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楠楠因为张杭家世的原因参加考研, 这其中到底占了多大的比例，陈慕西并不知道，也懒得细究，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是朝自身变得更好的方向发展，就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却不妨碍陈慕西把这件事放大，陈慕西看大哥露出了些意外的表情，就又说道，“楠楠自小懂事，遭遇了刘进的打击，现在她终于遇到喜欢的人了，可是，不是因为两人不合适，却是因为两家地位悬殊，而心生自卑。大哥，我觉得，咱们身为哥哥，以后就是楠楠的娘家人，也该做点什么，让她更有底气才是。” 说着，陈慕西歇了口气，就又继续说道，“现在楠楠遇到这样的事，等弘文、弘武，还有冉冉这一代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了，万一也因为家世原因，觉得配不上对方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咱们做父母的，这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让儿女好，让他们也像咱们这一代似的，总是被动。 有了冉冉后，我更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实现自身价值的同时，也能给冉冉更广阔的天地，让她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有更多的自由。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是面对谁的时候，内心都是骄傲的，没有许多顾忌小心的。” 陈强东听了，也有些感慨，说，“你说的对。想从一个阶层向另一个阶层迈进，必须冒些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走，太慢了。你们三个都在向前走，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拖后腿了。” 陈强东说着，自顾摇摇头，苦笑了一声，看向陈慕西说，“慕西，说实话，我工作了这些年，日子过的也安逸，骨子里的激情早就磨的差不多了。 这几年看着你又是当翻译，又是办公司、拍广告的天南海北的折腾，现在又有了无数人艳羡，挤破了头也想要的公派出国名额，短短四年时间，你身上又有了许多光环。 我偶尔就会想，换我是你，考上清华这样的名校后，早就满足了，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在学校安心上学，然后等着毕业，安排工作，不会这么费力的来回折腾的。 这么想了后，就又会觉得自己没出息。 没事的时候，也会想着挽起袖子做点什么，可是，又总会想周围的大家都是这么过的，我干嘛就要和被人过得不一样？失败了被人笑话怎么办？ 说到底，我内心的想法，除了对失败的恐惧和担心外，最后都是终结在我臆想中的别人的眼光里了。” 听了陈强东说的话后，陈慕西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直接说道，“大哥，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成功。 我这次回来，是想在咱们这办个分厂，可我过完年就会去参加培训，然后过几个月就是出国，根本没有时间弄这些。 原就是想着，看你愿不愿意试试，技术、资金我都提供，也会安排人过来帮你，但最后你能不能胜任管理分厂的职务，就看你自己了，大哥，你想不想试试？” 陈强东虽然在陈慕西回来的那天，就猜到他可能会有这个打算，可真到了事前，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些犹豫。 从一个熟悉的，被人们广为认可的环境，换到另一个未知的，不太被大众看好的陌生环境。 虽然这个陌生环境是自己弟弟提供的，可他是做大哥的，不帮忙就算了，没道理让弟弟为自己的失误买账。 “那就试试吧！”陈强东说，说完觉得，这声音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发出来的。 陈慕西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楠楠、小北都考上了大学，等毕业的时候，一个好工作也是跑不掉的，只有大哥，是在工厂辛苦当工人。 工人也没什么，可是陈慕西兄妹几个以后留京，独留大哥在许河市，一家人相距太远了。 还有一点就是，改革开放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递进，工人的地位会变化，也是和前些年的地位比不了的。 想是这样想，但陈慕西还是说道，“大哥，这事关系着一家子呢，你回去也和大嫂商量商量。 现在三友收音机的销量很好，连带的电视机卖的也不错，只要质量不做坏，短时间是不会赔钱的，以后你赚的钱肯定比当工人的几十块钱多多了。 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一直赚钱，以后也是要看企业的发展，能不能跟上时代的脚步了。 长远来看，还是有很多未知的，不如机械厂那么稳定。” 陈强东却摆摆手，说，“你大嫂那，你不用担心，她常笑我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然后，陈强东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看向陈慕西说，“石头，你别笑话大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生活有点变化，心里总会有种不安全感。” 陈慕西笑着耸耸肩，说，“这很正常，我不记得从哪看的，说人是安全感的奴隶。再说了，弘文弘武也都不小了，大哥你的家庭负担不也轻，想的多些才正常。” 陈强东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怎么没见你做事瞻前顾后的？别说了，我自己的问题，我明白。” 陈慕西不赞同的摇摇头，说，“我刚开始当导游，用的是我会的外语，就算不行，也是我知识储备不够，损失不了一分钱。 况且，我当时每月拿着补贴呢，当导游那是赚外快。 后来，和同学合伙开公司，虽然投进去了所有的钱，还贷了款，可至少当时，我们一家每月的生活费还是有着落的，不够还可以当导游赚点。 所以啊，大哥，我没那么聪明果决，你是看着我觉得我怎样怎样，实际上，我也是考虑权衡了很久，才那么做的。 没有一丝后路的选择是没有的，不过是会变得更糟一点，但也没什么。 生活嘛，有想做的事情就去试试，冒点险，人生也会变得有趣一些。 要不然，等老了的时候，年轻时想做的事，全都因为束手束脚没去试过，恐怕连回忆都是乏味至极的吧。” “有道理，你小子想的倒是通透。”陈强东点了点头说。 陈慕西笑着伸出手说，“那就祝大哥你一切顺利。” 陈强东握了下陈慕西的手，语气比刚才坚定了几分，说，“会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陈慕西笑着重复，心情一下子变得分外畅快。 一段关系里，不管是朋友、亲人，亦或是夫妻，能够长长久久的保持下去，只能是一同进步，双方保持着相近的步伐，才能一直保鲜着双方的关系。 而兄妹几个里，陈慕西和陈强东最亲近，他不想随着时间推移，让两人的关系变成那种隔好久见一面，话题只会是围绕着家长里短的亲人，生活里，彼此不了解，也进不去对方的世界。 陈慕西希望，他们还可以是伙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齐头并进，在这偌大的世界，可以互相扶持，相伴一生，这才不负“手足”二字包含的含义。 和陈强东谈过之后，陈慕西还去了喻家一趟，双方聊的很好，只等以后办分厂的手续等事宜了。 临近过年，少不了去供销社置办年货的时候，陈慕西也常跟在王淑英、杨静、林舒雅他们后边，担任苦力一职。 陈慕西几个月后就要出国，不管是在那家，这都实在是个值得好好庆祝的事。 因为陈慕西出国，今年家里亲戚肯定来的也不少，这样下来，积攒的rou票肯定不够用，反正家里也不差钱，王淑英就打算通过副食品店里同事的介绍，再买几只鸡，还有些猪rou。 可不等买，陈建新就背着尼龙袋子上了门，里边有一整个猪后腿，还有几只鸡和鱼，以及几斤羊rou。 陈慕西在刚回家的时候，就和林舒雅带着冉冉回过南山村，看望爷爷奶奶，还有二叔二婶一家，还留下了几百块钱。 却没想到陈建新拿来这么多rou，算下来，也是不少钱了。 而陈家有了陈建新拿来的许多rou类，这许多年来，陈家一大家子是真真正正过了个肥年。 随着过年忙碌的走亲串友，吃吃喝喝，爆竹声声中，时间已经迈进了八二年的门槛，陈慕西二十六岁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妈, 我出去了。”出门之前，林舒雅对冯秋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林舒雅脚还没动地方, 冯秋就风风火火的从里屋快步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 说道，“舒雅，别看现在天暖和了，可四月的温度还没有那么高，风一吹, 还是有些凉的，把这件外套带上再出门吧，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林舒雅看了一眼外边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摇了摇头，语气没什么起伏的, 不咸不淡的说，“不用了。” 冯秋听了，没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倔，那事事先没有和你们夫妻俩商量, 是妈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你好啊。 你看看公派出国是多不容易的事，慕西愣是考上了，前不久置装费就发了七百二十块钱，比你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还辛苦的要整天加班，容易太多了。 再说了，等以后慕西出国回来，那更不不得了，慕西是个有本事的，你不想着好好笼络住男人，就想着工作工作，到底哪个重要？女人还是该以家庭为重，你和雅静不一样，你男人养的起你，干嘛这么折腾自己，好闺女，你说你傻不傻？” 过完年后不久，托福考试成绩就出来了，陈慕西公派留学生的身份是彻底确定了下来。 成为留学生的第一个待遇，就是领到了七百多块钱的置装费，这虽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可陈慕西和林舒雅这几年赚的钱比这多多了，虽然也觉得不少，可也没有特别吃惊的感觉。 巧的是，正好冯秋过来有事，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没有五十、一百的大钞，七十二张大团结装在信封里，足有厚厚的一沓，近些年一直过得不富裕的冯秋见了，惊喜的不得了，直夸陈慕西有本事。 紧接着，陈慕西就离家去西安外语学院进行英语培训去了，主要是练口语还有了解外国人的生活习惯，利益时尚什么的。 可是，在陈慕西走后一个多月后，林舒雅有几次都觉得恶心想吐，没想那么多的林舒雅碰巧单位体检，就顺便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却被告知自己怀孕了。 这两年已经开始出台政策控制人口，林舒雅根本没有一点防备自己会怀孕，她和陈慕西一直都有采取措施的，怀孕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可是，这体检是单位组织的，林舒雅怀孕的事，在报社这个并不盛产两耳不闻不闻窗外事这种人的地方，很快就已经传的是所有同事都知道了。 而听说消息的领导，还找林舒雅谈过这件事，知道林舒雅只有一个女儿，对林舒雅再怀孕表示了理解，可对于林舒雅肚子里这个孩子，却劝林舒雅三思。 林舒雅在知道自己怀孕这个事实后，还没来得及消化和考虑该怎么办，就被领导叫去一通谈话，领导的意思虽然含蓄，却也很明显，工作和孩子不可兼得。 林舒雅因为怀孕，情绪本来就不太稳定，每天上班去了报社，要听单位里各怀心事同事们的各种劝解和议论，这让初初入职场的林舒雅感觉尤其烦躁。 可知道林舒雅怀孕的事后，冯秋却是喜不自胜，眼睛仿佛有了b超的功能，一个劲的说林舒雅肚子里一定是个男孩。 而对于林舒雅关于工作的烦躁，冯秋感觉根本就不是事，反而觉得林舒雅完全是庸人自扰，不过是个工作罢了，又不是女婿养不起。 在冯秋看来，林舒雅根本没有必要去辛辛苦苦的看人脸色工作，直接待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多自在。 “可不就是这个理嘛，舒雅，要我说，你那工作不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啊，你就是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不比你每天上班受气强？”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的林雅静说道。 “这没个儿子，女人是栓不住男人的心的。以后慕西和别的女人生个儿子，给你领回来，看你怎么办。 再说了，慕西对你这么好，你忍心看着他因为没有儿子，让别人笑话？”知道林舒雅和陈慕西感情好，冯秋试图以情来说动林舒雅。 林雅静走到林舒雅身边坐下，拍了拍林舒雅的手，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舒雅，你看看我，我要是给你姐夫生个儿子，他又怎么会那样对我。” 林舒雅本来想反驳的，可听了林雅静这话，就又住了嘴。 早在过年之前，林舒雅和陈慕西出去买年货的时候，碰到的夫妻打架，其中挨打的就是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双胞胎jiejie林雅静。 他们当时没有上前，林雅静又一直低着头，所以根本没有认出对方，可是，林雅静却看到了林舒雅。 林雅静和林舒雅长得特别像，加上林雅静也记得小时候的事，知道自己有个meimei，认出林舒雅后，陈慕西这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自然不难认。 知道了要找的是谁，还知道对方过得很好，过完年后，林雅静几经打听，就找到了林舒雅的店里，一番相认过后，两姐妹虽然不十分熟络，可也开始有了来往。 可是，这个jiejie对于林舒雅来说，除了刚开始的惊喜开心外，丝毫没有小时记忆里的感觉了，更让林舒雅心塞的是，林雅静的想法和自己半点不一样，倒是和冯秋十分合拍。 两人经常意见统一的劝林舒雅别胡来，还不停的给林舒雅灌输着工作不重要，一定要生个儿子这些观点，对于林舒雅个人意愿都选择了忽视，反而还觉得林舒雅脑回路不正常，肯定是上学多，学习学傻了。 至于林舒雅那喜欢的事业小萌芽，才刚刚起步，就被扼杀，两人没有丝毫的可惜和挣扎，只觉得林舒雅又犹豫就是有问题。 其实，冯秋对于林舒雅只有一个冉冉这件事，后来有陈慕西和她谈了后，也差不多释然了。 可林雅静的出现，以及她的遭遇，一下子就又绷紧了冯秋心里的那根弦。 林雅静有三个女儿，至今没有一个儿子，在婆家一直抬不起头，没有底气。本就脾气不好的丈夫，为这对她也是瞧不上，经常对她拳脚相向，非打即骂，生活过的十分糟糕。 自然而然的，冯秋就把目光转到了林舒雅身上，林雅静小时不在身边，感情也淡，林舒雅是在身边长大的，自然更亲近些，冯秋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在林舒雅身上重演一遍。 而林舒雅被查出怀孕，在冯秋看来，简直就是老天安排！ “妈，姐，你们俩在家玩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我听说外国人睡觉都穿睡衣，打听说出国人员服务部那里有卖的，我去看看能不能买一件。现在四月份了，慕西六月初就得出国，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林舒雅没有接她们两人的话，但也不想再听，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和一些说道。 既然谈不拢，躲就是了。 “你怎么不早说，那你赶快去吧，路上小心着点，早点回来，要不要我陪你去？”冯秋赶紧催促的说道。 林舒雅忙摆摆手，说了一句“不用”，然后就出门去了。 林舒雅过得不顺心，在单位感觉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在家里，又被老妈还有jiejie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