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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第145章

    自从知道杨文远连夜从杨府搬了出来, 六六脑袋里就浮想联翩,想着杨文远肯定发现他祖父是个大坏蛋,要求他祖父弃恶从善, 结果两人谈崩了,然后杨阁老老羞成怒撵了杨文远。想到这,六六心里想就像有朵花儿在盛开。她讨厌的杨国老要众叛亲离了, 六六打算好好去安慰一下杨文远,告诉他, 他是弃暗投明,他没有错。

    六六和陈茂闵还没出门, 陈茂玟匆匆进了门。

    陈茂玟如今是工部郎中五品,刚好够上朝的资格。今日他亲眼目睹了早朝发生的事,下朝后找了个借口直奔家里来,跟陈茂闵说了早朝的事又匆匆地走了。

    陈茂闵一家三口惊呆, 昨儿他们还想着要如何阻止废太子,今儿朝堂武安侯就提议废太子,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皇上还不算糊涂透顶,没有当场下旨废太子,让他们有喘气之机。

    陈茂闵屈着手指敲着案桌, 不亏是父子, 此时, 两人的动作一模一样,而六六则背着手学着陈翰林的样子在屋子里转圈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六六突然道:“爹, 应该赶紧让我见上太子一面。”

    “谈何容易。”陈茂闵叹息,“武安侯世子花了上万两银子,不过和太子府中的内侍说上几句话。”

    六六小手一挥,“上万两银子不成,上万两金子呢?十万两金子呢?只要他们要银子,小事一桩。”

    打心眼里,陈茂闵是不愿意六六用异能的,特别是点石成金和摄金术,尤其经历了花大郎的事,你要得到某种东西就必须付出某样东西,天道不是白给你这些东西的。他怕,他很害怕,他宁愿六六不用这些异能。

    “六六,你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们家富可敌国?石崇又如何?”陈书潇大概觉得自个儿的语气太严厉,又轻声道,“六六,要知道财不露白。”

    六六先是呆若木鸡,一向对她宠爱的哥哥竟然厉声喝斥,扁扁嘴要哭不哭,又

    听到哥哥轻言细语,将出未处的泪意又如一阵风似的散去。

    六六嘟起红红的嘴儿,娇声道:“哥哥快娶媳妇,不疼我了。”

    话音落,六六自己也怔住了。

    听了陈书潇的话,陈茂闵原本心中不快,偏听六六如此一说。陈茂闵心下叹息,对着陈书潇面露不悦,“怎么对你meimei说话的?前儿还说要护着你meimei,不让她受委屈。”

    不用陈茂闵多言,陈书潇忙不叠朝六六作揖赔礼道:“六六,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凶你的,饶了哥哥这一回吧。”

    起身,陈书潇又道:“那能哥哥娶了媳妇不要meimei哩,meimei跟哥哥血亲相连,同根同源,不是别人能比的。”

    六六给逗乐了,笑嘻嘻道:“嫂子进了门,也是别人么?”

    “别人,别人……”

    陈茂闵由着两兄妹嬉闹了一会,方道:“六六,你哥说的也没错。你这样大手笔砸银子,别人定会起疑。我们回京几十两车马,别人猜测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最多百万两。倘若像你说的那样撒银子,原本不动心的也动心了。而我们家又没相应的实力护着,那过多的银子就是一场灾难,犹如稚子抱金子于闹市啊。”

    “爹,我错了。”六六羞红了脸。

    陈茂闵摆手,“这些事原不该让你个姑娘家来cao心,但因着你的本事却将你牵扯进来了。”陈茂闵又是一叹,“你哥也没说错,你想事顾头不顾尾。之前想着有我和你哥哥护着你,你如何行事都不为过,只是如今太子岌岌可危,我们家又被秦 王盯上,倘万一有个不测,六六你得靠你自己了。”

    乍然听了话,不至六六连陈书潇也惊呆。

    六六急道:“爹,我们家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陈书潇也握拳道:“爹,不是儿子说您,如今胜负未分,太子未必会输。您先自个儿先沮丧了。”

    见一双儿女着急的样子,陈茂闵打起精神来,“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是怎么会事。”

    陈书潇道:“爹,今日我带着六六去看望杨文远,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探些消息回来。爹按往常在外面逛逛,我估摸着世子爷会去找爹的。这个时候了,太子的人手也该动起来了。”

    陈茂闵略略沉吟,道:“也好,远哥儿聪明,探话有时不如直接来问好。”

    六六道:“爹放心,我来问杨文远。”

    几人分头行事。

    陈书潇骑着马,六六坐着车,后面车里坐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出门郊游。

    出了京城至午时前就到了杨文远在京郊的别院,院门古朴简素,仿若一个乡绅的宅子。进入院内也不见精致,待入得正堂见着杨文远,六六头句话就道:“你这院子也太简陋了吧。”

    杨文远笑道:“这是我小时初上京时,我娘命人买的,让我闲暇来此住一住,换个地儿歇歇。我突然而来,下人还同来得及收拾。”

    “不过此处风光不错,饭后带你们瞧瞧。”杨文远道,“你们来的正好,有道南方食物,等会尝尝。”

    因男女有别,杨文远命人在后院摆上三处小案小几,三人分别而坐。

    六六见满案的螃蟹,个个都有成年男子拳头大,欢喜地大呼;“杨文远你真是太好了。”

    陈书潇轻斥了一句,“六六,怎么称呼人的?”

    六六一双眼盯着螃蟹,想着是不是先拿只脚啃啃先。那里还听得见陈书潇的话。

    她一向爱吃螃蟹,尤其是加了胡椒茱萸的螃蟹,六六看了是直流口水,只是一样,六六不耐烦剥蟹壳,每次吃螃蟹都要丫头给她剥好再端在她面前。

    这次也不例外,六六瞪着一双圆眼看着珊瑚给她剥螃蟹。

    一碟螃蟹rou摆在案几上,六六回头,又一碟螃蟹rou摆上案几。

    陈书潇端起前一碟螃蟹rou笑道:“阿远,你自己吃,六六有丫头侍候呢,再不及还有我这个哥哥。”

    杨文远道:“那有客人没吃,主人先吃的理。给六六,让她先吃。”

    陈书潇分毫不让,“六六吃我的那碟就好了。”

    六六拿过陈书潇手中的螃蟹道:“不用争,两碟都不够我吃的。”

    杨文远笑道:“六六你吃,我剥螃蟹又快又好。”

    陈书潇瞪着眼道:“我也不差。”

    两人较着劲儿,一碟碟的螃蟹rou送到六六面前,六六连着吃了好几个。

    珍珠在旁拦着,“小姐,你不能再吃了,这东西性寒。”

    “不怕,你没看这么多的茱萸和胡椒么?再寒的螃蟹也不寒了。”六六摆着手,还在再吃。

    珍珠急了,端走螃蟹,“那怎么一样呢?你今儿比往常吃了多不知几许。”

    这一动静惊动了陈书潇和杨文远,两人也忙劝着六六,杨文远更是忙不叠地叫人把松毛汤包端上来。

    一时几个奴婢捧着几个食盒上来,食盒刚打开一股松叶的清香扑鼻而来,一个个汤包皆如婴孩拳头般大小,六六举箸去挟了一个就往口里放。

    “且慢。”杨文远轻声道:“松毛汤包吃法有些不同。”

    松毛汤包是江浙那边的做法,跟京中的汤包不一样。做时,用松叶垫在底部,并不用清水蒸熟,而是锅中熬着大骨汤,上面放上蒸笼蒸松毛汤包。最妙的是吃时配上葱叶大骨汤,将汤包在大骨汤里滚一滚,再放进调汁碟里沾一沾,才放入口中。

    杨文远一边说一边示范。

    六六学着把汤包在大骨汤碗里滚一滚,再在调汁中沾一沾,放入口里,一股松叶的清香和大骨汤鲜美充斥口腔,简单妙不可言。

    六六微眯了眼,细细地品尝,连吃了三个,六六才放下筷了赞道:“果然与这边的汤包不一样,

    一时饭毕,杨文远要带着六六和陈书潇逛逛后面的景致。

    陈书潇婉拒:“文远,我们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有些事向你打听打听。”

    杨文远默然,带着陈书潇和六六去了书房。

    书房倒和外面不一样,屋内当中摆着一大理石大案,上面放了一套书墨纸砚,倒是放了很多小风车,小翻车,小水犁之类的。一面靠墙是紫檀书架子,上面摆满了书。一面博古架,珍宝珠玩全无,皆是些说不上名堂的奇形怪状的木制或铜制品。当中一二件,六六倒识的,是小件的浑天仪和地动仪。

    六六和陈书潇在窗下的一溜儿椅子就坐,下人上了茶,喝过茶后。

    陈书潇道:“文远,你在此处是暂住?”

    杨文远道:“暂且未定,或许过几日回江宁府去。”

    陈书潇心中一动,欲要再问。

    六六却道:“杨文远……”

    陈书潇以拳抵唇咳咳几声。

    六六改口道:“杨哥哥,你是给杨阁老撵了出来吗?”

    刚止住的咳声突的变大,咳个不停。

    六六忙道:“哥哥,你是不是着凉了?”

    杨文远道:“书潇,别咳了,我认识你妹子也不是一二天了。”

    陈书潇有些讪讪。

    六六才明白过来,“杨文远,你生气了?”六六急忙又道:“我觉得叫杨文远比较好,他毕竟不是我的哥哥呀。”

    陈书潇扶额,杨文远却道:“随你。”

    六六笑了,“杨文远,我就知道你是个大方的人。”

    “你是不是跟你祖父吵架了?”六六看着杨文远。

    杨文远微微点头。

    “是因为太子?”

    “嗯。”

    “你祖父肯定掺合了太子被关一事?”

    “嗯。”

    陈书潇有些诧异,他眼中一根筋的meimei还有聪明的时候。

    六六又道:“杨文远你别难过,此事是你祖父不对。你是对的,我站在你这一边。”

    杨文远背着双手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落叶,修长的身驱有些单薄,尚未及冠少年的肩膀并不宽厚。

    秋风起,落叶满地。

    “年初我离开江宁府时,我外祖父曾问,倘若有一天杨阁老对许家出手,我要怎么办?我曾坚定的告诉外祖父,如果因为家中女子识字而引来祖父的愤怒甚至让祖父出手对付许家,我是站在外祖父这一边。”

    第146章

    “我以为我可以说服祖父, 让他放弃对女子的成见或者威胁他放弃这些成见,因为我已是秀才,还会是举人更会是进士。那时, 我正是风华正茂,而他则是老树将倾,他终究坳不过我的。”

    “如今想来当初是何等的天真傻气!世上进士出身的人何其多, 又有几人能站在高位决定别人的命运?”杨文远的声音低沉下来。

    “或许在我心里,始终把自己当成了阁老府的公子哥儿, 只要我中了进士,高官厚禄对我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我所依仗的是我祖父, 一个厌弃我母亲,厌弃我外祖家的人。”杨文远骤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

    他笑的弯了腰, 佝偻着背捂着肚子。

    六六一惊,见杨文远笑的坐在地上, 道:“杨文远,这么好笑的?”

    陈书潇拍拍六六,道:“让他笑吧。”

    六六看着杨文远的脸因笑而泛红, 白净的皮肤上好似染了层胭脂, 一颗泪珠从眼角溢出, 顺着胭脂色的脸颊滚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