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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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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痴男

    寅时,天还未亮,谢文纯早早起来更换朝衣这也是他第一次上朝。楚娇为他带上朝冠,“夫君英武。”

    谢文纯略出神看着铜镜之中自己衣襟前的绣蟒,“不必等我用晚饭了,今日同花阁领有约。”

    “锦衣卫花阁领?”楚娇掩口道,“夫君和锦衣卫有交情?”

    随着谢文纯入京,楚娇也正是迈入了天京贵妇圈,谢文纯也逐渐的向她说一些种种隐藏的过往,“父亲在世时,有些过往。”花朝没有正室,谢文纯也不用和楚娇说的太多,“无事的,娘子同母亲也说一声,不必等我。”

    到得殿门外,谢文纯下轿,他来得还算早,殿门前只三三两两聚了一小群人。现任鸿沪寺卿、交了在江东钦差职位的邹青对谢文纯颇友善招呼道,“子珩。”

    “邹大人。”即使现在官阶比邹青还要高,谢文纯还是摆足了晚辈的姿态。

    邹青笑着为谢文纯介绍道,“这位是礼部魏大人。”

    “早听说谢郎年少俊彦,果然一表人才。”魏大人摸着胡子道。谢文纯的年轻,让这位老人家心生考量。

    “晚辈见过魏大人。”谢文纯施礼,即使他和魏大人同阶,“魏大人的青花赋,晚辈有幸拜读……”

    一番马屁拍下来,魏大人心神舒畅,看谢文纯这个小年轻顺眼了许多。待谢文纯被户部尚书于冬青叫走,魏大人对邹青道,“你这便宜学生倒是很会做人。”

    邹青听出他未竟之意,呵呵一笑,“子珩还是颇有才干的……年纪轻油滑了些,也不要紧。”之所以对谢文纯颇为亲近,还是邹青亲眼见他在江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后产生的想法,对于谢文纯这样有天赋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人来说,“莫欺少年穷”的说法格外鲜明更何况,当年的稚嫩少年已是三品大员,所欠的,不过资历人脉罢了。

    户部尚书于冬青对谢文纯道,“第一次上朝,也不必紧张,圣上颇为和蔼,如有奏对,直言便是。”

    谢文纯道,“多谢大人提点,晚辈记住了。”适时的作出紧张之色虽然他心中其实半点紧张没有。

    于冬青见谢文纯的指节都握紧了,下唇还有些发白,心中一笑,还是个年轻人啊,难得的才干和品性都不错的干吏,自己也要多加照顾才是,也算自己为为国储才出一份力了。

    不多时,有太监出殿门扬声道,“百官入朝!”

    文武分两班入朝,文由左掖门,武由右掖门。入内后,先于金水桥南依品级序立,候鸣鞭,各以次过桥,诣奉天门丹墀,文为左班,武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立候。谢文纯上次站在这里还是放榜之时站在队伍最前端的,还是谢松。而如今随着王阁老、谢阁老相继辞世,首辅由萧阁老继任,谢文纯远远看着,忍不住有些出神。

    鸣鞭过后,皇帝身着朝服端坐御座之上,太监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待奏事渐毕,皇帝道,“谢爱卿来了么?”

    谢文纯的位置大概二十多位,闻言出列道,“臣,谢文纯,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粤东的差事做的不错,在户部好好办差。”就让他归列了。

    一时间,殿内各种视线纷纷向谢文纯探视来,被皇帝单独记着,是什么样的概念?拿沈灼然来说,官阶不高,未入内阁,却有隐相之称,真正的简在帝心。如今沈灼然死了,他的弟子又要成为群龙无首的支持新政诸人新的领头人了么?自沈灼然逝世,新政反弹很大,但却被皇帝一力压下,这才没有反复,却不代表那些暗涛汹涌就不存在了。

    谢文纯心中一叹,皇帝这样明晃晃的示宠,有好有坏,好的是让一部分人忌惮自己也为自己收拢人脉造势,坏的是宠臣和贤臣之间往往泾渭分明,就看自己如何处理了。

    罢朝后谢文纯直接在轿子之中换了常服,直奔公主府驸马徐临溪请他赴宴一聚。

    “子珩!”徐临溪迎出门来,“贺君高升啊!”

    谢文纯听出他语中略带酸意,只作不知,寒暄过后两人入席。“安阳公主不在?”

    徐临溪道,“她带着乾儿去太后那里用饭了。”语中竟略带不悦,随即掩饰道,“太后宠她,也没办法。”

    谢文纯若有所思,跳过这个话题只敬徐临溪酒,“女人么,都是这样的。对了,临溪兄,我那沈师妹托我给安阳公主带一封信,还望转交一番。”昨日虽在宫中巧遇,但谢文纯未料到会见到安阳,是以没带在身上。

    “我说子珩,你这位师妹可真是位心气高的,圣上想为她做主赐婚义勇候家公子都拒了。她怎么没回来? ”徐临溪问道。

    谢文纯据实说道,“不瞒临溪兄说,小弟就差苦苦哀求她回天京,她却坚决要在那边女扮男装做个小吏,索性同苏如晦老兄还有些交情,不然还真不好办。”

    “这些女人都不安于家宅,真是荒谬!”徐临溪若有所止将酒一饮而尽。“子珩,听说弟妹也有孕了?待休沐带着弟妹也让安阳见见。”

    “定当如此。”谢文纯笑道,提起楚娇他眉眼柔和了许多,“有孕的妇人虽说任性了些,可一想到她是为了我吃这些苦就心甘情愿了。”

    徐临溪想起自己的妻子安阳有孕时,摇头道,“平阳她有孕时倒是一应如常。不过文纯,你现在这幅样子可真像戏文里说的那些痴男怨女了。”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谢文纯敲着杯盘清唱,对徐临溪笑道,“临溪兄改日不妨同小弟去卧云楼吃酒?久不尝天京繁华,与友人共享才是人生幸事。”

    “……安阳不许我让那些舞女近身。”徐临溪闷声道。

    谢文纯哈哈一笑,“巧了,内人也不让!无妨,只是看看就当赏个美景了,临溪不要口是心非了!”

    徐临溪自从尚了公主,之前结交的文人都远了他不能进仕途,还结交做什么?皇亲国戚呢,徐临溪总觉那些人醉生梦死不堪为伍,人家也嫌他出身微寒上不得台面,是以徐临溪得谢文纯邀请,只觉又回到了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光,心中颇为期待。“那便一言为定了。”

    从公主府中出来,已是天色将暮,濯香对谢文纯道,“老爷,刚才有人送来个便笺。”

    谢文纯摊开一看,果然是花虎,或者说花朝,约他明湖相见。“走,去多宝阁。”人多眼杂,谢文纯打算在多宝阁换辆马车。

    刚到多宝阁,掌柜的见是谢文纯,殷勤道,“少东家。”

    谢文纯摆摆手,“以后如常叫我谢公子便是。这封信,代我发往粤东,交到沈姑娘手上。”信中写的是问候沈莜近况、新郡守苏如晦对她是否排挤,其实谢文纯还是默默希望沈莜能回京安心嫁人,不然他总觉得对不起老师没照顾好沈师妹一般。

    虽然传递消息的方式偷偷摸摸的,但花朝包下来的画舫可一点都不低调,当然,用的是花虎的名字。谢文纯被迎到上面,就见锦衣卫大阁领花朝端坐正中,“晚辈谢文纯,见过花伯父。”

    花朝冷哼一声,“怎么,不意外我还没被圣上降罪么?”

    谢文纯抬头笑道,“文纯不知伯父所指何事?”

    花朝见他装傻,突然也笑了,“我是个粗人,最不爱打机锋!行了,不逗你了,坐吧!”

    谢文纯面上恭谨笑着,“谢伯父。”

    花虎坐在花朝旁边,见谢文纯这幅样子格外不满事后父亲和他说了皇帝让他试探谢文纯明家的事情,但花虎还是有点对谢文纯的“不听话”、“两面三刀”不满。“有的人天天笑,也不知带着面具累不累。”

    谢文纯道,“总比整日怨天尤人的好。”见花虎面色微变又补上一句道,“不过花虎兄不怒自威,小弟也是极为佩服的。”

    花朝道,“阿虎。”花虎不说话了。花朝心中一叹,若自己的傻儿子有谢文纯一半聪明,还何需自己如此殚心竭虑?“来人啊,开宴!”

    琥珀酒、金足樽,食如画、酒如泉,花朝好不在意对谢文纯道,“贤侄不要拘束,哪个姑娘看中了,伯父送你也无妨。”说着,一指抚琴、跳舞的几名女子。

    谢文纯躲过身边一个侍酒女子向他衣襟深入的手,干笑道,“内人怀着身孕……文纯实在不能再让她再劳神。”就这样回去后楚娇闻到脂粉味必会闹一番的,谢文纯默默担忧的想道。

    花虎哈哈一笑,“不会吧?文纯,你竟然惧内?”他突然觉得谢文纯那张做作的脸也顺眼了许多,家有母老虎,多悲惨!

    花朝则若有所思,所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谢文纯这样的人会真情实意的爱上他的妻子?花朝是不大信这些的,那么就是谢文纯此人不好色了。男人不过钱权色,花朝相信谢文纯一定不似他展现出来的那样一心为公、高风亮节。“文纯重情义,是好事情。”花朝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谢文纯默默松了一口气,时间尚短,还好还好,一会儿吹吹风胭脂味就散了,大概不会被楚娇发现。

    花朝眯着眼道,“既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明家,确实是圣上命我扶植起来的,如今五大家皆有反意,圣上想着借其罪以雷霆之势令其伏诛,还望你不要走漏消息。”

    谢文纯道,“晚辈从未疑过伯父。”花朝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谢文纯心中反而陡添疑窦,揣测皇帝心意是大忌,这本是两方心知肚明却不该说出来的,为何花朝特地拿出来强调?可是心虚?

    花朝见谢文纯脸上略带惶恐,心中放下了心,他没发觉谢文纯的怀疑,“贤侄啊,圣上心里记挂着你,可不要让圣上失望。”

    这就是在暗示谢文纯,皇帝记着他有自己的功劳,将来在皇帝面前再说些什么也保不准,谢文纯了然,笑着道,“伯父大恩,晚辈无以为报。”

    花虎在一旁听着两个人云里雾里的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自觉的走了神,花朝看到又是一叹,突然觉得兴味索然,“好了,不也不留你了,来日再相聚。阿虎,送送子珩。”

    谢文纯捕捉到花朝看花虎的眼神,又是一惊,何至如此失望?花朝,到底想做什么?面上不露,“花虎兄,这是佛朗机的弯刀,也不如何珍贵,胜在个新奇,还望兄长莫要嫌弃。”

    花虎懂行,一眼看出这弯刀价值不菲,说是神兵利器也不为过,欣喜拍着谢文纯肩膀笑道,“多谢你了。”

    谢文纯见花虎被“哄”笑,又说了会闲话,便告别离去了。

    回到家中,楚娇正提灯倚着门廊等他,谢文纯远远见着楚娇夜色之下格外柔和的身影,心中就像被个小手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又有暖流流过,“娘子,我回来了。”

    楚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夫君,我想你了。”

    谢文纯搀着她向房内走,“怀着身子不要久站,下次可不要等我了,再有一次就罚你不许吃梅子。”酸儿辣女,大夫也说楚娇这一胎怀的是男孩儿。

    楚娇娇俏一笑,“夫君定不舍得。”

    谢文纯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办,真的不舍得。”冲着默默跟在后面却无辜被秀了一脸的翠翘道,“下次再让夫人久站,就罚你月例。”

    翠翘笑道,“是,老爷。”

    “翠翘,给你发月例的可是我。”楚娇故意板着脸道。

    “可是老爷为了夫人好,奴婢不要月例也罢。”翠翘不怕笑道。

    谢文纯哈哈一笑,丢给翠翘一个荷包里面至少十两银子,“其心可嘉,老爷赏你的,买些脂粉罢。”

    回到房内,许是女人特有的直觉,楚娇还是闻出来了脂粉味,谢文纯自豪的道,“只一炷香,为夫就让她们走开了!娘子,为夫这次‘忠贞’得很,有没有奖赏?”

    楚娇甜甜一笑,凑过去亲了谢文纯一下,“赏你。”

    谢文纯搂住她不让她跑来,“娘子别动,我再给你揉揉腿,站久了吧?”

    楚娇目光如水,看着烛光下谢文纯俊逸又因认真格外添了魅力的侧脸,“夫君,娇娇此生无憾了。”

    “一辈子那么长,说这么早干什么?”谢文纯唬道,最近楚娇总是动不动就说“这辈子”、“一生”一类的,听着有些不详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表哥……当年,我做的那些大胆事,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事情。”楚娇道。

    谢文纯给她捏着腿,抬头道,“答应娶你,也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答应?答应?”楚娇气道,“哼!”听着就像她楚娇上赶着着他娶一样虽然是事实。

    谢文纯忙道,“不不不,是有幸,有幸娶到娘子!”

    楚娇噗嗤一笑,“傻子。”

    谢文纯凑过来道,“今日临溪还说,我看起来像戏文里的痴男。”

    “我可不是怨女!”楚娇点着他的额头道。“那徐临溪太不会说话,要说也还是眷侣、鸳鸯一类的!”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