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唐明远到四合院的时候，程老正在收拾药材，见到唐明远就把事情交给学徒了，说道，“书带来了吗？” “恩。”唐明远陪着程老进了屋，把书从包里拿出来，书和被装在盒子里的，封皮还没有重新弄上，程老洗了手又擦干这才拿着仔细看了起来，唐明远把自己的笔记也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了。 程老看得很慢，也很认真，看了一遍以后又去看了唐明远的笔记，最后才开始看书脊藏针的地方，许久问道，“你怎么想的？” “按照师门的习惯，一般取得都是整数，因为量的可能有误差，所以我考虑的是商代、三国和南朝，这三个朝代的一尺约为16.95厘米，24.2厘米和25.8厘米。”唐明远说道，“最早的医用器具应该是砭石所制成的，在新石器时代应该就有了砭石针的应用。” 程老没有打断唐明远的思路，点了下头等着唐明远接着往下说，唐明远说道，“华国出土了不少各种形状的砭石针，不过那时候的砭石针也可以说是最早的手术刀，其中典型的就是在蒙省发现砭石针，那针一头尖锐一头扁平弧刃。” “然后就是西周古墓出土的青铜针。”唐明远说道，“莲花针，只有几毫米长，但是针头至今都非常锋利，青铜针和砭石针很相似，在《黄帝内经》中就有砭石针的描述。” 唐明远说这些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砭石是针刺疗法的开山祖师，针具的发展也是从砭石、青铜、九针到如今的毫针。 “师父说过双针的记录是非金非玉，我开始在想难道是青铜或者铁？”唐明远说道，“后来汉墓出土了三枚银针，银针的尾部已经没有了锋刃，而是绞索状，更适合手捏着进行针灸，《黄帝内经》和《灵枢经》中都有对九针的描写，根据描写九针中最长的一枚针长约15厘米。” “师门提到的金银双针，根本不符合任何一个已有的记录。”唐明远咬牙说道，“其实我怀疑过我们的开山祖师会不会是扁鹊，毕竟华国历史最早用脉诊来判断疾病的医生是扁鹊，而且他擅长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和五官科等。”他们师门也是学的很杂，也可以说是学的很全面。而且唐明远会猜测到扁鹊身上，也是因为他以师门为荣，总觉得师门有个很光明的前途。 程老说道，“然后呢？” “后来我觉得不可能。”唐明远没有告诉程老，当初把自己的猜测一个个否定，他花了多少时间，“因为师门理论很注重阴阳五行，药用五味分阴阳，是《神农本草经》中提到的，而‘药有阴阳’的理论是《黄帝内经》中提到的，所以不可能是扁鹊。” 唐明远说道，“那么会不会是张仲景、华佗或者董奉，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师门会是东汉吗？起码商朝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可是根据《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的成书时间推断，不可能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唐明远脸色平静，可是眼神中有一种压抑的痛苦，“那么就是三国和南北朝时期，可不管是三国还是南北朝都动荡不断，三国时期就不说了，在三国之后的南北朝时期，现今知道的十部正史中，有六十八处记载了屠城的事件，除掉重复记载的，也有四十七次，屠灭了七十多座城池，师门是在三国还是南北朝创立？哪怕是三国时期，经历了南北朝屠城，师门能保得住传说中的金银双针？而且按照那个时期的环境，师门更注重的应该是外科。” “最重要的一点，按照师门擅长的内容，开山祖师更像是游医。”唐明远看着程老，“有些药方是冷兵器时期军中用的，有的却更适合达官贵人用的，甚至还有接生的手法，仵作的手法……普通百姓家会研究药膳？那些医术和药方更像是师门一点点收集来，然后根据自己治病的案例、实践经验撰写下来，一代代不断的增加累积，才有了后来的师门。” “按照师父告诉我的，非金非玉柔软中空等情况，那样的材料和制造技术，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游医能得到的。”唐明远的脸色苍白，“所以，师叔金银双针真的存在吗？” 说到最后一句，唐明远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恳求和软弱，他希望程老反驳他的这些推测，希望他的推测是假的，其实很早他就有怀疑了，直到拿到了这本书，“或者，其实是我算错了长度？又或者金银双针是陨石打造的？《始皇本纪》有记载，‘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所以说不定后来还有陨石掉落，被开山祖师捡到，这才打造了金银双针吗？” “这本书的笔迹不是师父的，但是用药习惯和师父类似，我在没发现柴胡图案的时候，参考病情描述然后自己拟定了药方，发现相似度很高，用药的习惯上也有类似。”唐明远双手握紧，低着头深吸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我的用药习惯是传承自师父，那么这本书的作者呢？偏偏书里又藏有双针的线索……所以双针不是开山祖师传承下来的，而是后来打造的吗？” 程老第一次在唐明远眼神中看见了茫然，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是有金银双针的。” 唐明远眼神中露出狂喜，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程老就接着说道，“其实师门除了我和你师父外，还有个大师兄，当年师父年迈精力不够，你师父更多的时候是跟着大师兄学习的，可惜大师兄走错了路，后来没有了消息这本书是大师兄的笔迹。”大师兄走的时候，程老年纪并不大，对大师兄的记忆就是惊才绝艳，“双针的来历我也不清楚，恐怕真相只有大师兄知道，而真相可能并没有那么美妙。” “也是我想差了。”因为在乎所以难免想的多点，唐明远想到师父还留下的那套针法和药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那金银双针根据描写那个工艺，怕是现在都很难做出来，不过古时确实能人辈出，鲁班、王尔、张恒、毕生、李春、李冰父子……”也不知道唐明远到底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程老，“更何况《神农本草经》还源于神农氏，说不定师门的传承是仙人所授，毕竟很多古书中都有神仙妖怪出现的，妖怪教的也可以了，反正用途都是治病救人。” 程老说道，“自己想明白就好，其实你光想着游医，战乱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那个时候如果祖师爷恰巧有钱有权，又对医药有兴趣，也可以使得一大批懂医会医的人来投奔，祖师自然能学得多而杂。” 唐明远应了一声，程老说道，“金银双针是真的存在的，只是没想到大师兄竟然找到过，不过又丢失了？不知道大师兄的传人还在不在，说不定会有线索。” “师伯不是被逐出师门吗？”唐明远忽然问道，“为什么说他走错路了？而我师父却没有提过师伯呢？” 程老看向唐明远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好了现在说m国拍卖会的事情，你手上的钱方便吗？我这还有些东西，我听说是可以以物易物的。” “师叔放心吧。”唐明远说道，“我可是有小瑾养的人。” 程老一巴掌拍在唐明远头上，“志气呢？” 唐明远呵呵一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别人送了我不少东西，我用不着就给师叔送来了。” “药材？”程老问道。 唐明远说道，“有些年头的人参、灵芝那些东西。” 程老点了下头说道，“我知道了。” 又聊了一会，唐明远就准备告辞了，忽然说道，“其实我很喜欢看福尔摩斯，其中有句话‘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师叔觉得呢？” 程老眼神闪了下，毫不犹豫说道，“那是谁，我不认识。” 唐明远呵呵笑了下，说道，“师叔等我好消息。” 程老嗯了一声，唐明远这才告辞离开，等看不见唐明远的身影，程老才缓缓叹了口气。 等唐明远回家的时候，楚瑾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赵泉那边也会尽快把手上的工作安排好，然后跟着唐明远一起去m国，见到唐明远的时候，楚瑾忽然笑道，“想明白了？” “是啊。”唐明远说道，“等我洗完澡和你说。” 楚瑾应了一声，自从拿到那本书后，虽然唐明远竭力想表现的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楚瑾还是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不过唐明远不愿意说，楚瑾也就没有问，他不想逼唐明远，等唐明远想清楚了，自然会告诉他的。 唐明远洗完澡出来，楚瑾已经在卧室等着他了，桌子上还摆放着果汁和点心，唐明远无奈笑了笑，把头发差不多擦干走了过去，和楚瑾一起窝在沙发上，端着杯果汁慢慢喝了起来，把今天和程老说的那些推测重复了一遍。 楚瑾说道，“所以你觉得师父骗了你？根本没有双针？” “是的。”唐明远说道，“因为感觉太玄幻了，你看书脊的痕迹，那样的s型，对针的要求很高，如果抽出来针不能变直的话，那就好玩了，而书的作者是学医的，会这样糟蹋东西？” 楚瑾看着唐明远的表情被逗笑了，唐明远故意做出一脸你tm真的不是逗我玩的表情。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通了？”楚瑾倒是有些好奇。 唐明远搂着楚瑾晃了晃，“只要药炉和金银双针是真的存在，师承于谁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我师父晚上托梦给我说，其实我们师门的开山祖师医术是仙人所授，我也会毫无芥蒂的接受，其实这样一想还很高大上。” 楚瑾都不知道说唐明远什么好，唐明远正色道，“现在能肯定的是，我原来设想重新打造是不可能了，只能把东西找出来。” “不是有线索了吗？”楚瑾比唐明远想的开，“而且师父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 唐明远说道，“谁让师父说的模模糊糊的，而且师叔提到师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楚瑾看着唐明远，唐明远想了一会耸耸肩说道，“不管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恩。”楚瑾说道，“以后不要把事情压在心里。” 唐明远亲了亲楚瑾的耳垂，“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不过还要接着去找双针。” “那学校呢？”楚瑾问道，当初唐明远会学历史，为的就是查师门的历史，“考虑过转系吗？” 唐明远犹豫了下说道，“我考虑了退学。”既然有了线索，那么以后他肯定更多的时间花在研究中医和找双针、药炉上，一直请假？对学校对老师都不尊重。 楚瑾摸了摸唐明远的大狗头，说道，“那就退学。” 唐明远可怜巴巴蹭了蹭说道，“你不要嫌弃我学历低哦？” 楚瑾被逗笑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余老师交代吧。” 唐明远眼巴巴看着楚瑾，楚瑾狠心把他的脑袋推开说道，“我可不管你。” “好吧。”唐明远握着楚瑾的手，笑道，“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们一起去上学。” 楚瑾问道，“你还想再参加一次高考？” “……”唐明远想了下说道，“那还是先周游世界吧。” 楚瑾不再说话，唐明远说道，“我先给师叔打个招呼。” “恩。”楚瑾说道，“师叔可能更想让你转系。” 唐明远耸耸肩，就像是楚瑾说的，程老一听唐明远的话，就建议他转系，还表示可以帮着和那边打招呼，唐明远十分感动然后断然拒绝了，直到带着赵泉一起跟着徐舫上飞机钱，唐明远都在弄退学的事情。 室友闻楠虽然觉得有些可惜，还是表示理解，两个人交换了地址，闻楠的父亲已经快能出院了，他们一家都很感激唐明远。 倒是当初和唐明远发生矛盾的班长钱余，知道这件事后整个人都傻了，他想了很多要怎么报复唐明远，谁知道唐明远先请假，接着直接退学了，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怅然。 除了徐舫外，一起走的还有几个人，唐明远并不认识也没有打交道的想法，徐舫不仅带了秘书还带了保镖，而唐明远就带了赵泉，倒是有人认出赵泉了，再看赵泉对唐明远的态度，还有徐舫对唐明远的亲近，别说小瞧唐明远，心中都在猜测唐明远的身份。 唐明远戴着眼罩嘴还不闲着，“赵哥说小瑾现在在做什么？我们好久没有分开过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念我想念的食不下咽。” “……”赵泉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是说要睡觉吗？” 唐明远幽幽叹了口气，“小瑾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怎么办？” “那就闭嘴。”赵泉可不像张强只会默默在心里吐槽，“然后自己沉默的想念。” 唐明远说道，“那显得我多悲哀？” 赵泉冷笑了两声说道，“那听着你说话的我多悲哀？” “……”唐明远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和恋人要分开几天，nongnong的思恋已经够惨了，所以你陪着我一起悲惨吧。” 赵泉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唐明远只当没听见，动了下眼罩让自己更加舒服，开始说道，“还有时差，也就意味着我没办法看着我家小瑾入睡。” 赵泉从包中找出耳塞堵好耳朵。 而此时唐明远心心念念的楚瑾倒是迎来了意外的客人，说是意外也不准确，只是他没有想到程老真的会过来，程老是被叶韵送来的，“小远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身体，所以这几日我会留在这里。” 倒不是说楚瑾身边就不开医生，而是有人陪着唐明远更放心而已。 楚瑾说道，“谢谢师叔了。”他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而且这样确实让唐明远更放心。其实唐明远考虑过请程老来，但是又不想程老太过劳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仔细交代了张婶和张强，没想到程老自己就过来了，“小远怕你辛苦，犹豫了很久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和你说。” 程老闻言笑呵呵说道，“这有什么辛苦的，那小子就是想的太多了。”这话不仅说没打电话，也有暗示双针在里面。 楚瑾护短说道，“因为没有人能替他去想，所以他只能自己多想点，免得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神农本草经》起源于神农氏，秦汉时期就有众多医学家开始搜集整理总结，东汉时期整理成书，而《黄帝内经》成书时间是个谜团，在现存所有史书中，最早提到《黄帝内经》的是《汉书·艺文志》，‘《黄帝内经》十八卷，《外经》三十七卷’，《汉书》虽然是东汉的班固所写，但是班固撰写的时候是以西汉末年刘散的《七略》为底稿的，而西晋的医学家皇甫谧著的《针灸甲乙经·自序》中，有一段内容是‘按《七略》《艺文志》中，《黄帝内经》十八卷’也就意味着最迟是在西汉末年出现的。”唐明远脸色平静，可是眼神中有一种压抑的痛苦，“北宋程颢、司马光根据文字、语言、用词和背景，都认为《黄帝内经》是春秋战国时期所著，可是在马王堆所出土的医书有《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等14部医书，其内容只有十一经脉，而黄帝内经是十二经脉，不管从理论还是完善程度来说，十一经脉要早于十二经脉，而马王堆的墓主下葬时间为汉文帝十二年，也就是《黄帝内经》的成书年代要晚于汉文帝十二年，而汉文帝是西汉的第五位皇帝。” 第47章 唐明远他们刚下飞机, 就有人来接, 徐舫他们已经安排好了酒店, 几个人也都累了，打了个招呼后就各自回房间先休息了，唐明远和赵泉住一起, 两个人到了房间后, 赵泉收拾了下东西就去洗澡了, 倒是唐明远给楚瑾打了个电话，虽然华国是半夜, 如果往常这个时间段楚瑾是该休息的，可是唐明远知道楚瑾一定在等自己的电话。 果然刚打过去那边就接通了，两个人聊了几句索性换成了视频, 唐明远拿着手机让楚瑾看了屋子一圈说道,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也赶紧睡觉。” 楚瑾穿着睡衣靠坐在床上，说道，“师叔今天来了, 这段时间他住在这里。” “太好了。”唐明远笑道, “我就放心了, 师叔特别会做药膳，说不定等我回家你就被养胖了。” 楚瑾用手指戳了戳电脑上唐明远的脸，唐明远说道，“药吃了吗？” “吃了。”唐明远不在身边, 却给他、张婶和张强手机都订了备忘录，吃药时间都会有提醒，哪怕一个人没注意到，其他两个人总能注意到的，而唐明远在的时候，时间一到都是唐明远弄好药喂到他嘴边的，不过才分开，楚瑾觉得自己就有些想唐明远了。 唐明远说道，“我都想你了。” 楚瑾抿唇笑了下，唐明远说道，“如果晚上没有我陪着你觉得睡不着，就去拿几条我的内裤放在你身边……” “闭嘴。”楚瑾脸一红说道，“要点脸。” 唐明远哈哈笑了下说道，“赵哥去洗澡了，听不到。” 楚瑾瞪了唐明远一眼说道，“你也收拾下东西吃个饭再休息。” “好。”唐明远嘟着嘴对着摄像头亲了亲，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其实唐明远这样真的很惊悚，整个画面都是他的嘟嘟嘴，再帅的帅哥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偏偏唐明远还催促道，“小瑾快亲亲我。” “……”楚瑾默默地吻了下手指，然后按了一下。 唐明远不满足地说道，“小瑾就是爱害羞，快点睡觉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