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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我冷汗出了好几层:“你丫吓傻了?过不了几分钟就被挤死了。”

    月饼倒像是老僧入定,望着他那边的巨石发呆。

    巨石越来越近,我紧贴水晶墙,想不出一点办法。

    “越急越乱,还不是死路一条。”月饼举着手电照着洞顶,“看看你那边。”

    洞顶长满苔藓,颜色有深有浅。月饼顺着苔藓痕迹照着:“洞顶刻着字,苔藓长出时间不同,颜色会有差异。”

    苔痕果然像一行汉字,只是边缘模糊,极难辨认,我心里描着字痕,是“如是我闻”四个字。

    巨石推到三分之二,月饼居然还慢悠悠地不着急:“我这边是‘一时佛在室罗筏城’。”

    如我是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这是《楞严经》卷一的启文。

    氧气消耗得很快,我脑子有些晕:“很多佛像暗刻经文,难不成机关是声控的?”

    月饼真的大声念了出来,没有一点反应。

    眼看就要被挤死,我急火攻心,胡乱说道:“佛经是唱的!你唱一遍试试?”

    “我要是会唱早就唱了。”月饼这时也慌了。

    我踹着水晶墙:“这句佛经肯定是关键,他妈的提示到底是什么?”

    月饼眨了眨眼:“短信会不会是提示!织网的恶魔?”

    我也顾不上多想,唱着“织网的恶魔”,月饼配合着念佛经。也就是死到临头才能做出这种奇葩事儿。

    巨石又推进了半米,我感觉到胸口憋闷,再过不了多久,估计没挤死先憋死了。月饼倒是恢复了冷静:“会不会是佛头石髻与62188之间的那种数字联系。”

    我数着“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织网的恶魔”的字数和笔画,和62188配合着加减乘除都用上了,完全没有关联。

    我烦躁地吼道:“这就是个陷阱!”

    月饼眉头紧皱:“‘织网的恶魔’除了字数和笔画,还有什么隐藏数字?”

    我突然想到:“简谱。”

    月饼急道:“乐符是什么?”

    我哼着音阶:“哆西拉嗦拉。”

    “我不识谱,说数字!”

    “17656。”

    月饼扳着指头算了片刻:“62188相加等于25,17656相加也等于25。《楞严经》的二十五圆通大法表第25是耳根,也就是这个石洞。大佛右耳耳垂根部内侧有一深约25厘米的窟窿,应该是机关暗扣,在你那里。”

    刚有了点希望,我立刻意识到这个结论完全没有用:“巨石堵着,我出不去。”

    “大佛建于唐代,”月饼指着我这边的岩壁,“唐代的机关是子母扣,内外相连。你顺着岩壁25寸位置摸摸看。”

    我哪还顾得上摸,算着大体位置一拳拳捶着,在距离水晶墙一尺的位置敲出个暗洞。

    手伸进洞里,碰到几条黏糊糊的东西,估计是蚯蚓、蚂蟥之类的玩意儿。我也顾不上恶心,继续往里摸着,碰到一个铁环。握着铁环向外一拽,齿轮咬合声响起,水晶墙上升,被水晶墙压盖的地面露出一条狭窄的台阶。

    我们急忙钻进去,走了没几步,两块巨石合并碰撞,台阶晃动几下,碎石灰尘簌簌落了满头满脸。

    狭窄的台阶直通而下,隐没在黑暗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隐隐听见流水声。

    劫后余生,我长舒口气:“差点被夹成奥利奥。”

    “别说话,”月饼侧头靠在岩壁上听着,“声音很奇怪。”

    我怔了怔神,好像有人断断续续在嘶吼。

    “嗬……嗬……”

    十

    暗道实在狭窄,我们只能侧身向下慢慢挪,借着手电亮光看去,台阶由红色的椭圆形石头铺成,金属光泽的表面长着肌rou纤维形状的纹理,闻着有股怪味儿。

    月饼抠了块石渣捻碎一闻:“赭石,产生的气体吸多了会肌无力,肺不能动活活憋死。”

    我心说整这么多机关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手里没闲着,掰断两根烟,把过滤嘴塞进鼻孔当净化器。

    月饼照着台阶两旁的雕刻,左边刻满同一种花,右边却是茂盛的叶子,是佛教壁画里经常出现的曼珠沙华,又称为“彼岸花”。

    “红色赭石台阶是忘川河,左边曼珠,右边沙华,象征生长在忘川河畔永世不能相见的彼岸花。”月饼扬了扬眉毛,“也就是说这条台阶通往地狱。”

    “也有可能是阴间。”我话音刚落,觉得旁边蓝光一闪。扭头看去,岩壁冒出一团蓝火,正好罩在我的脸上。

    我眼一闭,心说完了,脸没了!

    微热的灼烧似乎没那么疼,我试着睁开眼睛,又一团蓝火飘起,像被绳子吊在空中,晃晃悠悠飞向月饼。

    “磷火,燃点很低。”月饼一把抓灭火焰,“只有大量尸骨才能产生磷火。”

    我细看岩壁,一条条暗黄色的人形轮廓阴在里面,如同被禁锢的冤魂,随时会挣脱出来。

    月饼描着人形轮廓,说道:“我有个想法。佛像其实是一座坟,工匠封在岩壁里陪葬。冥河居中,彼岸花居两旁,台阶尽头是主墓。”

    我脑补着这一幕:几十个干瘦的工匠被钉子固定在岩壁上。士兵用石粉把工匠糊住,木模扣进石粉,再摘下来时,一朵朵彼岸花出现了。工匠们的尸体在岩壁里慢慢腐烂,化成一具具枯骨。

    我打了个寒战:“西山大佛是海通和尚为了镇压水妖建造的,怎么可能是坟墓?一个和尚不可能这么歹毒。”

    “你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实的?”月饼冷笑着,“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话音刚落,无数团磷火从岩壁冒出,把台阶映成幽绿色。一时间温度极高,汗水涌出又瞬间蒸发。

    我被磷火包围,火焰扑到身上却不燃烧,灼痛感越来越强烈。由于急速缺氧胸口憋得生疼,赭石毒气吸入体内,身体渐渐不受控制。

    “快滚!”月饼吼了一声,护着脑袋滚了下去。

    我滚下台阶,骨头差点被台阶硌断,终于落到一处平地,急忙爬起来。暗道里的磷火熄灭,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手电筒不知道掉到哪里,我压低声音:“月饼?”

    “嗯。”左前方站着个黑影。

    我向月饼摸去:“你没事儿吧?”

    月饼问道:“没事儿吧?”

    “我没事。”我忽然闻到一股腥膻的腐臭味。

    月饼碰了我一下:“我没事。”

    湿漉漉的rou条扫过胳膊,像被小狗舔了一舌头,这个“人”不是月饼。

    我心里直打鼓强装镇定,偷偷摸出刀子:“我叫什么?”

    “叫什么?”

    我挥刀刺出,“刺啦”一声脆响。它“吱吱”叫着,一阵强风从左侧袭来,我急忙后退,脸被几道尖利的东西划破。我狠劲上来,正要冲过去,两团影子飘起来,消失了。

    我顺着向上看去,很远的距离亮着两团拳头大小的绿光,或明或灭,它在眨眼。

    我喊道:“月饼!”

    “啪!”斜前方亮起一团火苗,月饼靠着岩壁点起打火机。在他右侧,有一个石盆形状的容器。

    十一

    月饼举着火机细看,石盆里突然窜起腾腾火焰,一条火线沿着洞壁螺旋状上升,无数团火焰依次亮起,黑暗空间瞬间透亮,弥漫着松油燃烧的味道。

    岩洞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一根巨大的阴沉木由洞顶贯穿至洞中央的水池,木头三米左右的位置凿出一个洞,水流涌出注入水池。两条手腕粗细的铁链钉在木头上面,另一头沉在水池里。

    闪电状抓伤由月饼肩膀划至胸口,他把衣服扯成布条扎住伤口:“滚下来就被什么东西抓了一道,脑袋撞到石头晕过去了。”

    洞顶早已没有那个东西的踪影,有可能躲在水池里。

    月饼站在池边,扔块石头试试深浅。我往池里看去,铁链延伸至池水深处,根本看不到底。池水深处突然冒出许多水泡,那块石头晃晃悠悠又浮了上来!

    一团团巨大的气泡从池底升起爆裂,水面跳跃着细小的水珠,喷出一道道水柱。连接铁索的阴沉木“咯咯”作响,牛叫似的嘶吼声从池底传出。

    嘶吼声越来越响,洞顶也跟着传出刺耳的“吱吱”声。

    我循声向上望去,一只蝙蝠倒挂在洞顶,通体草绿,和苔藓颜色几乎一样,难怪刚才没有发现。

    蝙蝠猴子模样的脑袋长满绿毛,堆着一层层皮褶子,呲牙咧嘴地叫着。

    图书馆的《异兽录》里记载过这种蝙蝠。学名“猴脸蝠”,属于巨型食rou动物,异常凶狠。喜欢从背后攻击猎物,咬住脖子不吸干血绝不罢休。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更奇特的是还能简单模仿人声,又被称为“人蝠”,也是罗马尼亚吸血鬼原型。

    盛唐时期,猴脸蝠由西域马戏团当作观赏动物带入长安,却成了王侯贵族豢养的斗兽,建了“蝠场”专人饲养。

    一日天降大雨,雷电劈裂蝠场房顶,逃出人蝠十多只,攻击长安百姓,造成了“长安夜鬼横行”的异闻。

    人蝠繁殖极快,飞行迅速,导致陕西、河南、山西、宁夏几个区域大批民众受害。朝廷为此专门训练了一支部队,四处猎捕人蝠,用了十多年时间,损失了上千士兵才铲除殆尽。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只!

    人蝠展开双翼,左边翅膀还有一个窟窿(估计是我刚才捅的那一刀),显得巨大无比,仿佛把整个洞顶遮盖了,双足一蹬,飞扑而下。

    月饼甩出几枚桃木钉,人蝠盘旋躲开,一挥翅膀扫中我肩膀。我挡不住这股巨力,就势一滚,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人蝠刺棱着爪子又扑了过来。

    我急忙伸手格挡,蜷膝顶中人蝠肚子。人蝠喷着鼻涕“嗷”一声嚎叫,爪尖也插进我胳膊,疼得我也张嘴就叫,被灌了满嘴鼻涕。

    人蝠已经压在我身上,张嘴咬向脖子。我伸手顶着它的嘴,涎水落下又流了满脸。我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结果这玩意儿力气太大,眼看着獠牙离脖子越来越近,口水鼻涕哗哗直流,我恶心得死的心都有。

    月饼加入战斗,抓着人蝠翅膀向后扯。“刺啦”,翅膀rou膜撕裂,人蝠吃痛,也顾不上咬我,挥着爪子把月饼推翻,扑了上去。

    月饼手脚倒是利索,对着人蝠肚子就是一阵猛踹。人蝠估计长这么大没遇到什么硬茬,rou搏经验不是很丰富,让月饼踹得口鼻喷血。我也没闲着,手脚并用爬过去对着猴脸一通猛揍。

    我们俩玩儿命打了两三分钟,人蝠没了动静。我喘着粗气,才想起嘴里还有人蝠鼻涕,又是一阵干呕。

    月饼盘腿歇着:“二打一,胜之不武。”

    我咬牙切齿地又补了两脚:“这又不是西部牛仔还讲究个单挑。”

    人蝠嘴里冒着血浆,让我这么一踹,喷出一堆rou沫。我看得恶心:“谁这么缺德,养了这么个绿毛畜生!”

    月饼抹着满脸血:“很多墓xue养异兽,防盗墓贼。”

    “这都一千多年了,这玩意儿靠啥活下来?看这膘肥体壮的架势像是没饿着过。”我刚想再踹两脚解恨,水池里又涌起一股水柱,有个东西顶着水花钻出池子。

    十二

    水花落尽,一个满身白毛,一米半高的人形怪物爬上阴沉木,两根铁钩钉进锁骨,脖颈的四个血窟窿还没愈合。怪物又一声嘶吼,却被铁索扣着冲不过来,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危险。

    怪物的脸既像猴子又像小孩,布满芝麻大小的脓疙瘩,眼睛包着白色rou膜,脑袋上凹陷着巴掌大小的坑。手臂垂过膝盖,手指之间连着rou蹼,两条腿极短,脚掌长着一层蓝色鳞片,大得像个蒲扇。

    “外星人?”我失声说道。

    月饼扬了扬眉毛:“还记得我问过你的‘小明女友落水’那个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