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裴挚想说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行不行,名字跟你特别配,都是跟父母有仇系列。 上楼,门开了。 一看见白砚,蛇精妹子的凛然正气登时像是被漂了软化剂,眼睛里头还带了丝由衷的笑,“白砚老师。” 裴挚:“……!” 这眼神,他要是看不出点意思,他就是瞎子。 今儿什么日子,情敌上门了? 其实他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如仙人般清冷,对蛇精只有一句交待:“来练功房,带剧本了?” 白砚每次一人进那屋都得待好几小时,现在,还加上个好像对影帝爸爸有点意思的妹子? 裴挚觉得有必要嗷一声,刷一下存在感,“哥。” 白砚转头,另外两个也转头。 裴挚用最潇洒的姿势扯了下嘴角:“你来一下。” 别说这存在感刷得没意思。 犬类被异类动物杀入领地,就没点必须有的倔强? 他哥眉头只在半秒钟内收紧了一点儿,回头对异类动物说:“你先去扮上。” 看看,看看,他哥疼他不疼? 终于把白砚带到走廊,问题来了,总得说点什么正事。 直接问你跟一个叫常天韵的家伙是不是有过结?打住!他哥昨晚才说自己的事儿让他别管,他装样子都得老实几天不是? 就一句话:就算我在外凶得像头獒,回家也是你可爱的snoopy。 裴挚对着他哥俊美的脸,养了会儿眼睛,力求认真严肃地说:“今儿降温,你多穿点儿。” 这话用得着特意把人拉到一边说? 白砚心想这小混蛋骨头真是太皮实。 白砚本来就有些不痛快,大清早起来,家里除了早餐就只有他自己。 不是多稀罕小混蛋在家,纯粹是他休假时特别讨厌生活节奏跟前一天不一样的失序感。 “你早上去哪了?”这次他就直接问了。 敬畏生命,敬畏生命,看在早餐份上。这小混蛋连着流了两次鼻血,怕不是一早自己去看大夫了? 裴挚说:“出去转了一圈儿。”他能说他去找郝总给他哥打call? 白砚眼光又往他手上一扫,“这什么?” 裴挚低头瞧一眼自己拎着的黑纸袋,笑得特别诚恳,“买了点自己用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他哥不想欠他人情,他装样子也得老实几天。 他哥代言的护肤品,他也揣回一套自己用,时刻追随欧巴的脚步,懂? 白砚将信将疑地瞧他一眼,走了。 接下来,是影帝气场全开的时刻。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整,今天,影帝正式回归本职。 白砚今天叫佘晶上门最主要是帮新人找找角色状态,草台班子凤凰对肯乖乖投到自己门下的孩子,总是格外照顾的。 再说蛇精……不,小花佘晶,就是把副导演性sao扰事件闹得整个横店都知道的那位女侠。这女侠还有个成就:拒潜十次。不过这都是进草台班子之前的事儿,签约之前,这位在圈里根本混不到饭吃。 行,就是这么一个完全不知道圆融和让步的女演员,这次在《国色》里要扮演年轻的太后,一个性格极其扭曲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角色。演员本身阅历又浅。 找状态,好像也不那么容易。 他们开始对戏,小老板跟裴挚盘腿坐在一边围观,白砚只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介意观众存在的演员算什么演员? 佘晶换上了简易的宫廷装,虽然头发披着,也端出了十足古装范儿。 白砚还穿着家常家居服,套头衫休闲裤,可两人一对上,他嘴角一扬,那股军人的飒爽劲儿和兵痞子气就出来了。 冰山美男在戏里还是冰山?不存在的。他演的是常年驻扎边塞的武将。 白砚说:“别来无恙。” 笑意邪劲儿十足,眼神犀利得几乎把对手扎穿,这哪是人,就是野兽啊。 裴挚在一边围观,目不转睛,恨不得当场跪下喊666666。 再看佘晶。 佘晶下巴端着,高贵而傲慢,笑得意味深长,“承蒙挂念。”挺有太后范儿。 好像也不错? 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他哥一样,影帝爸爸,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果然,裴挚听到小老板小声骄傲地说:“佘晶演技很好,比很多当红小花都好。我们公司的艺人没一个演技不好,哦,白砚,他不靠演技,演技就是他的一部分。” 不靠演技靠什么? 裴挚眼光又黏回他哥身上,没来得及问。因为他哥脸色突然变了。 白砚冷冷看着妹子,“你是什么东西?你这寡妇比平常民间的寡妇都不如。” 裴挚:“……”这是剧本上的台词? 佘晶显然跟他一样意外,人都呆了。 白砚对着呆滞的妹子步步紧逼,“太后?笑话!你一步走错就粉身碎骨,还不止你,你三岁皇帝儿子被人开肠破肚都有可能。真可怜,他才那么点大。你死鬼丈夫留下的托孤臣,你信得过吗?你信得过谁又拿得住谁?” 影帝极尽嘲讽之能事,“太后?笑话!就算像个婊子一样爬到你臣子面前邀宠,只要能活下去,你都赚了。只怕你还没机会当这婊子。” 裴挚:“……!!” 不愧是我哥,骂人都这么迷人。 妈的,想干,又硬了。不是,怎么说骂就骂上了? 白砚突然一声吼:“你是什么人?” 佘晶红着眼圈梗着脖子:“我是太后!——” 白砚神色缓和了些:“再来。” 这是第二次。 白砚说:“别来无恙。” 佘晶这次还是笑得妖媚,“承蒙挂念。”但眼神很冷,一看就是反派。看着强势桀骜,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脆弱感。 裴挚瞧一眼小老板,压低声音问:“我哥厉害不?”驯兽技能点满。 小老板拍胸,“厉害,怕怕。” 可影帝爸爸还是没满意,突然转头冲他们说:“你们出去。” 裴挚说:“我闭嘴,不说话。” 白砚说:“回避,别让我说第二遍。” 行吧,回避。 闲杂二人组只能乖乖走人。 练功房剩下两位演员。 白砚突然问佘晶:“那个副导演占你便宜,你不就范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佘晶说:“他是直接动手用强,不揭发他,会让更多人受害。” 白砚摸出手机,连上投影仪,“你是好意。看看别人是怎么说你。” 屏幕上是某个论坛娱乐版的页面。 “一副艳星样儿,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不就是想红?拿这种事炒作。” “佘婊给自己艹了个女权人设,回头在戏里拿性感吸猥琐男眼球,婊气冲天。” “再碰瓷,全家出门200码。” 佘晶脸色煞白,脊梁依然挺直。 白砚说:“这事是你上部戏之后才爆到公众面前的,起因的确是同剧组女演员带节奏黑你。你再看看,这些出口谩骂的也不全是水军,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也不需要知道真相,就拿你当个发泄情绪的工具。” 突然凑到佘晶耳边,“告诉我,一秒钟也好,你想过让这些人去死吗?” 佘晶坚定道:“没有!” 白砚说:“正视你自己!” 小花满脸通红。 白砚说:“你被签到公司的前几个月,据说到了连饭钱都没有的地步,你躺在出租房饿极了的时候,闻到邻居家的饭菜香,有过乞怜或者偷窃的念头吗?一秒钟都好。” 佘晶坚定道:“没有!” 白砚说:“正视你自己!” 佘晶哭了。这次真是蹲下来嚎啕大哭。 白砚说:“杀戮和掠夺的本性,你一样都不缺。收集情绪,放大了用,懂了没?这个世界对你残酷,角色的世界对她更残酷,你该怎么对待那个世界?” 一下接受不了自己?没关系,慢慢接受。人都是多面体,在极端情况下可能衍生出恶和卑劣。敬畏心、教养、以及本身的善可以压制这些,那就算是有良知的人。很多好人也选择回避自己的阴暗面,可是,演员呢?要成为足够精彩的演员,对自己,哪怕最不堪的、永远不可能付诸实施的闪念,也要全数看清。 一个演员,演百样人生,演到反派时连最直接的情绪取材点都回避,还谈什么演人? 佘晶哭得全身发抖。 上前安慰她?不,那不是白砚,白砚只是甩给她一支烟。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白砚到几米外坐下,自己也点了一支。 为角色深挖自己和身边所有人,尽可能从人性的角度展现角色,这是使命。他不知道,有一天,他真的息影,还有多少年轻的演员能记得、能接受,能吃得下这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手。边痛边快乐。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