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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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还没说完,就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不禁微微一顿。这还是他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脸上挂彩,当然这只是一次意外,沃特斯的手肘不小心揍上了他的嘴角,事后他也道歉了很久,西奥罗德其实也没怎么在意,倒是那些一直跟着他的狗仔们终于可以发现他演的角色似乎和打斗脱不了干系。 “好了,最后一个。”纳特尔说,拿起了棉签,凑近了西奥罗德。 其实他不太想帮西奥罗德擦嘴角的伤口,因为这意味着他得离他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细软短小的纤毛,可以近距离观察到他那呈现着微粉色,看上去不知为何竟然比女人嘴唇还要可口的薄唇,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脖子上——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感觉非常奇怪——近到他几乎可以看到他纤长如扇的眼睫毛,以及那睫毛下柔和地注视着他的,如同星辰大海的瞳孔…… 等等。 察觉到西奥罗德正盯着自己,纳特尔发现自己更加不淡定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非常烫。 “怎么了?”发现纳特尔长时间都没有做出任何上药的动作,西奥罗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到什么,“好吧,这个我可以自己来,如果你有其他的事,赶快去吧。” 他说着,自然地接过纳特尔手中的棉签,却不经意见碰到了对方的手指,他立刻如同触电般缩起手指躲开,然后迅速站起来,大退一步。 “呃……我…我确实有事,嗯……我先走了。”纳特尔说着,急急忙忙地跑出西奥罗德的家。 西奥罗德披上睡衣,看着纳特尔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皱起了眉。 第99章 异常 当西奥罗德五月初最新街拍出炉的时候, 所有人都开始猜测他所饰演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在之前,无论他的着装如何休闲随意, 但他总是能给人一种干净温暖的感觉, 这是一种气质问题,然而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那种气质。 那些狗仔队的跟踪报道让关注西奥罗德的粉丝了解到最近三个月他都在为《搏击俱乐部》的泰勒一角做准备, 这些天来的训练让他看上去比以前精壮不少,当他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五分裤,踩着一双人字拖上街时,他看上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也许是角色需要,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头发, 任由它们长到了齐肩长度,然后用一根皮筋随意地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抓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 更让人意外的是, 他们竟然看到了西奥罗德右臂上那道布满他整条手臂的纹身,要知道去年夏天,他的手上还没有这道纹身呢。 几乎在所有粉丝误认为西奥罗德绝不会演绎任何不良或街头恶霸的角色,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和纹身这种东西沾边时, 这家伙非要剑走偏锋,这个时候任谁都知道泰勒和暴力脱不了关系, 但若是将西奥罗德与之联系起来……抱歉他们做不到, 西奥罗德那直击心灵善于解剖人性的演绎让他们无法将他与吞烟吐圈满口脏话动不动挥拳的社会渣滓联系起来。 因为他的气质和这些痞子元素毫不沾边,他的气质决定了他只适合社会精英,单纯温柔的校园王子, 或者高智商罪犯,实际上这些粉丝也期待了很久他们偶像的校园爱情片,他们认为西奥罗德出演的青春偶像片绝对能够让人怦然心动。 他明明可以靠脸闯出一片天,而他偏偏想走演技派路线。当然,演技派不是不好,只是……泰勒这个角色真的适合西奥罗德吗?看着街拍上那从身材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性感的男人,老实说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会在屏幕上看到那个完美的男人挥拳吐口水破口大骂。 不,更具体一点,应该是“她们”。很多西奥罗德的女粉丝表示她们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在简介中想打就打想zuoai就zuoai的搏击俱乐部创始人就是西奥罗德。至于在《一级恐惧》中同样粗口连篇的罗伊……摆脱,罗伊虽然满口脏话,但是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粗鲁,反而他那狡黠轻蔑的笑容让他看上去还有几分高高在上,他不是混混,但是这一次……泰勒的设定就是一个粗鲁的混混吧? 倒是有些男粉丝却表示看惯了西奥罗德的“苦情内心戏”,他们倒挺乐意看到他能做出点改变,演些动作戏也不错。 虽然自家偶像能演些突破性的角色是一件挺让人激动的事,但是不少粉丝还是担忧起如果西奥罗德这次搞砸了,恐怕日后的路将会有些难走。不过担忧是担忧,最基本的支持还是有的,这可是他们的偶像,他们当然得在媒体和其他人面前捍卫自家偶像的形象。 自然,在某些评论质疑西奥罗德是否适合这个角色的时候,这些粉丝们立刻跳出来表示——恐怕你们早就忘了之前的教训,有西奥罗德无法做到的事吗?没有,你们只用安安静静等待西奥罗德带给你们的盛宴就行了。 五月初,《搏击俱乐部》在洛杉矶正式开机。考虑到西奥罗德的档期问题,芬奇将泰勒的戏份全部提前,以便西奥罗德在八月《天才雷普利》开机前还能有时间放松和准备。好在比起杰克,泰勒的戏份并不算多,如果芬奇将他的戏全部提前优先拍摄,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全部结束。 西奥罗德一到片场,就被芬奇拉走,和诺顿一起接受他的“言传身教”:“从今天起,一直到西奥拍摄结束,你们两个都得呆在一起,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已经让剧组给你们准备了一辆白皮拖车,只有一辆,你们无论换衣服上妆还是吃饭上厕所都公用一辆车,住宿酒店的房卡我也准备好了,同一间房,放心,是一间双床房。” “这样听上去……我们似乎给剧组节约了很多资金。”西奥罗德听着,开了个玩笑,如果很多东西都变成两人共享的话,预算起码可以节省很大一笔。西奥罗德之前也演过需要和自己搭档绑定的角色,况且他总能和诺顿找到话题,所以他也不介意导演挤压他的私人时间。 “所以我们可以要求剧组给我们提高伙食待遇吗?”诺顿带着调侃的笑意看着西奥罗德,看来连他都知道食物在西奥罗德心目中的地位,以及,他也不在意连房间都得和西奥罗德共用一室。 西奥罗德经诺顿这么一提醒,立刻看向芬奇,被他这双杀伤力极大的眼睛这么盯着,芬奇顿时倍感压力,于是他只好微微松口,说:“如果你们拍摄的时候能让我满意,我就让你们每个星期可以任意叫餐一次。” 得到了芬奇的首肯,西奥罗德和诺顿找到了自己的化妆师。西奥罗德的第一场戏便是泰勒和杰克在飞机上的初遇,但这部分镜头并不是今天的第一个镜头,正好杰克也有飞机上的单独戏份,所以芬奇决定首先将杰克在飞机上的单独戏份拍完了,再来拍两人的戏份,这样可以在西奥罗德离开剧组之后提高不少拍摄效率。 自然,西奥罗德让诺顿先换上戏服画上妆容,自己等他结束了才换上服装组为他准备的戏服。当诺顿拍摄的时候,他正好可以让造型师为他定好造型,大概下午的时候,他便可以开始自己的第一个镜头。 当然准备好了,便用和纳特尔对台词打发时间。其实在日后的拍摄中他几乎都得和诺顿绑定进出的情况下,助理似乎是一个有些不必要的存在。西奥罗德也和纳特尔提过,在拍摄《搏击俱乐部》的时候他可以不必天天到片场报道,可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也许会听话离开的纳特尔此时却怎么也不肯远离西奥罗德半步,无奈之下西奥罗德也只好由他去,自己则开始细细体会这几天来自己对泰勒的研究—— 就如同他之前面试时所展现的那样,泰勒,我,是一个危险份子,一个典型的反社会暴徒,然而我并不是疯子,相反我非常理智,并且在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隐藏的是令人惊叹的缜密思路和清晰条理,我有自己的信条……什么信条?没错,去他妈的物质世界,这就是我的道理,我的标准,并且,我还有能力让我身边的人信奉这一点,他们潜意识里明白,我说的就是对的。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关联的。在打架的时候我会变得异常兴奋和疯狂,但是在平时,那看似随意的言语动作背后,都是一个又一个诱人深入的陷阱。那种随意和轻浮,带着一丝危险气息,如同一个喜怒无常而又魅力四射的领导者,我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人信服,让杰克信服。 我是危险者,组织者,缔造者,但是……我只是一种人格,第二人格,我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完整的个体,杰克才是主人格,我知道杰克的存在,我知道我是谁,可惜的是,杰克并不知道,杰克将我当成朋友,当我们更应该像兄弟,兄弟,就应该理解和支持兄弟所做的一切。 杰克必须支持我,然而我那倒霉的可怜杰克啊,他被这一切压迫太久了,就像其他那些人一样,他需要我的帮助…… 不对。 西奥罗德心中的声音突然否定了他的假设,他不需要,他不仅仅需要泰勒…我的帮助,他病了,他应该,和我一样,他应该……成为“我”。西奥罗德越陷越深,但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之前他闲暇时研究出的关于泰勒的三言两语在此刻如同一支又一支画笔,在他的心中一步一步描绘出泰德的完整形象,他自己的完整形象,并且一头栽了进去。 他面前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古怪的,关于泰勒的描述,这些都是他平时灵感闪过时记录下来的,包括现在,他也在更新记录。 然后他又开始挑刺——还不够,你这样还不够,泰勒虽然和杰克截然不同,但他们又有太多相似之处,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用同样的公文包,喜欢同样的女人,偶尔会有同样的眼神,默契亲密的配合……是的,我这样还不够…… 纳特尔靠在拖车门边,看着洛杉矶的好天气,心里却总是无法平静,仿佛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站在这里是因为西奥罗德,西奥罗德说如果纳特尔站在他身边,有点不太方便他入戏,他需要纳特尔帮他拦下无关紧要的会打扰到他的人。虽然对于有其他人存在无法入戏这点有些怀疑,但纳特尔依旧在和西奥罗德对完台词后,走下拖车。 接着,他就察觉有哪不太对劲,这种烦躁感让他坐立难安。 幸好,一位片场工作人员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通知他西奥罗德可以下车做好准备了,半个小时后他的首场镜头正式开拍。 纳特尔点点头,马上转身走进拖车。 他看到西奥罗德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拿着笔,在他的私人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有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纳特尔推开车门上车的声音打扰,准确说,是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纳特尔上车的声音。 “西奥?”纳特尔轻轻皱起眉,走到西奥罗德身后,“你该下车准备了,你的戏份半个小时后开始……” 下一刻,当西奥罗德轻声开口,并看向他时,纳特尔意识到,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西奥罗德微微侧头,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也忘不了,他那时清冷的声音,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西奥不在。” 冷淡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海水将纳特尔淹没,纳特尔从来都没听过西奥罗德用这般冷漠平淡的声音对他说话,更没有见过,对方微微侧目,看向他时,那清冷凛冽的眼神。 纳特尔完全愣在了原地,他的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 然而,下一秒,西奥罗德对他展颜一笑,那温暖的笑容和柔和的眼神就像是刚才那冷漠的样子根本不曾出现一般:“哈哈,我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吗?看来我成功了。” “……我好想揍你。” “助理殴打明星可是一则惊天大新闻。”西奥罗德调侃着,套上笔盖,合上自己的笔记本,放进包里,站了起来,拍了拍纳特尔的肩膀,“半个小时后开始吗?我该去工作了。” 被西奥罗德拍了肩膀的纳特尔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因为他无意识撇到了西奥罗德的笔记本,只是一眼而已,他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但是他看到了上面的字。 那种字体,连笔很多,潦草,有力,和西奥罗德本身的干净漂亮的字体截然相反,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字体,看不到任何西奥罗德的影子。 纳特尔看着西奥罗德的背影,很久才迈开了脚步。现在他似乎明白赫尔曼的“寸步不离”的意思是什么。 第100章 杰克与泰勒的初遇 西奥罗德走进片场, 就被芬奇叫了过去。道具组已经布置好了场景,他们搭建了半个飞机的客舱, 西奥罗德, 也就是泰勒的位置,是临近窗户的里座,窗户上贴的是绿幕, 后期才会处理成夜景,而诺顿,也就是杰克则坐在他的身边。 等他们俩入座后,芬奇开始给他们讲戏,从摄影师的镜头位置到剧情的几个关键点转折, 同时——他自然知道西奥罗德拍戏时一个不好的习惯——他也用商量的语气,说:“先生们, 第一次我们撤掉字幕, 试一遍,可以吗?因为我感觉,爱德华,西奥, 你们待会儿根本没有机会用上字幕。” “我也有这种感觉。”诺顿表示大为赞同地点点头,转头看着西奥罗德, “老实说我还有些期待, 毕竟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大段临场发挥。” “咦,看来你们似乎都等着我待会儿乱改台词咯?”他们那早有准备的架势让西奥罗德故作夸张地瞪大眼,然后苦恼地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我还准备按照台词上写的来演呢。” “你觉得在有那么多前车之鉴的情况下,我还会相信你会老老实实背出台词吗?别担心,你有机会的。”芬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不可能给你那么多时间耽误拍摄进程,西奥,如果这一遍不成功,你就老老实实按照剧本走。” “遵命,长官。”西奥罗德立刻如临大敌般严肃地点点头,而他身边的诺顿也被他们给逗乐了,在一旁不停耸肩偷笑着。 “你也别光顾着偷笑看好戏,杰克,难道你认为泰勒如何发挥与你无关吗?”诺顿的幸灾乐祸引起了芬奇的注意,于是他又转过头盯着他,警告着,“你们两人的第一场戏,别让我失望,而且无论这场戏你们发挥如何,我都是会放进最后的花絮里,到时候若是出了dvd,丢脸的可不是我。” “遵命,长官。”诺顿立刻学着西奥罗德的样子,一板一眼地说。 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都摆出了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本正经嘴脸,芬奇也有些无奈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好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西奥罗德和诺顿,摆出一副“我会盯着你们”的样子,转身又去找自己的摄影师。 安排好最后事宜,芬奇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见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立刻让自己的助理开始清场。然而也许是因为今天上午的拍摄太过顺利,导演也一直和和气气与大家打成一片,让这些工作人员们还没能进入状态,助理清场时,他们的状态依旧有些散漫,甚至有些女性工作人员还凑在一起聊着什么,眼神一直往坐在“机舱”里聊得热火朝天的西奥罗德和诺顿瞥。 助理不得不提高音量连吼带喊,这些人才开始行动,只是看上去注意力依旧有些不太集中。 坐在导演椅上的芬奇见半天连个场都没清好,也注意到某些人的注意力到底飘向了哪,还能有哪?除了琢磨着下班后约着新同事去附近酒吧吃饭喝酒之外,还有什么比两个各具魅力的男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更具吸引力的呢? 不过芬奇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好人导演,他也没那个心情等待这些开工第一天就有些散漫的家伙们慢悠悠开始工作,于是他直接将手中的剧本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全他妈给我闭嘴!”芬奇站起来,提高了音量,看着片场的人,被芬奇这么突然的怒骂,这个还未和芬奇磨合出默契感的剧组立刻陷入寂静,他们愣愣地看着早上还笑嘻嘻现在瞬间翻脸的导演,不明白自己该如何反应。 “我之前说过开拍时间是在14:30,对吧?你们低头看看你们自己手腕上的装饰,看看它指向了几点,嗯?难道还要我强制性要求你们上班必须戴表吗?我们不是来看戏的,更不是来看演员的,我们是来拍戏的。”芬奇又渐渐坐回椅子上,伸手接过助理捡起来的剧本,“安静下来了吗?很好,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而芬奇突然爆出的粗口也惊到了诺顿和西奥罗德,要知道从认识他以来,他们就几乎不曾从他嘴里听过任何脏话。待会儿必须全力以赴,他可不想因此撞到枪口上,诺顿和西奥罗德交换了个眼神,不过诺顿发现西奥罗德似乎有些不太在意。 给诺顿补妆的温莎女士察觉到两人的沉默,于是她微微一笑:“别太在意,只要你们和大卫合作几次,就会发现,这句话只是他的一句口头禅而已,大卫不太喜欢自己的剧组太过吵闹,他认为这会打断他的思路。” 所以……“全他妈给我闭嘴”只是一句口头禅?从那语气来看……似乎也不太像顺口一说的口头禅呢。 总之,那些才刚刚认识芬奇没多久的工作人员摸不清自家导演是否真的生气了,保险起见他们纷纷收起心,加快速度,终于让下午的戏份准点开拍。 剧本中的杰克因为互助社团而认识了女主角玛拉,在此之前,互助社团可以让他彻底宣泄自己的压力,从而将他从失眠症中拯救出来。但同样和他到处参加互助社团的玛拉打乱了一切,他在和她“平分”那些社团活动后,他的失眠症又变成了嗜睡症。 他会因为睡过头而错过航班,他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身为汽车公司评测保险员的他需要全国到处飞行出差,但他总会神情恍惚不知自己在哪个航班上睡去,又在哪个航班上苏醒,他的无聊苦闷人生骤然间又变得浑浑噩噩。 杰克便是在这种状态下,遇到了那个改变自己接下来一生的朋友,泰勒,一位和他使用相同公文箱的肥皂商。 那时的杰克在飞机上突然惊醒——因为一场飞机失事的噩梦——虚惊一场的他还未从疲惫的精神状态中缓和过来,耳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絮絮叨叨的念白声。那个声音就如同一瓶陈酿的美酒,沙哑中暗藏着迷人的磁性,不明显,却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下去,伴随着那慵懒故意拖长的语调,仿佛做了一场迷醉的梦。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杰克听得一清二楚,但又不会打扰到前后排的乘客,并且,杰克注意到,他的口音是在他身边并不多见的,德州口音。 众所周知,这种典型的南方口音对于大部分美国人来说,是一种象征着粗鄙和粗俗的“乡下人”口音,在隐藏歧视过重的美国,很多人会迫于无奈改变自己的口音。然而杰克却发现,这种德州腔中,竟然带着一丝他也不知是何的令他神往的韵味。 竟然自己改变了口音? 西奥罗德的这个处理让诺顿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没错,无论对于杰克还是对于毫不知情的观众,第一次出场的泰勒是一个鲜活而又个性的“人”,而并非一种人格。况且——西奥罗德也曾和他探讨过——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会有不同的名字、性别、兴趣爱好、记忆、知识等等,所以杰克的第二人格是一个一口德州腔的坏蛋一点也不奇怪。 西奥罗德当初的德州腔就是吸引芬奇的要素之一,芬奇当然将这一处理保留下来,于是之前设定中和杰克一样口音的泰勒此时变成了一个德州佬。 杰克顺着声音望向自己身边的人,他对自己何时登上飞机,何时睡过去一点印象也没有,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邻座的乘客是谁。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邻座是一位模样还挺吸引人的男士,并且这还是杰克平生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将大面积的豹纹穿得如此好看的。 是的,就是那种在那些在灯红酒绿的夜晚才会出没的站街女身上,经常出没的豹纹元素。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身上就穿着一件夸张而伤眼的豹纹西服,里面是一件深酒红色的衬衣,衬衣的扣子也扣得松松垮垮并没有全部扣上,隐约间,从杰克(摄像机)这个角度,杰克还能看到对方若隐若现的腹肌。 任谁都知道豹纹这种象征着性感和狂野的元素一旦被大面积使用就会变得极难驾驭,并且很容易会让使用者看上去异常俗气令人厌恶。但不知为何——就像杰克不知为何被对方德州腔吸引一样——这种豹纹西服配上他那扎成小马尾的金发,竟然意外的合适。 虽然在飞机里,并且还是大晚上,还戴着一个太阳镜会有些怪异,但杰克也不得不承认,这幅棕色太阳镜再让他看上去更加神秘的同时,还多了一丝新潮感,和那身穿在别人身上就会立刻掉价的豹纹西服搭配起来,简直天衣无缝。 此时对方正抬着腿,让那不知穿了多久的破旧掉皮马丁靴踩在前方的椅背上,他身上那条黑色牛仔裤还带着破洞,他这动作正好露出了他那洁白的膝盖。一张飞机上常见的安全手册正被他拿在手中,男人用他特有的音调,缓缓念出上面的警示内容,言语中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你的座位在安全出口旁……三万英尺高空上的安全出口,多么讽刺。”他念着念着,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自己看的不是安全手册,而是一本名家编写的笑话书。 虽然诺顿对西奥罗德的自由发挥早有准备,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一开始就更改台词,所以很正常的,他出现了一两秒的迟疑和停顿。喊下“cut”的芬奇也表示理解诺顿的走神,他也没过多说些什么,只是让两人都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没错,自由发挥需要的是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和演员的全情投入和入戏,这样才能有迅速的反应。西奥罗德的开场发力让诺顿渐渐有些兴奋,他一直都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挣脱所有束缚的表演,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早。 拍摄继续,西奥罗德再一次说出那句话,而诺顿这一次的反应也非常迅速。 “如果你是担心的话……也许你应该找空姐换个位子。”杰克说,他将对方的反应当成了飞机恐惧症的一种表现。 男人没有说话,他将手里的安全手册放在翘起的大腿上,拿下太阳镜,随意地挂在领口,微微侧头,看向杰克。杰克总算可以看到对方眼镜下那诡谲的双眼,在客舱中柔和的光线下,那双眼呈现着一种古怪的绿,轻佻而又敏锐的目光让那种特殊的绿色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危险感,只是他的嘴角,却带着最典型最常见的,礼貌微笑。 “和谁换?你吗?”他说,嘴角的笑容又变得有些暧昧不清,配上他慵懒的口音,平平多了一丝恶劣气质,“别逗了,先生,没有人可以100%咬定自己可以承担这上面写着的,帮助疏散的义务,真到了那时候,谁他妈还会在乎这个人类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