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子娴轻叹：“洪荒时代，神魔间有句谚语：宁拆九重天凌霄大殿不拆丰都一屋。”拆天帝的凌霄宝殿，甚至拆天帝本人都比从十八层地狱捞鬼容易。 “之前诺诺不是还说地狱有人逃出了吗？”卫时彦觉得，都能有鬼越狱，地狱能有多可怕？ 子娴反问：“你如果是一座关押着天底下最穷凶极恶之徒的典狱官，你会在意监狱里爬出去几只蚂蚁吗？” 卫时彦秒懂，逃出去那几只鬼根本没被当成一盘菜，因为不放眼里，所以不在意，所以才能越狱。 卫时彦道：“那我们走吧？”既然地狱太危险，那就算了。 子娴没动，挣扎着要不要为了一颗丹药去拼命。 抑血丹这种毒丹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炼的丹，难的是丹方很难凑齐，凑不齐药材就没法开炉炼丹，否则子娴早八百年就自己动手了。 鳖灵老神在在的等着子娴，他相信子娴一定会答应。 人性与力量只能择其一。 世人多选择后者，而子娴，远古之时便已交出了答卷。 第136章 古蜀往事上 两千七八百年前, 古蜀之地。 杜宇焦头烂额的瞪着案几上成堆的竹简。 坏消息！ 全是坏消息！ 不用打开看杜宇也能笃定这一点。 蜀中富庶, 自给自足, 然而这两年，岷江泛滥，杜宇在做了一百多年的悠闲君王后一下子被架到了火上。 不论是与周人交战亦或改变策略与周人交好, 止戈休战，再或者与西南其它民族交战, 开疆拓土, 杜宇心里都有谱, 但这一次，他真心没谱了。 自大禹治水后，人间界就没再出现过这么大的洪水，说是自然因素，打死杜宇都不信，不用想也知道是天界的手笔, 偏偏......杜宇还真没辄, 他不懂如何治水, 很少有人知道, 蜀国的王其实是只旱鸭子。 杜宇磨了磨牙，巫文化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绵延不息，然而巫族的血脉在长久的与人族混血后却出了问题。 巫与人混血所生的孩子可能是人族也可能是巫人，几率完全看天意，不过父母双方的人血越浓, 几率越低，可巫血越浓，生育力又会下降。巫人越来越少，就连王族也鲜有巫人降生，鱼凫王咬了咬牙，把巫人血统最浓郁的杜宇抓了回来继承王位。 杜宇是巫，也是神人，其父为大巫，其母为山神。 这样的身世，让杜宇的存在本来是有点小尴尬的，巫与天界神人的关系并不好。 鱼凫如此考量自然也有其用意，希望藉此与天界暂时握手言和。不过，显然没什么用，所幸杜宇也是一个明君，不论天界有完没完都扛住了。 只是如今......真心要齁不住了。 咬着牙将竹简一卷卷打开，弄清楚又有哪些地方受灾了，要如何赈济，一一安排好，这才得闲。但洪水一日不止，这事就没完。 杜宇贴了告示招擅治水的人，虽然不乏人来，但小才一箩筐，大才一个都没有。 越看越闷，杜宇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坐着牛车出了都城。 “敢问大王去何处？” 杜宇想了想，道：“去灾区。” 仆从有些犹豫，灾区的洪水正闹得凶，君王跑去似乎不太好。 “区区洪水还淹不死孤。”杜宇道，怎么也是个半神半巫，若能被淹死，那么水就一定不是凡间之水。 到了灾区，瞅着大江，杜宇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虽然知道淹不死自己，但旱鸭子在洪水面前就是忍不住怂了。 忽有仆从惊道：“大王，江上似乎有人。” 杜宇看了一眼，确实有人，也不知是哪个氏族被淹死的倒霉蛋。不对，对方不是蜀人。 蜀国的前身是西陵氏，西陵氏以蚕桑闻名天下，几千年过去，蜀国的纺织技术自然更上一层楼。哪怕是粗布衣裳，也做工也是极好的，最关键的是，蜀人好彩衣，喜欢色泽鲜艳的服饰，很容易分辨。 水上之人着一袭中原风格的深衣，头上梳着一个歪髻，显然是楚地之人。 楚国在大江下游，楚人溺亡，应顺江入海，怎么逆流至蜀国来了？ 确定对方是在逆流后，杜宇颇不解，对从人道：“将尸体捞上来。” 蜀王的从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也是矫健勇武的巫，且不是旱鸭子，轻轻松松就把尸体捞了上来。 捞上来后杜宇仔细打量了下，啊，之前看错了，不是尸体，人还活着呢。 虽然气息全无，但心脏还有微弱的反应，不像是被溺水之人，倒像是...... 冬眠！ 杜宇的脑子里跳出了这么一个词，检查了下，确实是在冬眠，这“尸体”并非人族，而是妖族，多半还有冬眠习性的冷血动物修成的水族妖。 妖族有三大分类，禽类、爬行类以及水族。 凡是水中生物修成的妖皆为水族。 杜宇摸了摸下巴，如果是水族的话，对水应该很了解吧。虽然水族从来都不治水，但生活在水里，真要治的话，水族比任何生物都清楚要如何治好水。 杜宇把“尸体”带了回去。 将“尸体”放在一间密封的屋子里，里头再点上几十个火盆，大活人进去立马变rou干，而“尸体”...... 杜宇坐在门口大口饮茶，饮到第五壶的时候，“尸体”终于活蹦乱跳的出来了，一身是汗，肌肤通红，估摸着有三分熟了。 “那个王八蛋干的，想烤死老子啊。” 杜宇坐在台阶上回道：“孤做的。” “尸体”看了看杜宇身上的王袍，又看了看周围的宫殿楼阁。“这里是蜀国？” 杜宇点头。 “那你是蜀王？” 杜宇再点头。 “老子哪惹你了要蒸了老子？” 杜宇坦然道：“你进入了冬眠期，不这么蒸，你不会醒。” 可你差点把老子给蒸熟！ “尸体”很想咆哮。 “孤乃杜宇，敢问先生是妖族那一尊大妖？”杜宇起身作揖礼。 尸体醒来的那一刻，妖气冲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是妖族，但做为一名巫，杜宇对妖族并不是很熟。 巫妖二族没落后便没再掐死掐活，勾陈应劫时也曾合作，但杜宇对妖族的情况还是不够清楚，谁知道这些年妖族有没有新的大妖出现，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关心，了解真心有点少。杜宇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并没有在勾陈应劫的时代出现过，否则他不可能没印象。 “尸体”见杜宇还挺有礼貌的，而且对方实力也不比自己弱，这样还能礼貌，挺不容易，便道：“我是妖族中的鳖族，以鳖为姓，名鳖灵。” 杜宇称赞道：“鳖灵先生是新晋的大妖吧，真是年轻有为。” 鳖灵默了下。“我已七千余岁。” 瞅着鳖灵少年的容貌感觉被捅了一刀的杜宇：“......” 鳖灵继续道：“你不识我也正常，姒文命治水时我被重伤封印，前不久才逃出封印。” 杜宇：“......”自己是不是带了个大麻烦回来？ 姒文命治水时封印的大妖杜宇略有耳闻，全是在治水时捣乱加重洪水的角色，自己要治水，却捞回个会闹水灾的，一定是捞的方式不对，捞错了。 杜宇很快就发现，自己捞的方式没错，捞对了宝。 久病成医，同理，水灾掀多了，也会治水。 虽然鳖灵对于自己差点被蒸熟了的事有点耿耿于怀，但杜宇礼贤下士，他也就不好没完没了的计较下去。 杜宇邀鳖灵共饮，一番推杯换盏的交谈后，杜宇确认了一个道理：久病真能成医，害人害多了也会知道如何才能救人。 一番思索后，杜宇力排众议将治水重事交给了鳖灵，还任命鳖灵为相，总揽大权。 “你就不怕我像大禹治水时捣乱？” 杜宇诚挚的说：“我相信你。” 鳖灵回以鄙视的眼神。 杜宇摸了摸鼻子，道：“好吧，我不认为你会愿意被整个蜀地巫人追杀。” 巫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鳖灵要是一开始拒绝了蜀王的任命倒也没什么，可既然接受了蜀王的任命却又不好好做，那巫人一定会好好教教鳖灵什么叫言必行、行必果，以及食言而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好凶残的威胁！ 鳖灵默然。 鳖灵兢兢业业的治水，治了好几年，水虽然没完全治好，但灾情开始减缓，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往日的风调雨顺。 将岷江中游的河段梳理清楚时，鳖灵疲惫的找了块草地休息，治水真不是妖干的活。 累！ 超级累！ 这辈子就没这么累过！ 一只篮子放到了鳖灵的面前。 篮子里放着一只酒罐，一罐粟米饭，一大碗羊rou，两条烤鱼。 鳖灵抬头，错愕发现拿着篮子的人是杜宇。“大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吃点东西，不然会很累。” 鳖灵道：“我不吃熟食。” 妖族进食都是生吞活剥，这样才能吸收到血rou中全部的精气神。 杜宇认真道：“吃生食容易生病。” 巫族虽然也对吃的不怎么讲究，但弄熟了再吃却是必须的要求，而蜀地巫人与人族混居已久，也染上了人族的习惯，食物要烹饪好了才能吃。 鳖灵翻了个身，他对熟食真心没兴趣。 杜宇无奈的拿出了另一只篮子，里头是半只生羊和两条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