苍生。儿女情长于他不过浮华, 他不屑一顾,却因她步步深陷其中。如今, 早已无法全身而退。

    静默半晌,他到底还是让了步:“先前拒绝你、疏远你、当众给你难堪, 都是我不好,你若想撒气……”

    他两三步逼近,执意抓过她的手, 放在胸口,正色道,“尽管打我便是。”

    高傲如他,此时却向她俯首,心底的答案撩开薄纱,呼之欲出。

    云樱惊得缩了缩手,却被他攥紧,按在心脏的位置。温热的胸口,心跳强烈,惊得她指尖都要烧起来。

    她慌乱地错开眼,讷讷道:“我没跟你置气。”

    “如此甚好。”穆流芳闻言,舒眉一笑,唇瓣泛着月华般淡淡的光泽,他灼灼的目光,仿佛一张猝不及防撒下来的网,将她捕捉,缠绵又深情。

    云樱不自在地别过头,语气颇为无奈:“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对我存了那份心思……”

    明明是试探的问话,却直接戳中身旁人的心。

    穆流芳身形一僵,如玉容颜爬上赧然之色,他别过脸,鸦羽睫毛遮掩下的眼波剧烈摇晃起来。

    广袖被他攥出褶皱,良久之后,他唇轻动,低缓一句:“有何不可?”

    亭外枯叶落地,静默无声,衬得人心跳声越发震耳欲聋。

    想来他殿试时在圣上面前都能泰然自若、不卑不亢地作答,却因她的一句问话而心跳如鼓。

    到底是动了心,怎么都不似曾经面对她时那般游刃有余。

    与他相反的是云樱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

    她就站在凉亭边,枯叶在眼前簌簌落下,凉风自袖间缱绻而过,遥远记忆里的那份悸动也随之悄然远去。

    她虽拥有原身的记忆,却没有她那份感情,好似看了一部冗长的电影,即便是第一视角,也终究不过旁观者。

    这话,他若是早些说,原身不会赌气去郊外赏花,也不会落得坠崖而亡的下场。云樱替原身可惜,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捉弄,谁都无力抗拒。

    “以前是我少不更事,不懂何为情爱,错把崇拜当爱慕,我赠你的诗,还是忘了吧……”

    “忘了?你倒是潇洒……”

    握在手心里的那份温暖挣扎着脱离他,穆流芳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像是预感到这份刚萌芽的感情即将被残忍扼杀一般,他呼吸一滞,指尖挽留而过,却终究抓不住秋风中的那抹逝去的余温,堪堪让她逃开。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拘泥于小情小爱,穆公子可是当朝状元,这点道理总不会不懂。”

    像是想要极力和他撇清关系一般,云樱眉眼冷淡,抓不出丝毫还留恋他的破绽。

    穆流芳只觉眼眶生疼,定定看着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又不懂这般道理?不过是动了情,乱了心,才会变得这般难以克制。

    凉亭窒息的沉默中,云樱微微低了头,规规矩矩地行礼,发间的珠玉轻轻摇晃,色泽白得刺眼。他曾训斥她忘了大家闺秀应有的礼数,如今她的这份乖顺之下,却是他不愿见到的疏离。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穆公子,告辞了。”

    没有去看身后人是何等的表情,云樱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凉亭。

    仿佛完成了一件无可避免的任务,压在心上的沉重感消散,走出云府大门,云樱紧绷的肩膀立刻放松下来。

    话说得如此明显,骄傲如他,应该不会做出有失身份纠缠不清的事,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经穆流芳这么一折腾,她倒是险些忘了皇上这个隐患。

    云樱停下脚步,秋季的河面染了一抹凄然,粼粼波光尽显冷意,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竟然又来到这里……

    白桜河畔,盛夏之夜,初秋晚霞。

    大概是因为,在此有过美好的回忆,所以惶然不安时、茫然无措时,潜意识里便想来这里寻求一丝慰藉吧。

    又或者,是在期待着再次遇见谁。

    她在河边坐下,捡了石子儿打水漂。

    水花轻溅的细小声响中,头顶传来谁的温和的话语:“有力气玩,说明没事,那我便安心了。”

    身旁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含笑看着他,逆光中,他的面庞被烘出柔和的白光,让人一瞬间就卸下防备。

    云樱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望回河川,又投了好几块石子儿,这才开口,尾音绵长似叹息:“若是没事,我也不会在这里投石子儿撒气了。皇上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我炸个粉身碎骨。退一万步说,我这个小人物不劳他惦记,很快把我给忘了,可宋芸煕呢?季鸿呢?他们俩若是有事,我也难以安心。”

    叶淮风朝她递过手,掌心如玉,虽只带一枚翡翠扳指,却也教人看出与生俱来的贵气。

    “给我一颗。”他温声道,音似和煦的风,暖得不成样子。

    “想不到男神也这玩这种幼稚东西。”云樱打趣着摊开攥满石子儿的手,仰头望向他。

    他俯身拾起一颗:“看好了!”

    灰色的石子在水上连连激起五道水花,最后才不甘地沉入水底。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云樱眼眸晶亮,旋即垂下脑袋,闷闷道,“男神就是男神,开了挂的人生,连打个水漂都比我厉害。”

    见她失落,叶淮风抿了抿唇,提议道:“这个不难,我教你。”他犹豫一瞬,还是走到她身后,轻道,“你起来,我告诉你诀窍。”

    同窗三年,却是头一回和她离得这般近。叶淮风微微低头便能嗅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嗯,今日熏的是桂花香。

    忍不住失神片刻,惹来云樱诧异的回眸:“要怎么做?”

    他忙回神,指点她动作,温热的呼吸缭绕在她耳畔,远远望去,就像是从后面拥住她一般。

    “那不是叶淮风吗?”一辆马车驶过,撩开的窗帘后面,是严浩不动声色的脸,他打量一眼蒋雪的表情,见她立刻起身至窗边,妒火顷刻间烧起来。

    他故意道:“那不是云樱吗?两人看上去好像很亲密,该不会是在一起了吧?”他说得煞有介事,还举出一些看似合理的依据,“刚来那会儿就经常看到他们几个一起玩,日久生情很正常。再说云樱和叶淮风身份相当,虽说一士一商,但夜央重经济,倒也不是轻贱商人的朝代,加之皇商嫡孙的身份,娶云樱绰绰有余。”

    像是怕蒋雪受的刺激不够似的,他又补了一句:“叶淮风明年及弱冠,应该很快就能喝到他们俩的喜酒了。”

    “别胡说!”蒋雪打断他,“云樱跟叶淮风不算熟,两人是因为沈炎才玩到一起,交流甚少,估计只是一道商量宋芸煕的事吧。”

    “商量事情也不至于搂搂抱抱吧?”严浩眼神阴翳地盯着叶淮风的背影。

    他倒是好运气,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生了这么副招女子喜欢的皮囊。不过区区皇商,和他内阁首辅相比,当真是云泥之别。如今的叶淮风,还有什么能力护住孤苦无依的蒋雪?

    严浩不屑地拉上窗帘,挡住蒋雪的视线:“风大,别看了。”

    马车渐渐远去,蒋雪的心却还留在河畔,心绪复杂。

    与她同样百感交集的,还有一个人。

    河畔不远处的马车上,一双凤目闪烁不定,玄色锦衣衬得眸色越发幽暗。

    他绷着脸看了许久,同车的向燕忍不住顺势望,在瞧见云樱的身影后,对她的同情又加深几分。被世子爷给盯上了,跟别的公子打个水漂后背都能被盯穿。

    哗啦。

    缟色锦缎帘布被硬生生扯下来。

    向燕腹诽:这么生气,你倒是上啊!

    下一秒,那双寒光微闪的凤目看过来,惊得他心头一跳,主子该不会有读心术吧?不然为何,会在他腹诽后立马就说有事要办,然后风风火火下了车,直奔河畔?

    向燕叫车夫启程回府,离开前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一眼,顿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离河畔不远处的树上,他家主子正猥琐地猫在那里,这架势,近距离释放眼刀?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向燕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那抹渐渐缩小成黑点的身影,叹道:主子,您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