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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喆的脚步停下来,抬头打量着几十米开外蓝宴那栋破败的五层矮楼,它是那种老式的,安全性极差的房屋设计,楼层间隔不大,水泥砌成的窗台看上去厚实而笨重。楼墙边缘贴墙竖着一根灰白色、粗陋的排水管道,应该是当初楼顶设计得太不科学,下雨天总是积水,后续才亡羊补牢装上的。 或许可以踩着那圈水泥窗台的边沿,用手抓着旁边露在墙体外面的那个管道,爬到上面一层,看上去应该并不难……梁思喆看着那五层矮楼,脑中出现这种想法。 ——楼顶看上去很平,或许上到那上面会安静一些。他需要安静一些的地方。 —— 次日上午梁思喆睡到九点多起床。 洗漱完他站到窗户前面朝下看了看,小巷上的早餐摊已经开始收摊了,油炸的味道充斥着整条巷道的空气上方。 他走下楼,相比几个小时前的嘈杂氛围,此时的蓝宴一二层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木质的摆设甚至散发出一种略微陈腐的味道。 白天和夜晚的蓝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夜晚的蓝宴像是极力装扮却丑态毕露的老鸨,而白天的蓝宴却像久居陋巷不施粉黛的深宅闺秀。 一楼的门帘紧闭着,屋内跟昨天下午一样,只亮了一盏昏黄的顶灯,负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埋头收拾凌晨的残局,见这时有人从楼上走下来,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昨天新来的少年,又麻木地低下头继续打扫。 大门上了厚重的链锁,梁思喆托服务生为自己开了门,走出去,随便找了一家未收摊的早餐铺,吃了一屉小笼包,喝了一碗南瓜粥,又跟铺面老板打听清楚去电影学院的公交线路,付了钱便上路了。 重新开始总得有点重新开始的样子。 他对电影一窍不通,以往最多在CCTV6上看了一些老片子,偶尔会跟朋友去一趟电影院——不多,一年顶多两三次,剩下的时间全都耗在练小提琴上。 说真的,昨天以前,就算借他八个脑子,他也想不出自己会跟电影扯上什么瓜葛。 电影学院临近毕业季,学生们无戏可拍,前途渺茫,生无可恋地坐在树荫下面一边打牌一边摆摊,贱卖自己四年以来的所有家当。 见有养眼的少年过来光顾生意,摆摊的学姐一扫先前百无聊赖的神情,起身热情地招呼梁思喆:“你是哪儿的?不是北电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啊,是不是中戏的?”见梁思喆摇头,又说,“那是想以后考我们学校对不对?”没用他开口说话,学姐就蹲下来拿了几本书摞到一起,“这本,这本,还有这本……都是我们平时上课老师推荐的专业书……” 对面有学长抻长了脖子朝这边招呼生意:“哎学弟,过来我们这边瞅一眼,你看那么多书没用,得多看片儿!” 梁思喆此行收获颇丰,他抱着一摞书和影碟,还有学长低价转卖的影碟机,坐公交车回了蓝宴。 蓝宴还是那副白日沉睡的状态,跟小巷里其他铺面格格不入,梁思喆腾不开手,侧着身体顶开玻璃门,倒退着走进去。 回房间捣鼓了一下影碟机,还真能连到墙上的那台电视上,他随手拿了最上面一张光碟放进去,屏幕上显现出龙标片头,播的是黑白电影《罗马假日》,他在床边坐下来,正看得入神,有敲门声响起来。 起身开门,楼下那年纪不大的服务生拎着一个牛皮纸袋,cao着略带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问:“曹烨在不在?” “不在。” “梁思喆呢?” “我就是。” “哦,这是给你们的饭,”那男孩指了指楼下,“刚刚有人给你们送来的。”说着眼神忍不住好奇地往屋内瞟,似乎觉察出这个房间跟其他房间都不同。 梁思喆道了谢,把那男孩和那道好奇的眼神关到门外。 餐是郑寅订的。 郑寅考虑得实在周到,担心曹烨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专门订了私房菜的菜品,托人每天从十公里以外的距离送来。一日两顿,一式两份,菜品从来都不带重样的。 只是没想到曹烨根本就没打算住这儿,平白让梁思喆沾了光。 梁思喆吃一份余一份,剩下那份拿去喂狗太可惜,于是每次服务生过来时,他只留下一份,把另一份留给送饭上来的服务生。 那小服务生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看上去畏畏缩缩的,接了那份饭,高兴得对他点头哈腰。 梁思喆在这里适应良好,生物钟很快调整得跟蓝宴保持一致。 上午看一会儿专业书,下午睡午觉起来看一部电影,吃过晚饭后再绕着附近的小路跑两圈,日子过得比在岩城规律多了。 某天傍晚他看完一部电影,到楼下溜了两圈,正要推门回蓝宴,有人在后面喊他:“哎!” 他回头,那晚酒吧的那个驻唱站在台阶下面,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蓝宴的门头,然后目光又落回他身上:“你还真住这儿啊?” 梁思喆笑了一下:“是啊。” “给,吉他修好了,”那人冲他抬了一下手里拎着的木吉他,“把弦全都换了,音也调了,我试了一下,音色还可以。” 梁思喆走下台阶,接过吉他,低头看了看,对那人说:“行,谢谢啊,多少钱?” “不收钱,送你了,”那人朝他抬了抬下巴:“不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