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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林重阳特别喜欢院子里的天棚,还特意看过制作天棚的过程。

    天棚是专门的棚匠扎起来的,用上好的芦席、杉槁、小竹竿、粗细麻绳。

    五月中旬林大秀就去找了胡家,他们自备材料过来林宅搭了天棚,等秋天凉快下来以后,他们再派人将天棚拆掉带走,整个过程不需要林家麻烦,也不会产生垃圾。

    林重阳发现这个天棚真的很好用,杉槁立起来,芦席遮盖顶上,有一根绳子垂下来。如果觉得不是那么热或者遮光太厉害,就可以拉着绳子把顶层的芦席卷起来,若是需要摊开,再将绳子放开。

    这天棚比屋檐还要高,风来不挡,烈日不侵,能挡烈日也能漏风,实用得很。

    当然林重阳让奇技馆的工程师们给重新加工一下,把那根绳子改装成滑轮,这样一根绳子结成圈,到时候可以一直拉,想收想放随心所欲。

    这专利他也没有保密,直接告诉了胡家棚铺,让他们提高一下技术造福京城的百姓。

    胡家棚铺的老板感激得非说以后林宅的天棚他们包了,不要钱!

    更何况他还是王家粉刷铺子的亲家呢。

    林重阳不差这个钱,自然是要给的,而被奇技馆改制的天棚滑轮,很快就在整个京城流行起来,那胡老板也是个会炒作的,直接就叫“状元轮”,没把林重阳给囧死。

    那些人家一听是状元轮,当然是争先恐后地要用,胡家棚铺一下子就成为京城第一大棚铺,生意火爆,应接不暇。

    有这样好的消暑环境,林重阳每天也不是很想去翰林院,李固给的特权也用了个彻底,能请假就请假,反正他可以在家里编书,还算给翰林院省了呢。

    可请假之外的其他时间还是要去的。

    夏日一早半夜刚消停的知了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嚎,让人心烦气躁,更加畏惧即将到来的酷暑。不过想到在地下黑了好几年,出土一个月左右就要死掉,谁也会疯掉的,想想也就原谅它们了。

    林重阳嫌骑马太热,所以改为骑车,车把上挂着马灯,清晨的时候有风还是凑活的,比骑马凉快不至于热成狗。

    他穿着自己绡薄的夏衫,带着官服,到了翰林院再换上。

    不是他矫情,这官服也不分个夏款和冬款,五冬六夏的都是一个厚度,能不热死人么。

    关键还不能直接穿官服,还需要穿着中单,可想而知那感觉吧。

    他和赵文藻、陆延会合,这两人也骑车挂灯,陆延尤其怕热,这会儿裤腿子都撩起来恨不得撸到大腿根儿。

    好在时辰尚早,且有衣摆盖着,别人不仔细也看不见,否则绝对会被投诉辣眼睛有伤风化。

    到了翰林院签到然后各去办差。

    林重阳去了正厅办公。

    这时候李固和谭赟基本不来,另外几位学士年纪大了,不是有差事就是苦夏生病请假,所以现在是他和杨颖、蔡康、吕明宪几个在正厅当值。

    他来的早,喝了杯柚子蜂蜜水就去书库找范侍书,就是以前的范孔目,因为整理书库有功,这一次连升两级。

    见到林重阳来范侍书高兴得很,恨不得将林重阳当菩萨供起来,端茶倒水殷勤得很。

    林重阳也不使唤他做这些,而是把有用的一些典籍指出来让他抄书,范侍书如今对他无比信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偷懒。

    等他在书库溜达一圈把工作交代完已经巳时,这时候日头火辣辣的,空气都热浪滚滚,范侍书那里有些热,林重阳就顶着满耳的蝉鸣回到正厅去。

    一进门,他就看杨颖竟然光着膀子拿着一把大蒲扇一个劲地扇风,一边扇一边低声哀哀,“诸位同僚,在下怕是要热死了,还请多多见谅在下有辱斯文。”

    林重阳本来离开自己家避暑胜地踏出大门都需要勇气,其实一直都是强撑的,却没想到杨颖这么奔放,直接就打赤膊了。

    往日里杨颖一本正经的,根本看不出居然这样豪放啊。

    看来让人自动宽衣的只有烈日了

    他眼神一转,见蔡康和吕明宪虽然没打赤膊,却也都脱了官服只着中单。这时候的中单没有影视剧里看到的那么雪白挺括,大夏天的汗流浃背,那泛黄的颜色和气味可想而知。

    哪怕帅哥也架不住会有汗臭味啊!

    尤其不知道谁好似还有脚臭,哎哟喂,你们脱鞋子就过分了啊。

    辣眼睛知道不!

    林重阳原本从外面进了屋里还想深呼吸呢,这下子及时打住差点憋着自己,他放慢了速度缓缓呼吸,回到自己位子上。

    杨颖看着他衣冠整齐的样子,“林修撰,你不热吗?”

    林重阳:本来还能强撑啊,被你这样一说,简直不能忍了啊。

    好想裸奔哦!

    杨颖看起来脸皮发黄发黑,没想到身上那么白,果然包子有rou不在褶上啊。

    他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有狐臭,否则真的要请病假了。

    为了保持一个清爽整洁的环境,他少不得出去搞点小动作。

    很快就有孔目抬了水桶和水盆过来,笑道:“林修撰、诸位大人,这天儿太热了,要不要冲冲凉?下官给诸位打了井水,凉凉的,很舒服呢。”

    井在最前面的院子,离这里有点远,修撰编修大人们没人愿意冒着一身臭汗的下场拎水,有人给送过来倒是很好。

    几个人立刻表示要去洗洗刷刷。

    林重阳暗喜,不怕臭,就怕不洗,肯洗就好啦。

    果然,等他们洗白白回来,一个个神清气爽,屋子里也没什么味道了。

    晌饭后,少不得又是一番洗。

    蔡康还让人送了两个墨绿皮、纹路清晰的大西瓜来,湃在新汲的井水里,等凉透了切开众人共享,清凉甘甜,让人一下子爽透心底,感情都好了几分。

    吃了西瓜之后众人基本就不办公,开始扯淡聊天说八卦。

    林重阳也脱了官服穿着中单看书,他的中单不是白绢就是松江细棉布,穿着吸汗舒服,且干净清爽。

    他略微有点洁癖,中单不能被汗渍熏黄,每天回家浆洗过再用皂角泡,就能柔软洁白起来。

    虽然脱了外衣,却还是热,他一边看书一边出汗,只好把手帕打湿挂在颈上,时不时地擦一把脸。

    他看了一会儿书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原本聊八卦的几人都没了声息,就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却发现几人都盯着他看。

    林重阳纳闷道:“在下哪里不对了吗?”

    他检查一下自己,中单的胸口有点湿,估计后背也是,不过他并没有体臭,所以也不太担心。

    毕竟他平时很讲究卫生,夏天日日冲凉,头发也会两天一洗,冯顺也没提醒过他有什么体味。

    冯顺盯着他的仪表可比他自己还在意,生怕有半点不整的,如果真有也不会不提醒他的。

    所以自己没有问题,那他们盯着他干什么?总感觉他们的眼神那么……诡异?

    蔡康笑问:“林修撰熏的什么香?”

    林重阳看了他一眼,他不会给自己挖坑下套吧,大夏天热辣辣的谁会熏香?当然是体臭的人想要盖住味道了。

    自己才没有!

    他摇头,“这样热的天,汗流浃背的,谁熏香啊,不用。”

    吕明宪瞥了他一眼,嘴角提了提,没说话。

    杨颖却笑道:“我闻着挺香的,咱们都没擦香,所以寻思是不是林修撰。”

    这是要赖定他一个大男人喜欢涂脂抹粉了?

    林重阳知道跟他们否认没用,只怕他们总能找话题攻击自己,便急中生智,“那可能是我擦的药膏吧。在下招蚊子,每天被咬一身包,后来请郎中配了草药沐浴,还拿了专门的药膏涂抹,可能是这个缘故。”他从一边的小筐里掏出一瓶药油来,这是沈君瑶跟蒋奎一起合作的新品种,里面添了清凉解毒的香露,清凉止痒味道不错。

    不过林重阳闻着并不香,所以才放心带在身上用的,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说熏香。

    他有那么臭美吗?

    杨颖和蔡康很捧场,过来试试那药油,擦了一下,觉得清凉生风,很舒服,闻着也是薄荷香气。

    蔡康故意靠近林重阳暗暗地吸了口气,寻思是不是他洗头用的沐浴品带香,就发现还挺好闻的,有心想问问方子自己也用一下,却也知道林重阳不会承认的。

    林重阳现代心理作怪,认为男人就要阳刚,自然不喜欢熏香用香水。可这时候的很多文人、勋贵子弟,都以熏香、用香为尚,反而绞尽脑汁要寻好香,嗅到林重阳身上有那样淡雅不俗的香气自然而然就想打探去。

    现在林重阳直接说自己不熏香,推到药膏上,三人虽然不信,却也没有办法,只想着怎么让林修撰大方地跟他们分享。

    为了有本钱劝说林重阳分享,他们三个就开始讨论一些香的方子,甚至还故意说给林重阳听,想让他感觉他们很大方不藏私。

    可落在林重阳耳朵里,就以为他们认定他熏香娘娘腔,心里越发烦躁起来,到了下衙时间也不管暑气未退,就去找赵文藻和陆延回家。

    蔡康三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林修撰这样坚决,哎,不分享就不分享吧,可能这方子真的很贵。

    见到林重阳那两人也有点奇怪,因为夏天热,他们经常在衙门多呆一个时辰再走的,回家正好吃饭。

    赵文藻关切道:“重阳是不是不舒服?”

    林重阳摇头,“没有,就是想暖哥儿了,你们不想自己家娃娃?多好玩啊。”

    陆延哀嚎,“虽然你们会骂我,可我还是想说,晚上好想去外面睡啊,我们家胖丫那嗓门一到半夜就嚎,我要愁死了。”

    他天天顶着俩大黑眼圈,哈欠连天跟嗑药一样,也颇让人同情。

    别人家孩子也就满月里这样,陆延家已经俩月了,没想到还这样,也看过御医,只说夜哭郎,不需要吃药,又让写小条子贴路口让人帮忙念,又是如何如何的。

    反正就是不好。

    林重阳前世今生都没有带娃的经验,有限的一点就是林大秀带他以及现在带暖哥儿。

    可暖哥儿好吃好喝,根本没啥经验可借鉴。

    至于赵文藻家儿子,不爱吃奶,声音细细,哭也懒得哭,也没什么好借鉴的。

    林重阳道:“她总是哭,是不是哪里疼,也可能是焦虑,长大一些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去我家睡几天,jiejie会理解你的。”沈老爷子已经搬回自家去,不过现在基本都睡在学院。

    陆延摇头,“还是算了,我要是不回去,你姐更辛苦,她心疼孩子自己都睡不好呢。”

    那娃白天呼呼大睡,夜里就精神得要命,要么就哭得特有力气,哎。

    聊了一会儿,等日头西去了,三人下衙回家。

    路上要分手的时候,林重阳犹豫了一下,“那个……”

    赵文藻刹车看向他,“怎么啦?”

    林重阳挠挠头,“没啥,回去吧。”

    赵文藻对陆延道,“子顺你先回去吧。”

    陆延哎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家去了。

    赵文藻看向林重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难道还不能跟我说吗?”

    林重阳有点难为情,其实没什么事儿啊,但是……也有点事儿啦,怎么说呢?

    他的脸就开始红了。

    赵文藻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却也不好意思笑,免得林重阳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