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宁长生正想回答谷雨,突然似乎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微顿,旋即对谷雨抱歉地道“临时出了点意外,我留个你电话吧,我们私下联系。” 见她表情不像作假,谷雨也没缠着不放,直接道“需要我送你吗?” 他看得出宁长生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儿急着想走,难得的问人要不要搭他的车。要知道他对摩托车就像伺候对象一样,万般小心,从来没载过人,能主动询问宁长生已经表明他对对方印象很好了。 然而宁长生是真的赶时间,就算谷雨是顶级摩托车车速可以很快,但也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坐车反而是拖累。 “不用了。” 宁长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张纸,飞速写下一串号码丢给了谷雨,“这是我号码,有事儿再联系,再见。” 说完宁长生直奔前面的街角而去,趁着四周无人,她直接缩地成寸,往河边走去。她布下的阵法有了波动,是榕树精在找她,还很急。她担心有其他人发现龙骨的存在,必须尽快赶到那里防止事情生变。 匆匆赶到河边,还没等她靠近桥洞,一股浓郁的妖气便扑面而来,带着厚重的泥腥味,让人生闷。宁长生往岸边一看,发现榕树的老根已经有不少裸/露在地表,硬生生凿开了河岸的硬质铺装,弄得到处都是碎砖残石。根的末端伸进了恶臭的河水里,也不知道榕树精究竟在做什么。 宁长生第一件事儿就是确保龙骨的安,神识瞬间外放,她发现那具尸骨还好端端地沉在地下的阵法中央,只是榕树精将阵法触动,想要将她唤来而已。 看到这里,宁长生提上去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不过榕树精现在这模样是要作什么妖? 想了想,她干脆往地上的气生根踢了踢,道“你在干嘛?” 意识到人来了,榕树精终于从之前的狂躁状态中脱离开来,缩回了四处作乱的老根,重新幻化出了人形。不过因为沾了脏水,他现在浑身臭哄哄的,脑袋上还有一堆碎水泥块,很是狼狈。 “你可终于来了!” 榕树精满脸苍白,看着宁长生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刚才那人身上突然挥出一道气,直接把我从洞里打了出来,害得我吐了好几口老血,疼死了。” 宁长生还以为是外人攻击了榕树精,却没想到是尸骨的问题,眼底闪过一缕幽光,她立马问道“什么气你还记得吗?” “我也没看清,当时我正在那里好好地晒着太阳,谁知道从尸骨身上忽然钻出一道气,特别霸道地打在我身上驱逐我,还把我赶在臭水河里。好气啊,这明明是我的家。” 别以为植物就没有领土意识,相反,植物对自己的领域相当在乎。你很难见到一棵参天大树旁边还有其他树的,因为日光月华是有限的,它们要最大限度确保自己能活下去,下意识就会排斥其他与自己存在竞争的生命体。老榕树脾气好,肯把自己的地盘借出来很难得了,结果好心没好报,反而被打受伤。他恨不得当下就把那诡异的尸骨挖出来扔掉,还是理智制止了他,让他咬牙切齿地去联系宁长生。 宁长生看见化为人形后,残留在榕树精体表的伤口,有的还在汩汩地淌着深绿色的液体,便知道榕树精受了大委屈。为了安抚对方,她伸出右手凭空一转,原本栽植在阵法中的一株灵草瞬间飞了出来,又快速搅动消失在空中,最后浓缩成一滴粘稠的墨绿色珠子,顺着宁长生指尖一弹,珠子滚落到了榕树精体内。 后者没来得及阻止,正瞪大双眼准备抵抗,不过很快他就感受到一股陌生的能量在自己体内游走,快速修复着他残损的伤口,顺便还缓解了他体内沉积多年的暗伤,榕树精松了一口气,不过顷刻间身体从内而外的舒爽还是让他感到很是惊奇。 “那是什么?”他问。 “凝露,灵草凝结出来的精华,比单纯吞噬灵草的灵气作用更大。不过因为它品质太差,效用也不够明显。”宁长生皱着眉道。 “竟然还可以这样!” 榕树精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了神识,最后修炼成人的,不像其他珍贵的妖精血脉那般觉醒了就可以拥有传承,他只能靠自己的本能去慢慢摸索,所以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更多的时候都是胡乱行事。好在他这辈子大概没做过什么恶事,运气也好,也就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榕树精正想再问具体的东西,宁长生却打断道“我去里面看看,你要一起吗?” 毕竟是榕树精的地盘,宁长生还是学着人类的规矩,尊重他人。 榕树精一想起之前体内那股剧痛就有些索瑟,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知道宁长生进去后会怎么做,便点头道“一起。” 宁长生沉默地点了个头,就直接进了桥洞。 从她上次离开这里现在不过是过去了五天,原本载下的灵草灵植却变了样,像是爬藤植物一般,将整个桥洞覆盖了一层绿毯,生机勃勃的同时又显得诡异离奇。 榕树精看了眼便低下了头,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宁长生倒是有些猜测,阵法是有效,但也依赖周围强有力的辅助灵石灵草,而她栽下的灵草品质有限,断然不可能有现在这般威力。最大的可能,就是龙骨在发挥作用。 宁长生干脆走了进去,绕过盘根错节的灵草灵植,去到了阵眼位置。 只见她突然垂眸闭眼,不多时,周围忽的亮起耀眼却不灼目的光亮,犹如在墨绿绸缎下闪亮的星空,深邃又迷人,让一切阴暗无处遁形。 宁长生从星光中踏步而来,随着她的动作,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动,不断抖落尘土,最后那具尸骨从地下浮了上来。 rou眼可见的,尸骨的龙骨手臂在宁长生二人的注目下逐渐变亮,愈发的辉煌灿烂。从最初出现到此时,颜色已经从浅淡的金黄转变成盛世黄金,浓郁耀眼,仿佛可以自己发光。当然,它也真的发光了。 龙骨自发溢出的龙气形成金光盘踞在一团,霸道非常地挤开周围的白光,占据了一方上空。但隐隐间它还不知足,晃荡着自己长条的身影,穿梭在周围的白光里,上翻下窜,不断抖散白气。 异象发生得太快,等榕树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现在的局面。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宁长生,“这……” 宁长生朝他摇了摇头,让他静观其变。 见状,榕树精再不愿意,也不敢随意动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龙气的动作让空中弥漫的白气开始觉察到不安,纷纷四散开去。然而龙气就像是在逗弄小玩意儿一般,静静看着,时而冒出来咬它们一口,时而藏在它们背后恐吓白气,硬生生将这群自由散漫的白气吓得缩成一团一团的。见到如此情景,龙气反而高兴起来,似乎是它特意布的局,将白气的能量分化,再一团团消灭。 果然,分散的白团力量更小了,根本抵挡不住龙气的攻击,最后被一步步吞噬干净。再看向龙气,它如今已经从混沌的长条状气体变得轮廓分明,依稀可以看到它身上一块块的龙鳞,甚至还勾勒出了飘逸的胡须。 宁长生视线上移,看向了龙气的脑袋。龙气物化形成的龙头上,长着一只独角。 头上对角为龙,独角或无角则是蛟。 蛟隐于湖泊、深潭,修炼千年,由江入海化龙。一副龙骨炼化的龙气竟然形成蛟,这不是很有趣吗? 饱餐了一顿,龙气这才开始将注意力转向宁长生二人。 只见它哼了一声,嘴里突然吐出一口闷青的气体,散发着淡淡的草木之气,似乎只是它的饱嗝,瞬间打破了它高冷的形象。 觉察到龙颜受损,龙气气急,忽然盘旋窜到了空中,直直落下飞快钻进了尸骨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过了好一会儿榕树精才眨了眨眼,咽了口口水道“这是?” “传说当中的蛟龙。”宁长生笑着解释道。 “可是那最开始不是一团气吗?我不明白,它之前是不是吞了什么东西才化出龙身的?” 榕树精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明明是一副死了至少上千年的尸骨,突然从里面钻出一团气,那团气又吞掉了其他气,最后冒出了一只蛟龙,然后又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外面太阳还大,榕树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它吞的是灵草灵植蕴养出来的灵气,因为灵气很粘稠雾化形成了白雾,对它沉睡了千年的身体而言是大补,所以它吃了才有力气化形。” 宁长生摸了摸周围仿佛爆盆了一样的灵植的叶片,笑着道“这些灵草灵植也要多亏了它才能长成如今这么繁盛的模样,其实说起来,是它在养自己的食物。很聪明,自力更生。” “你是说那团气体从一开始就有灵智?”榕树精问道。 宁长生却是摇头,“不,准确的说它本不是气体,因为一些原因最后只能以气体的形式存在,而它想壮大自己必须吞噬足够的能量。” 就跟她身边的圣树一般。只不过圣树还有自己的真身,而龙气已然没有了。或许有,不过已经成为尸骨的一部分。没有真正的龙身做依靠,它只能炼神。就跟鬼修一般,必须把灵魄变得很坚实,无物可摧,才能真正立足下来。 “可是,龙不是很厉害吗?” 宁长生看向榕树精,反问道“你觉得天道厉害吗?” “天?”榕树精点头,“当然厉害,它创造并支撑了这个世界,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天道使其灭亡,所以刚才那条龙才会成了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 “或许吧,谁知道呢。” 这一方世界甚至可能只是一群人的游乐场、马戏团,荒诞又残酷。 “它应该本就是一条龙,不过现在能力不足只能化蛟,等它化龙还需要无数时间了力气,下次等它再出来,把它放走吧。”宁长生道。 其实她并不信对方只是靠吞噬蕴灵阵的灵气就能化成蛟的,极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早就有了成蛟的能力,不过一直潜伏在地底等待时间。而他们刚好碰上了好奇将人家挖了出来,对方才会借势冒出头。不过这样说来的话,指不定它还真知道榕树精的过去。 “你可以到时问问它,你究竟是怎么拥有的机缘才能化形成人。” “它知道?” 榕树精从拥有灵智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不,一个妖,直到后来化形能走动了,他才有机会出去打探消息。人间都有小蝌蚪找mama的故事,他其实也很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方圆几里都没有自己的同族,这种意外总是透着奇怪的。可惜他之前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因为周围的邻居大多比他年纪还小,只不过人家血脉好,是什么人参当归的,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受上天宠爱。平时还会有亲友来探望,不像他总是独身一人妖 宁长生点头,“你把匕首还给它,说不定它就会告诉你答案。” 没有无缘无故的因缘,榕树精和尸骨及龙骨之间,必定有什么故事,不然以龙的霸道,根本不可能让榕树精这个傻白甜妖怪安稳地活在这里。就算之前对方重击了榕树精,可在宁长生看来,更多的可能是对方恨铁不成钢,在责打榕树精而已。 “啊,要送匕首呀?” 榕树精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他从醒来后那匕首就一直陪伴着他,而他真的要为了一个故事将匕首送出去吗?他不舍得。 宁长生耸了耸肩,“随便你咯,我只是猜测,愿不愿意还要看它。不过你呢好好修炼吧,别老被它压着打。”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加油。”说完,宁长生就迈步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