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可是今晚事情好像起了变化,从不带后宫妃嫔一同离席的庆元帝居然破天荒将女儿提前带走,这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冶,还真是要开始变天了。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宫墙巍巍,寂寂深深,囚了不知多少人的命运。 白慕言在携着曾淑妃离席之后,便一直独自走在前面,丝毫没有要等曾淑妃的意思。 待得到了曾淑妃的朝阳宫之后,才缓步停下,等着落在他身后的曾淑妃。 曾淑妃为了追上白慕言的步伐亦是走得极急,可她是一个十分注重己身仪容举止的人,就算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忘得体恰当的举止,务求让白慕言看到她最美好的一面。 白慕言站在朝阳宫的宫门之前,半边身躯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一双冷凝的眸子似暗夜蛰伏的豹子,闪着令人畏惧却兴奋的光。 曾淑妃走至他面前,理了理发鬓,才轻声唤道:“陛下。” 白慕言居高临下看她半晌,看到她在夜风中微微乱颤的流苏步摇,看到她晕在光影之中的胭脂妍红,看到她似乎想直视自己但又不敢的乌黑眉眼,心中愈发阴冷起来。他能清晰嗅到她身上经过细致调配的熏香,香而不冽,是他喜欢的样式,甚至连她脸上的妆容,小到一根不起眼的珠钗都是他喜欢的风格——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对自己什么都投其所好的女子,最后联合她的丞相父亲和董舒一道,背叛了他。 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陛下?”曾淑妃见白慕言久久看着自己并不动,唯有抬起头来问他。面容娇羞。 “进殿吧。”白慕言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而后率先抬步进殿。 曾淑妃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脏直跳,就连耳根也微微发红,低应一声,顺从地跟随进去。 进殿之后自然有宫人侍候,白慕言换了一套绛红常服,便坐在榻上随便翻阅摆在桌子上的书。 曾淑妃也是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浅青半透薄纱外罩,牙白抹胸夺人心魂,比之方才的盛装,此时的她清丽不失妩媚。 “陛下,让妾身侍候你吧。”说着便要上来替白慕言捶脚按摩。 白慕言从书上抬眸,随意看她一眼,也没有应声,只是轻描淡写:“淑妃今晚也累了,先行梳洗吧。” 一句话让曾淑妃的动作定在原地,看白慕言不为所动的表情,懊恼地咬了咬唇,“陛下您是嫌弃妾身吗?” 白慕言一向喜怒无常,难得今晚主动要留宿朝阳宫,原以为会得到他额外的恩宠,却是她想多了。 白慕言看着她委屈的脸庞,心中一滞,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和朕闹起别扭来了?淑妃今晚很出色,只是劳累了一晚,也好应该先沐浴一番。” “那……陛下呢?”曾淑妃一把抓住白慕言想要离开的右手,顺势倚在他的怀里,低眉顺眼,她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香,香冽却不醉人。 白慕言不动声息地攥紧了左手,眉头也嫌恶地皱了起来,可声音依然轻柔,“淑妃先进去准备如何?朕还想再歇一会儿。” “呐,这是陛下您说的,可不能糊弄妾身。”曾淑妃自然之道他话中的意思,一扫之前的哀怨, 从他怀中仰头亮晶晶地看着他,一派少女天真。 她其实也只比白慕言少一岁,正是女子最风华的时候。 白慕言唇露笑意,放开了她的腰,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曾淑妃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满心喜悦地离开,殿中又只剩白慕言一人。 “沉东。”白慕言唤了一声。 立有一道漆黑的影子半跪在他身前,声音低沉不辨感情,“主上。” “安排一个人今晚过来过夜。”再出声时,脸上已然全无笑意,掏出怀中的明黄锦帕一遍又一遍擦拭双手,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必须要抹个十遍八遍才能清理干净。 “是。属下遵命。” 沉东跟随白慕言已久,是他的贴身暗卫,亦是金吾卫的首领之一,接到这样的命令并没有任何的疑问,甚至在回答的时候也没有迟疑。 很显然,安排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止一次半次。 “唔。”白慕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锦帕丢给沉东,“烧了。” 而后便站起身来,从容往殿外走。 沉东一把接住那条做工精细的明黄锦帕,眸底隐有复杂和不解之色,极少见主上有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也是觉得他身上完全没有了暖意,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冷和疏离,仿佛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相信,唯有孤军奋战。 ……这样的感觉还真不太好啊。 瞥了一眼曾淑妃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暗摇头,这位淑妃娘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嗷——嗷——” 出了曾淑妃的宫殿之后又是一声狼嚎响于宫廷深处,夜风吹来,醒了他几分冷意,抬头看,一轮孤月挂于头顶,一摸怀中,还藏有一支步摇,脑海中掠过那人并不十分白皙但暗蕴风情的面容,屏息半晌,似在做着什么艰难抉择,直至最后,终是无奈又释然地叹了一口气,“……始终是拗不过自己的意志啊。” 说罢,便抬步往宫廷深处的一小片树林处走。 树林位于整座宫殿之后,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不会有太多闲杂人等在里面。 更重要的是这里算是冰鞘的其中一片自由活动地点,他们都害怕冰鞘,更是没有人来。 ……如此,今晚应该可以好好和她聚一聚吧。 白慕言脚步从容,但是脚程极快,树林密集,枯枝败叶无数,隐有花香不知具名,虫鸣低吟,圆月亦是漏出了全面,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树影渐深,脚步愈轻,高大落叶乔木严肃认真,伫立两旁,渐渐渐渐地分开一条更宽阔的道路, 眼前视界蓦地开阔,目光不期然定格在眼前高坡的一块巨石上—— 夺人心魄。 也不知是少了遮挡的缘故,白慕言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巨大,像是蛋黄,色泽均匀圆润,晕出柔和的光,洒落在底下高坡那一人一兽的身上,似乎整个黑暗世界只剩那么一片亮色。 叶萤正和雪见躺在那块巨石上,她的头枕在那头通体雪白的雪狼腹上,整个人的姿态随意舒适,丝毫没有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