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淮王将长剑抽出,和江蕙一起到了床前。床上躺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身子被绑在床上,嘴被堵得严严实实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目光中满是哀恳之意。江蕙将他堵嘴布取出来,淮王划断捆着他的绳子,“敢问可是冯大人?”将那人扶了起来。 那老者被扶起来之后,喘息良久,方才能够发声,“老朽正是冯韬。” “冯大人,您怎么会……”江蕙疑惑。 冯大人默然看了江蕙许久,缓缓问道:“姑娘可是淮王妃?” 江蕙一呆,“您怎么知道?”随即想到她和淮王还没有成亲,不禁脸一红。 淮王却柔声道:“冯大人好眼力,她正是本王的王妃。” “还没成亲呢。”江蕙小声提醒。 淮王声音也低低的,“迟早都是,你说对不对?” 江蕙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冯大人长叹道:“这些天老朽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我知道,淮王妃一定会来救我的。” “为什么啊?”江蕙奇怪。 她和这位冯大人,可是素不相识。 冯大人手脚慢慢的活动开了,说话语气也自然了,“因为,六王子要对付的,是你的meimei。你这做jiejie的不会置身事外,一定会参与进来。” “杜陌为什么要对付我meimei呢?”江蕙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那想法还是模糊不清的、凌乱不堪的,情不自禁的问道。 冯大人凝视淮王和江蕙许久,道:“进宫再说吧。” “也好。”淮王和江蕙没有异议。 冯韬也有他的侍从、仆人,不过他的侍从、仆人都被杜陌命人关在后院。淮王的侍卫已将高夏侍从悉数擒拿,救出了这些人,更换过衣裳,便带着冯大人匆匆进宫了。 皇宫之中,围观的人有增无减,连皇帝、庄太后、杭皇后等人也来了。 淮王和江蕙带着冯大人赶到的时候,太子派去花畔里的人也回来了。 冯大人和杜陇是从不同方向过来的。 杜陇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冯大人来不及拜见皇帝、太子,便向着杜陇走过去了。 冯大人本就年事已高,又被关了这些时候,更显得苍老、沧桑,格外引人注目。 他向杜陇走过去的时候,众人都觉得奇怪:诚然阿若是杀死高夏王子的凶手,杜陇是阿若的父亲,可这才头回见面,又没人介绍,他怎么就知道了杜陇的身份呢? 冯大人离杜陇越来越近了,老泪纵横,双膝跪倒,深深拜了下去。 众人都是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回事? 江蕙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却是越来越清晰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杜陇黯然片刻,道:“老先生请起。素不相识,仆受不起这般大礼。” 冯大人缓缓抬起头,哽咽的道:“我王。” 众人惊呆了。什么意思?杜陇难道不是深山之中的一名猎人么?高夏副使为什么对他下拜,称他为“我王”? “老先生认错人了吧?”杜陇眉头微蹙,“我不记得我曾经登基为王,更对老先生没有丝毫印象。” “我王。”冯大人俯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啥情况,啥情况?”阿若激动的在冯兰怀里坐起来,探出了小脑袋,“我爹是国王?那正好,赔一个国王给他们好了。” “赔国王呀。”江苗和江蓉惊呼。 冯兰抱好阿若,又轻轻拍拍江苗和江蓉,示意她俩安静。江苗、江蓉会意,偎依在冯兰身边,小手指放到嘴里,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说话了。 “冯大人请起。”淮王上前把冯大人扶了起来,“冯大人请至我父皇面前,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解说清楚。” “是,淮王殿下。”冯大人抹抹眼泪。 皇帝在树荫下设了御座,淮王把杜陇和冯大人请过去,皇帝也觉得这件事很稀奇,“冯副使,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请你讲一讲。” 杜陇迷惘,“仆正想请教冯大人。” 江蕙扶着冯兰,冯兰抱着阿若,也一起过来了。 冯兰在杜陇身边坐下,杜陇握紧了妻子的手。 高夏侍从也被方才的一幕惊呆了,直到现在才清楚过来,叫道:“冯大人,你要为王子复仇啊!六王子被那个小丫头给杀了!” “陛下和王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冯大人严厉的训斥。 “什么……什么王上?”侍众目瞪口呆。 “冯大人,你要为六王子复仇啊,你看看六王子……”有个侍从不甘心,指指被白布蒙盖着的六王子杜陌。 冯大人道:“六王子殒命于此,着实令人伤痛。不过,我倒觉得并不意外。诸位,此次出使大梁之前,我和六王子曾请国师占卜,国师告诉我们……” 他环视众人,目光中有悲悯之意,众人摒声敛气,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高夏国师告诉冯大人和六王子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冯大人缓缓的道:“想必诸位听说过,我国的国师一向有预言之异能。之前五位王子先后身亡,国师在他们身亡之前都曾占卜过,准确的预言了他们身亡的地点和缘由。现在到了六王子,我相信国师的预言也是准确的,可惜六王子不信,执意出发来了大梁。诸位,国师曾经告诉我们,六王子此行大凶,他会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杀死……”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原来高夏六王子命中注定是要被阿若杀死的么? 冯大人不理会众人的惊呼,继续说道:“……而这位六岁的小姑娘,将来会成为高夏女王。” 这回众人连惊呼都忘了。 高夏女王,阿若会成为高夏女王…… 众人瞅瞅在冯兰怀里一脸稚气的阿若,实在不敢相信冯大人的话。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将来会成为女王?实在让人无法想像啊。 “因为她杀了我们的六王子,所以她就会成为女王么?”杜陌的侍从生气了。 这是什么道理,杀了六王子,她就会成为未来的高夏女王,难道杀人还有功了? 冯大人摇头,“此言差矣。并不是因为她杀了人,便会成为女王。她能成为女王,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女王的后代,因为她父亲是高夏王。” ☆、终章(上) 冯大人简要把高夏国的历史讲了讲。 二十多年前, 高夏是女王在位,她是高夏史上唯一的女王,芳名杜琳。杜琳女王有位独生爱女, 才六岁的时候就被立为皇太女。皇太女只有一个儿子,小名阿龙。女王驾崩, 皇太女还没来得及登基便因病去世,留下一个才两岁的儿子。皇太女的堂兄杜建廷奉那个两岁的孩子登基,他自己做了摄政王,之后便以小国王体弱多病为由,不许小国王和朝臣接触。摄政王渐渐大权独揽, 小国王在他十岁那年“驾崩”,摄政王痛哭一场,由群臣拥立为新王。 新王暂时得到了王位,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原来有八个健康的儿子,但现在只剩下大王子杜防和二王子杜阵、六王子杜陌这三个不对, 现在杜陌也死了,他只剩下两个儿子了。 “如今新王病危,已多日不曾视朝。朝野之间对新王颇有怨言,以为新王的儿子先后夭折,是上天对他谋朝篡位的惩罚。百姓怀念女王, 以至于有朝臣突发异想,想找出一个和女王、皇太女相似之年轻人来冒充女王之后,继承高夏王位,取代新王, 为万民谋福祉。但此举终不可行,因为女王和皇太女只有一位后人,便是那位小国王。小国王人中龙凤,美丽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这人世之中,实在找不到另外一个人可以冒充他。” 冯大人的话音落地,众人看看杜陇,大部分人竟然都相信了。 是啊,像杜陇这样的男子,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冒充他。 因为,这世上根本找不到可以和他相媲美的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 高夏侍从挣扎半晌,大声道:“冯大人,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但是也不能只凭这位杜先生的容貌,便让我们高夏人认定他是国王吧?证据呢?您的证据在哪里?” 淮王道:“你们就别装模作样了。本王找到冯大人的时候,冯大人被五花大绑,囚禁在暗室之中,这是你们那位六王子杜陌做的,你们是不是要装作一无所知?” 高夏侍从慌乱的低下了头,“这个,这个……” 冯大人:“下官做为高夏副使,陪同杜陌到了大梁。人还没到大梁京城,便发现杜陌派出死士到京城行暗杀之事。下官竭力劝说杜陌,杜陌不服,把下官绑了,囚禁于暗室之中。就在那个时候,下官已经从杜陌口中知道我王的下落了。” 淮王和江蕙相互看了一眼。 刺杀杜陇、冯兰和阿若的人,果然是杜陌派的。杜陌还真是心急,人没进京城,已经要对杜陇一家人下毒手了。 “六王子已经去了,冯大人这些话,口说无凭。”高夏侍从咬紧牙关,负隅顽抗。 “还要什么证据呢?”冯大人叹息着看向阿若,“地龙丸就在这位小公主身上。” 高夏侍从脸色大变。 冯大人从怀中取过一幅图历徐徐展开,“这幅骑豹图是我国皇太女六岁之时画工所做,诸君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这不是何相为阿若所作的骑豹图么?”众人看过之后,议论纷纷。 冯大人手中的这幅图,跟何相所作的那幅图,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冯大人温声道:“这幅画一直珍藏在高夏,是高夏一位知名画工所作,这位画工已经亡故,和贵国何相国素未谋面。诸位之所以觉得两幅画格外相像,原因其实很简单:两幅画中的小女孩儿是至亲。阿若小公主是皇太女的孙女,孙女肖祖母,和幼年的祖母如同一人。” 冯大人将画轴收起,道:“杜陌之所以突然要来到京城向大梁求婚,便是因为他得到消息,大梁京城有位养豹子为宠物的小姑娘。而且这位小姑娘很奇异,世上至毒之物,见了她便望风而逃。诸位可曾听说高夏国的地龙丸么?皇太女幼时曾遇害中毒,女王陛下为此十分忧虑,召集国内数十位名医,搜集了无数奇异珍贵药材,花费数年的光阴,方配制成了一粒地龙丸。这粒地龙丸异常珍贵,能解百毒,也是世上所有毒物的克星。” 江蕙明白了,“杜陌来到我大梁,不只是要杀人灭口,更要夺取这地龙丸。方才冯大人说新王病危,想必这粒神奇的丸药对新王的病情有利,杜陌要和他的大哥二哥争位,所以要夺取这位丸药献给新王,让新王传位给他。” “您猜的半分不错,杜陌正是这样的目的。”冯大人恭敬的道。 “怪不得那个坏蛋王子说要把我的右脚生生扯下来。”阿若气愤极了。 阿若抬起她的小脚丫,众人看着她纤细的小小脚踝,想起杜陌的残忍无情,都极为生气,“这个杜陌,死的已经迟了。” “我恨不能将这个杜陌死后鞭尸,为我的宝贝女儿出气。”杜陇凝视阿若,满目爱怜。 阿若扑到杜陇怀里,杜陇抱紧了她。 一名高夏侍从还要说话,淮王一记重拳击在他小腹,那侍从痛得脸变了形,淮王双拳如钩,沉声喝道:“说,杜陌是不是要你们加害阿若?”那侍从巨痛入心,满脸恐惧,“六,六王子吩咐了,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小女孩儿右脚上的脚铃……” 江蕙深恶痛绝,“无耻小人,为了得到地龙丸讨好新王,为了得到高夏王位,这个杜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死得活该。”众人都唾弃那已死的六王子杜陌。 高夏侍从已不敢嚣张了,双膝下跪,神色恭谨,“小人们还有最后的疑问,请您解答。您十岁离开高夏,难道对从前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么?” 众人也都看着杜陇。 是啊,十岁“驾崩”,那时候应该记事了吧?为什么杜陇好像对他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似的呢。 杜陇神色淡然,“不要问我从前的事。我只记得从小便生活在空旷苦寒之处,侍女仆人很多,但没人敢跟我说话,我有一文一武两位老师,这两位老师除了上课也不和我说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那年我住的地方起了大火,文老师塞给我一堆珠宝,武老师把一粒药丸珍而重之的交给我。我趁乱逃出来,以后再没回去,我也永远不想回去。” 众人为之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