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这是舅舅喝得?” 长孙无忌点头,好奇地看向李明达,问她何故此问。 李明达把玉碗拿到鼻子边闻了下,“舅舅平常是不是爱喝荷叶水。” 长孙无忌怔了下,“是啊,一贯如此喝。” “荷叶治暑热烦渴,父亲他一到夏天的时候就会喝些荷叶水。”长孙冲温和地对李明达解释道。 “适量喝些是有好处,但它性凉寒,伤脾胃。若是舅舅之前吃坏了肚子腹泻,却还一直饮用此物,必然难解,自是无法痊愈。” “瞧我,倒把这遭事忘了。我说我身子硬朗,而今怎么就贪吃了几个冰葡萄,便要落了个腹泻瘫在榻上的结果,原是因为这个。之前因为太医说喝粥少吃些油腻荤rou最好,我就多喝水了,估计是我的喝得太多,把止泻药的药劲儿也给冲没了。”长孙无忌一听子这些天来缠在身上的杂症有了解法,高兴不已,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几分。他笑哈哈地直叹兕子是他的福星。 “得亏我的乖乖外甥女来了,不然我这条命保不齐就葬送在这荷叶上了。” “也是儿子们粗心,不曾注意到这些,令父亲受罪了。”长孙冲忙行礼赔罪。 长孙涣也愧疚,跟着行礼,然后挠挠头道:“光想着口入吃的东西了,却忘了喝的。我们真该打!” “罢了,你们几个和我比,还不如我心细呢,这家里头没个女人撑着,照料一下,看来真是不行。”长孙无忌无奈地叹一口气,就看向李明达。 长孙冲和长孙涣兄弟二人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都去观察父亲的面色。他们母亲已经去了多年,难不成父亲是有心要续娶? 长孙冲转而就把目光落在了长孙涣身上,“是时候为你寻门亲事了。” “哦,”长孙涣一听不是父亲要找继室,心立刻就落了下来,但随即他反应过来父亲是在说自己,又立刻慌张,“这、这不合适吧,嫂子刚去,再等些时候,不急不急。” “可以等些时候定下,但私下里倒是可以张罗张罗。咱家没有你母亲可以给你做主。你便自己找找,有合适的跟父亲说,回头我就豁出去老脸,亲自帮你去求。”长孙无忌嘱咐道。 长孙涣虽是个大男人,但被父亲当面说亲事,还是有些害臊,红着脸不自在地敷衍:“再说再说,反正儿子现在还没看上谁呢。” 长孙无忌叹一声,然后看向李明达,笑着说要求她一件事。 “舅舅请讲。”李明达道。 “我在外听说魏家二娘是个不错的,文雅大方,秀外慧中。你要是得空,就帮我们看看,这丫头是不是跟传说般的那样好。若是,我也能放心帮你二表哥求娶。” “这热闹我爱凑,事关二表哥的终身大事。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好了。”李明达说罢,就挑眉扫一眼长孙涣。 长孙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要隐忍着不敢乱传。他使眼色给李明达,希望她别答应,但显然已经晚了。 长孙无忌开心不已,随即依言躺下。李明达等人退出之后,长孙冲就立刻交代府中下人,以后不可再备荷叶水送去,只用普通的山泉水就好。 “还是要吃些东西,才有力气恢复,熬些滋补的粥。” “早劝过他,这不是后来肚子闹得凶,就不敢吃了,说吃了就更难受。他那脾气,烈地跟火一样,我们又惹不起。”长孙涣是关心中掺着抱怨。 “就说是我嘱咐的,他必须听。”李明达道。 “就等贵主这句话呢,好!”长孙涣一乐,转即忙对府中仆从吩咐下去,“都记清楚了,这是公主的吩咐,一定要劝屋里的老头喝粥好好吃东西,不喝就让他自己找公主说去。” 李明达笑,微扬起下巴,挑眉看长孙涣,“算计我?你等着,我还要替你相看呢,终身大事落在我手里,我有的是报复你的机会。” 长孙冲在旁听到这话,不禁笑起来。 长孙涣立刻从一副嚣张地嘴脸换成了巴结样,赶忙到李明达跟前行礼恳求,“救命啊,这件事还要劳烦公主饶我一遭,什么魏二娘,周二娘的,我都没兴趣。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娶进门才行,就如圣人对姑母的情义一般,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多令人艳羡。” 李明达忽然敛住笑,目光严肃地审视长孙涣。 长孙涣被看得全身发毛,左右瞅瞅,确定公主就是在看自己之后,忙问李明达是什么意思。 “二表哥倒是可以说说你最讨厌什么样的女子。” “虚伪,狡诈,内心恶毒。”长孙涣接着补充一句,“太瘦的,也不要。” “记下了,我会照这个帮你找,然后引荐给舅舅。” “你等等,你是不是说错了,是你‘不会’照这个帮我找才对。”长孙涣急忙纠正道。 “没说错啊,就照这个给你找!”李明达声音明快,“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刚刚当着我面故意提圣人和皇后,无非是想让我动恻隐之心,对你有所同情。我不吃这套。” 李明达说罢就和长孙冲点了下头道别,然后背着手就去。 长孙涣慌了,连忙追上去给李明达作揖,“我的贵主哟,饶命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刚刚是我乱吠,不该乱言,您原谅则个。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表兄妹之间的这点小问题,影响了我的终生大事。” “认错态度不错。”李明达笑道。 “真心恳请表妹帮忙,把父亲这个托付给回绝了。那魏家二娘我可不敢惹,我娶谁也不娶她。”长孙涣表情紧张道。 “这是为何?” “和你们还有点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求表妹一定要帮帮我。” “自己和父亲说去。”长孙冲道。 长孙涣一脸无奈,“怎么说,咱父亲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要是说我不喜欢,理由还述不清,他一准儿我骂个狗血喷头,认定我是没事找事了。搞不好一赌气,还就让我娶那位魏二娘,那你说我倒不倒霉。” “魏二娘怎么招你了,抢你饭吃了?”李明达笑问。 长孙涣就动了下嘴唇,看眼那边长孙冲,欲言又止。然后他示意李明达他这边来,单独说话,“有空再告诉你,但这事只能你我知道,不能外传。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我也不是那种污人家女孩名声的小人。” “好,改日聊。” 李明达别了兄弟二人之后,就直奔梁国公府。 田邯缮早前就打发小太监提前过来知会。 卢氏在给房遗直送汤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连汤也顾不得送了,忙推给丫鬟,自己急急忙忙回屋拾掇。 卢氏对镜整弄了半晌,还换了套最正式的衣裳。想想公主而今是奉命出来查案,都是轻便男装出行,自己这套有未免显得太隆重不合时宜。卢氏转而就换了一件家常穿的衣裳,稍微新一些的。头上的发誓也重新拾掇了一遍,既显得端庄郑重,有没那么严肃,十分可亲。 卢氏对镜笑了几次,用手指拉了拉嘴角,把微笑调整成她看起来最为亲和的状态。 这时候外头传话说公主来了。 卢氏赶紧就维持着这个微笑起身,出门去迎接,转而又打手势,吩咐丫鬟们去吩咐厨子,将她早准备好的小吃“雪婴儿”下锅炸,趁热端上来。 李明达见过卢氏之后,就问房遗直要书。 这会儿“雪婴儿”就上来了。李明达看到盘中摆放着一个个大概有三指大小的‘婴儿’,有胳膊有腿,被炸得金黄,看起来就酥脆可口。 “这是什么吃食?”李明达好奇问。 “叫雪婴儿,公主尝尝看。” 李明达对吃的东西想来不抗拒,甜甜地笑着谢过卢夫人后,就用筷子夹了一块要放进嘴里。 卢氏忙道:“倒小心些,别烫着。” 李明达咬了一口后,看到里面裹着的rou雪白,吃起来外酥里嫩,倒真是味道好,遂问卢氏这东西怎么做的。 卢氏正要张嘴解释,房遗直突然发话了。 “公主要的书,倒是可以边看边吃。”李明达一听书,忙点头,拿过来看,倒是忘了前话。 卢氏受到房遗直的示意,识趣地闭了嘴。她倒是忘了,这也算是野味,公主未必听了后会吃得消,总归这rou对身体滋补有好处。 卢氏乐呵呵的看着公主用了大半盘子,心满意足。 李明达对于自己剩下了食物有些不好意思,“本是可以都吃光,但因出来的时候在宫里刚用过一些点心,此刻才下不去了。” 卢氏颇觉得惶恐,一边心里叹服公主不浪费食物的品质,一边忙解释道:“这没关系,糟蹋不了,” “我还没吃。”房遗直这时忽然道。 卢氏怔了下,后半句话愣是咽回肚子里了。 李明达也怔了,放下手里的茶,然后想了想,把盘子推向房遗直那边,“那你不嫌弃的话,趁着还热,吃吧。” “嗯。”房遗直真的从丫鬟手里接过筷子,埋头吃了。 卢氏:“……”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房遗直安静的用完之后,斯文地用白绢帕擦了嘴,方问李明达是不是打发尉迟宝琪去了曲江村。 “对,我们在这等消息就行,我告诉他在此汇合。” “那你们先聊案子,正、正好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贵主,请容妾身就先告退。”卢氏道。 李明达点头,然后继续饶有兴致地看书。 卢氏出了门之后,缓慢地走几步,然后谨慎地往后瞧了瞧,随即飞快地迈步离开,边走边吩咐随从,让他们立刻把郎君叫回来。 “郎君今日难得休沐会友,这才走没多久,突然就叫回来,恐怕……” “家里出大事了,叫他必须回来。”卢氏瞪眼道。 丫鬟吓得缩脖子应承,这就去传话。 卢氏回房后,耐着心思等了会儿,还不见人回来,就问:“大郎那边如何了,还和公主在等宝琪过来?” 丫鬟应承。 卢氏心放了放,然后继续坐在桌边等着自己的丈夫。 两柱香后,房玄龄回来了,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忙冲进屋后,只见妻子坐在那里,并没什么慌张可忙,便有些不高兴了。 “又什么事值当你小题大作了?”房玄龄问。 “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大事,你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以前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聊聊,没怎么当真,如今你真要当真了,而且你要好生努力才行,不然咱儿子后半辈子就得孤老终生。”卢氏满口正经道。 “孤老终生?开什么玩笑,遗直虽说未必是同龄孩子们之中最为佼佼,但也不是最差,咱们家门第说出去也不丢人,怎得还娶不着媳妇了,你就胡说八道。”房玄龄瞪一眼卢氏,但责怪的语气里仍带一丝宠溺。 “咱儿子是不差,想嫁给他的女人还很多。” “你知道就好,何必如此发愁。”房玄龄感觉自己是白折腾回来了,无奈地叹气。 “可你就没想过,外头那些女子,咱儿子他压根就看不上。我问你,他看不上的人,你硬逼着娶进门,你说他会听话让你有大胖孙子抱吗?”卢氏反问。 “还……真有可能,”房玄龄怔了下,原本无奈地脸色随即严肃起来,“都让给你惯坏了!” 卢氏:“我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再说你不惯他么,前两天是谁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每天给儿子参汤补身子用,说他瘦了。” “是我说的么?”房玄龄不想承认。 “不是你是谁。再说那孩子性子随我么,是随我么?”卢氏厉害地二连问。 房玄龄撇撇嘴,“行,都随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他也就那点倔脾气随你,剩下的,比如长相啊,博学多才啊,都是像我。”卢氏毫不客气地自得意道。 房玄龄不满地看她一眼,又问她正题哪里去了。 卢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偏了,赶紧正色对房玄龄道:“我是说咱儿子这儿优秀,别人能看上他,可他看不上别人啊,一般的女孩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