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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年三十,她得叫舅舅吃上一顿他最爱的鹌鹑炖蘑菇吧。

    秋一水交友广泛。有个老男人叫老艾,在燕州古玩圈,以玩得“嘎”而著称,套用古玩行话。叫做“杂项”或曰“另类”。

    比方说,别人玩鼎,老艾也玩鼎,不过,老艾随手从床底下拉出个四足青铜方鼎,里面恰好就隆起着那么一堆坚韧而细的小骨骼,鸡不像鸡,鸭不像鸭。老艾说,八成是只鹌鹑。

    老艾不是随便说说的。根据王仁湘考证,鹌鹑自上古就已入馔,厥后便成了满汉全席上的“禽八珍”之一。《清异录》所记隋炀帝食谱,见“香翠鹑羹”一道,《红楼梦》里也提到过“糟鹌鹑”。中医相信,鹌鹑rou性平味苦,而官方则把鹌鹑称为“动物人参”。用以治疗小儿疳积和腰膝酸痛,鹌鹑蛋也被视为病后和产后的补品。

    秋一水还记得老艾当时抚摩着那堆骸骨:“那时,这里头极可能正烂煮着一鼎美味的鹑羹。问题是,有人把汤喝完了,还来不及把剩下的骨头处置掉,就发生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突发事件……”老艾站起来,指点着他那一屋子宝贝:“干脆,找个好天儿,往鼎里加上两大碗水,从头炖出一锅鹌鹑汤来。然后,把那张明代方桌在院子里一搁。摆上条凳,把鼎放在桌子中间,这俯韶晚期的红地黑彩陶碗,衰上点儿葱姜大蒜;喝酒,就用北宋定窑的黑釉大海碗,这碗,武松喝完酒一抹嘴就摔,喝一碗摔一个,眼皆不眨。那对钧窑盆子,月白风清,盛汤最合适不过,你我一人一个;乾隆年的那俩民窑描金小碟,忒俗气,就放点子酱油佐料罢。喝过汤。吃罢酒,我们就吃点茶,漱漱口,姑息点儿,就用成化年胎白瓷盖碗吧……”

    真这么搞过。由此可见,老艾和她有多铁。

    秋一土爱吃的鹌鹑炖蘑菇,

    鹌鹑好说,没讲究。

    关键是这菇子难得。

    这种蘑菇长在松树下,叫做松茸,学名为松口蘑,吃起来味道鲜美,余香满口。

    物以稀为贵。松茸非常奇缺,在天朝仅分布在黑龙江、吉林、云南、台湾等不超过20个小范围区域内。此外,更为重要的是松茸是唯一不能人工繁殖的蘑菇。因为松茸是在松树的细根上长出的外生菌根,并通过菌根直接吸取松树通过光合作用而产生的糖类,这种特殊的营养吸收方式,给人工栽培松茸带来了困难。也就是说,松茸与松树不可分开,要发展松茸,必须同时发展森林。日本自昭和41年就开始由国库出资进行人工养殖松茸试验,至今也没有成功。

    通常年三十秋一水要的这松口蘑都是老艾提供,近几年更是老艾带着秋一水亲自到黑吉去挖最野生的,今年完蛋了,老艾跟人去倒斗摔断了腿,不过也没忘咯秋一水每年年终这茬儿,打来电话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去梅河口找一个叫汪荣溢的,他是个老炮兵,不过家里是世代寻这口蘑的能手,叫他带你上山去挖。”

    当晚秋一水就出发往梅河口去了。

    实在不够巧,

    生生和前来的小宝错过了……

    年底是个处处要“总结”的时候,像儿玉这样专职调研人员,更是最马不停蹄的时候,通常都是才结束这边一个检查,下个巡检地儿就得接上,家都回不了。

    儿玉也是才从江浙回来,参加了那天八一会堂的六风总结会,

    这点真如小年所说,陈天意单位门口找到他叫他带她去见小年,儿玉和小年联系过,小年说那就麻烦他直接带来八一会堂吧,小宝对她直挺挺竟是冲着小权也感到意外……

    好容易回到京城,小宝挂心的,还是秋一水。

    又失联了,

    打电话不通,

    小宝叹气,估计又被屏蔽了……

    那日八一会堂开完会,就算接着当晚就得飞内蒙,小宝还是抽出仅有的三小时休息时间去了秋一水家,结果,她换了大门锁。……小宝楼下车里坐了三个小时,也一直未见人影,小宝的车离开时,可想唇边的叹息有多沉……

    从内蒙一回来,晚上快十一点了,小宝开车直接从机场来到秋一水家。

    你知道当看见她家灯亮着,小宝心里真实是欣喜的,

    结果,门一开,

    西欧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拖把,

    一见是他,西欧点点头,“你等一下。”放下拖把进去了。

    小宝也没走进去,

    家里变了样,

    确切讲,凡是他买来的东西都不在了,秋一水,也不在……

    西欧端着一桶她刚涮过拖把的脏水快步走出来照着他迎头就泼过来!

    小宝淋得透心凉,

    当然,西欧叉着腰骂得他更心凉,

    “秋一水已经疯了你知道撒!你老子的死为什么对她打击这么大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老子对她好!秋一水感恩!她疯了后,把你当成小宝,咱们权且不说这里头的渊源,只说她这么依赖你,你要是个人,觉得她越矩了,或者你根本就烦她,就直截了当对她绝情点,相信秋一水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你怎么做的?你既这么放不下她,起码给她个真话!秋一水有时候是不地道,又霸道又嘎,可也轮不着你老婆一家子这么糟蹋呀!谁谁谁都敢上去铲她一巴掌!……”

    西欧后头甩门震天响,

    小宝下楼,

    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车,

    眼里,沉寂得不见底。

    顺和宫,

    三欢正在专心抄经,

    他的老管家黎群进来,弯下腰,

    “三欢,刚才外头来报,儿玉去你舅舅家把你舅母的双手砍断了。”

    (近年末,各种忙,所以下周估计有几天会是单更,放心,俺一得空必定双更。)

    ☆、3.52

    三欢一来他舅舅家,那是一家上下无不恭敬以待,就算他亲舅舅,也是小心为上。

    这里说一下,他其实是三美顶了meimei的身份,这个黎家如今天大的秘密只被三敏掌控着。舅舅这样的外戚也根本不得知。一来三欢是三敏现存留在世的唯一至亲,再,“她”一直养在庙里。神佛的事总本能叫人敬视,所以,莫说舅舅,黎家一切近支旁亲外戚。对三欢都有敬畏心。

    三欢来了,舅妈两手血淋淋断了可怜,因为苦痛,失控地不顾身份歇斯底里哭号,表妹迟孝俐一旁也是痛哭流涕,意思就是不怪姐夫这么“丧心病狂”,全因秋一水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旁迷惑,她祸害完谢家不算,现在竟敢来抢你的老公……

    “手呢,”三欢进来就一直垂着眼,

    表妹忙说,“冻着在,或许还能接上。”

    大手笔啊,

    人家都是危在旦夕赶紧得往医院送,

    他家是直接把整个医院搬家里来!瞧瞧这门口一路停上来的救护医疗车。还全是野战资源……

    “拿来我看看。”三欢轻声说,

    一个超级先进的军用小冰箱口端了来,捧至“她”前……

    “三欢!!”

    一家人惊悚俱栗!

    三欢掀开箱口,拎起一只,冷血非常地扔进了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壁炉!

    拎起另一只走到表妹跟前,

    表妹吓得花容失色,摔坐在地上哭叫着只往后躲,

    三欢蹲下来,拎着断手轻轻甩她的脸上,“这是你妈的手你怕个什么。记住,下次再叫我听见你嚼我家的舌根儿。你的两手两脚包括你妈那两只脚,全剁了,熬汤喂你家娇娇。”娇娇是她家一只可蒙犬,听见三欢喊了它的名字,娇娇跑过来,三欢随手将断手一扔,娇娇刚要扑过去,“诶!”多少人已经扑过来,抱走娇娇的,赶紧捡起断手放进箱口的……

    “三欢!!”舅舅的厉声叫喊在身后,怎么想得到……三欢竟是这样!……哪里是佛,分明是魔!!

    ……

    秋一水在梅林兵营外站着冷得直跺脚。这会儿她要找汪荣溢还真不容易,梅河口一带全戒严了,要搞军演。得亏秋一水有军官证工作证等一系列证件。还能呆大门口最初一道防线外麻烦人传个话找人。

    等了半个多小时,见一老哥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走出来,

    “秋一水?”打量了下,

    秋一水忙走近,“汪爷,老艾介绍我找您来的。”

    老哥棉帽两边褡裢捂着半边脸,只露出眼睛,“爷称不上,您客气了,喊我老汪吧。艾老弟是我恩人,他嘱咐的事我一定办好。这样,这段时间军演,咱这虽不是主战场,可听说这两天总头儿要来视察,到处都管得严。偏偏最好的菇子这会儿就长在防区里,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嫩口的,你自己亲自去挖最好。”秋一水连连点头,“是是,我自个儿去捡也节省些,这东西难长,不瞎挖有些留着今后还能落种。”汪荣溢一听对这主儿顿觉好感,他家世代寻这珍奇玩意儿,自是感情不一般,遇见个也有爱护心的,肯定更对胃口。“好好,这事儿咱也就不耽搁了,今晚就办,我现在正好在修理厂,晚上有辆重履带斯特克要送回部队,路上就捎上你,到了地儿你赶紧挖,也隐蔽些不耽误啥事儿。”“好的好的。”秋一水感激不尽。

    是夜,临近零点,

    秋一水在指定的山坳路旁守着,远远见开过来一辆超气魄的装甲车!

    她是军事学院毕业的,这些现役战车书本里肯定学过,不过不深入一线,也难得见。

    秋一水认得它,

    斯特克8x8轮式装甲车是13年11月首次投入陆作战部队,是我军部署m2/3装甲车以来迄今最先进的装甲车。该装甲车为8轮驱动,可搭乘2名驾驶员和一个班9名士兵,重约19吨,最大时速约100公里,作战距离为500公里左右。它可以进行城乡作战,尤其擅长城市作战。

    秋一水登上战车,老汪递给她一顶钢盔,“你搭过这玩意儿?”因见她上来时轻巧,该踩在哪里借力都很清楚,

    秋一水微笑着系好头盔,“没搭过,学校里学过。”

    “哦,哪个军校毕业的,”

    “燕四炮。”

    “哟,高材生咧。”

    就这么聊着慢慢行驶,爷俩儿渐渐也熟了,秋一水到底好奇这东西怎么驾驶,老汪也教了几招。秋一水说您们修这些的比那外头修豪跑的还有范儿,老汪笑,您还别说,我如今这把年纪被部队一再挽留也没拒绝,一来是留念这军旅里的生活,再就是舍不得这些铁疙瘩,我这辈子,两样东西离不了了,一就是祖传这寻蘑的眼力劲儿,再就是这把跟履带打交道的好手艺……

    正说着,老汪“诶”了一声儿,停了车,就见他仔细瞧着车外,好似自语,“我竟没料着这獾子跑这儿安了窝……”回头对秋一水说,“您少等我片刻,我下去把那老獾子捕了来,獾子杀虫益气的,最近我那小外孙脸色儿总不好,老想打头獾子回去给他补补……”“您去您去,没事儿。”

    老汪随手拿了一大扳手下车去了。

    说起来秋一水胆子也大,这更深夜半荒郊野外的,四头黑黢黢,她一人坐恁重口的大铁疙瘩里面也不瘆得慌,当然最主要这是给她舅舅寻蘑菇,一来信念支撑着,再,她自神里神经了后,注意力是不容易守在正点儿上,譬如现在,她就全被战车里头的各项设备吸引着,对豪跑没兴趣,对如此这宏伟玩意儿,那还是相当有兴致滴!

    肯定不敢摸,也就过过眼瘾,到处瞄。

    这时候,突然听见前方有车驶来声,轰轰隆隆,还不止一辆!

    哎哟,这下秋一水慌了,

    这已经是红线防区内,想也知道驶过来的一定是军车,这情形,谁看见一辆战车如此随便停在路边,里面却只坐个陌生的女的……这都是连累老汪的事儿!

    秋一水想也不想,屁鼓已经挪到驾驶位,这货是真着急还是真兴奋已经分不清楚了,乖乖个贼哦,她胆大包天滴启动了!

    ☆、3.53

    只能说这货有魄力,技术到底不敢恭维,好在有股子沉着劲儿,不至于牛斗蛇形把大块头开沟里去。

    自是被逼停了,至此,死一般薅那儿。不做声不做气。

    对面驶来五六辆军用吉普,

    下来的,还都不是当兵的。

    扎着皮带身着野战服佩戴钢盔的两名上蔚过来敲击舱门,“下来!”本来钢筋铁骨隔音超好,声音再厉传进来也闷闷的,秋一水也戴着钢盔。头低着,叫人看不见脸……她倒不是在乎自己这张脸,关键是不能真把老汪的脸丢了!这么一时躲也不是事,神经病还是在飞快动脑,想万全之策……

    敲不开门,听见舱外人用带着浓重东北普的口音说,“查查编号,看哪个连队的这么不守规矩,定当重罚!”

    秋一水心一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