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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嗯,hdi如今焦头烂额,虽然企图力挽狂澜,也只能救得pulitzer这样的基础行业一二,对于element.c的失控根本无法把握。”顾成殊捏着叉子,沉吟说,“已经回天无力了,各机构和散户大肆抛售element.c的股票,因此又引发恐慌性抛售,这种情况下,除了我们,不可能有奇迹了。”

    沈暨开心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跟你们八个卦,今天上午,element.c总裁前往hdi要求增持股票救市,但自身难保的hdi搁置了这项提案,将优先权放在了更为重要的pulitzer上。”

    叶深深若有所思问:“这么说,element.c等于已经被放弃了?”

    “对,安诺特内部也在考虑,是否要抛售掉手中必死无疑的element.c股权。所以现在,它真的是无主之地了,一块价格不到原价五分之一的无主之地!”沈暨兴奋地说,“唯一的活雷锋就是我们深叶掌控的那几个账户,简直是活雷锋般默默吸纳他家股票,让它们绝处逢生,不至于立即崩盘,估计布尔勒瓦要感激死我们这位救世主了!”

    顾成殊冷笑道:“不,他绝对不会感谢我们的,到时候深深进入element.c的时候,就会是战斗开始的时刻。”

    叶深深抿唇想了想,说:“没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需要准备,有我们在,你又有第一大股东的身份加持,谁有办法对你下手?”顾成殊左手托腮,望着坐在自己右边的叶深深,不容置疑地说道,“目前深叶和其他几个账户在这段时间吸纳的element.c,已经超过了37%,hdi和安诺特即使不抛售股份,在股东中也已经居于第二、第三位。我近日会让他们召集股东大会,到时候你代表第一大股东深叶到element.c任职。”

    沈暨忽然想到一件事,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起来了,路微现在正在element.c担任实习设计师。叶深深这一去,必定会与她正面相遇。

    不过,他看看顾成殊和叶深深,见两人都没有任何提及路微的迹象,在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心想,深深是去当领导层的,路微一个实习设计师能对她做什么才怪呢。

    顾成殊站起身走到浴室去,准备洗澡睡觉,想想又回头对沈暨说:“既然布尔勒瓦会去hdi,这么说市场上应该还有剩余的element.c股票,你关注一下,看我们现在账户上的情况,扫扫尾,不然这一波时机过去,很快就要恢复正常了。”

    沈暨立即应了,叶深深虽然不管账目,但还是问:“买了这么多,从伊文姐那里借的钱还够吗?”

    “你说抵押云杉的那一笔?”顾成殊一边去柜子中拿浴巾,一边随口说,“那笔钱是拿来cao作的,在这场风暴开始之前,我们就以多个户头借了hdi下属各产业共计几百万股各类股票卖掉了。”

    叶深深不太明白,有点紧张:“可按hdi现在股票每天跌10%左右的架势,跌这么狠,那我们不是亏了很多钱?”

    “不是这样算的。”顾成殊见叶深深一脸茫然,便重新坐回她身边,解释道,“虽然我们没有hdi下属各家的股票,但料定它会跌,所以以昨天的市场价抛售了几百万股,先把卖股票的这个钱拿到手,但因此我们也欠了券商几百万股票,并约定在半月内偿还。然后我在股票价格基本见底时,以最低价再重新买进了预先抛售的那些股票,将欠券商的数额还上。可这个时候,股票比我们当初卖出的时候要便宜很多,所以中间的差价就被我们赚到了,这也就是我们现在拿来买element.c的钱。”

    叶深深感觉大开眼界:“原来股票不是涨了就赚钱,跌了也可以啊?”

    “对,理论上是这样,实际cao作中还有些小细节。”

    “金融太可怕了,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叶深深呆了片刻,心有余悸地问,“那……如果之前你预估错误,对方要下手的对象并不是hdi的话……”

    “那我们就完蛋了。”顾成殊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说,“连云杉也没有了,我只能靠你养一辈子。”

    叶深深看着他的笑容,在心里想,虽然知道大概不可能有这一天,可心里莫名有点想入非非怎么办啊顾先生……艾戈在股市那一波狂澜平息后,才知道最后大肆吸纳element.c股权的几个账户,最终都卖给了一家名叫深叶的新公司。而这个深叶,是属于叶深深、顾成殊、沈暨三人的。

    他的目光穿透三层防弹玻璃,看向坐在外面的,自己的特别助理沈暨,一言不发地盯了好久。

    原本坐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文件的沈暨,忽然之间觉得后脊背一种异样的寒气渐渐冒了上来,空气不对劲,全身的肌rou和神经也不对劲,仿佛……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鼓起最大的勇气,看向艾戈。

    两人的目光,隔着三层玻璃相接。

    此时此刻,沈暨特别恨这个玻璃,为什么要这样异常明净,以至于明明有东西阻隔着他们,却又空若无物,让他直面冲击,毫无躲避之力。

    沈暨借口去工厂督察进展,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他穿过街道,抚摸着身上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感受着后背的冷汗和胸口的抽搐,依然心有余悸。

    哀怨地打开手机,电话一接通,沈暨就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深深,不行了,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目前已经是残血状态……”

    叶深深那边声音飘忽,显然正在开车:“怎么啦?早上你不是没和顾成殊一起去element.c开股东会吗?”

    “所以艾戈发现深叶成为element.c的第一大股东了。”

    “这个……反正他迟早会发现的,也没办法啊。”

    “他还发现了我们三人就是深叶的三大股东。”

    叶深深觉得牙齿有点酸:“随便啦……我和努曼先生也提过自己创业的事情了,他很赞成,答应会减轻我在bastian的工作,你那边呢……能不能和艾戈商量一下?”

    沈暨泪流满面:“恐怕没有折腾死我之前,艾戈不会放过我的。”

    “别担心,你要是太忙的话,我们会帮你分担一点的。”叶深深说着,觉得沈暨的血泪控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折腾死什么的,听起来总觉得好像有点……还没等叶深深琢磨出什么来,沈暨已经问:“深深,你在外面?要去哪儿?”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哈利的厂子要倒闭了,做完这一单就关门,让我立即去把最近那一批样品弄出来,所以我得立即赶过去。”

    沈暨立即说:“带我带我,我刚好也要去厂区。”

    幸好叶深深开出去不远,很快就返回街口把他接上了。

    沈暨坐在副驾座上,满意地把自己那长脚伸了伸,说:“幸好你买了suv,我最怕小车子了,脚都放不开。”

    叶深深说:“对呀,这个空间很棒,我上次塞进了七匹布外加四个木头模特,还有两箱辅料呢。”

    “难怪你当时想买卡车,幸好被我拦住了。”沈暨随口说,“下次买辆悍马也行,亮橙色或者粉红色……”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薇拉开的就是亮橙色悍马,愣了一下,立即岔开了话题:“对了,上个月老哈利那里出样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呢,他还兴奋地跟我说儿子要从服装学院毕业了,以后就有人能帮助自己,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怎么现在忽然说要关门了?”

    叶深深默然说:“他家今年的单子主要靠pulitzer那边,如今这场风波中,pulitzer受损严重,已经宣布要裁员超过三分之一,而对外订单也会大大减少。老哈利这边今年若是少了主要支柱,只靠零星单子,肯定撑不下去只会亏损,所以他只能关闭厂子,等行情好转再说。”

    沈暨微微皱眉问:“影响这么大吗?”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去看了再说吧。”

    第165章 空降之战 1

    巴黎城郊服装加工厂聚集地,除了各大品牌自己的工厂或者大型代工厂之外,还有零星的一些小工厂存在。总有些工作,或者需要熟练技术,或者只是偶尔有需要,但大工厂特意设置一个岗位不太划算,所以这些小工厂就有了存在的空间。

    比如老哈利家的小工厂,不过十个工人,但他家的荧光色做得特别好,和设计图上绝无任何色差,所以周边大厂若有用上荧光色的服装,常常会找他们代工。

    前几年几个大牌追捧荧光色的时候,老哈利的工厂曾经春风得意过一段时间,还将规模扩大到了二十多人,这两年荧光色渐渐少用了,老哈利的工厂逐渐裁员到只有十来人,如今更是经营不下去了。

    叶深深和沈暨来到厂子里前,看见头发花白的老哈利强打精神,正在指挥工人们调制染料。

    看见他们来了,老哈利上来打招呼说:“叶小姐,真是抱歉,我们这两天就会赶工把你们的东西弄出来,你和我们调试确认一下样品怎么样?”

    “好的。”因为叶深深对颜色异常敏锐,所以巴斯蒂安工作室的色彩总监如今乐得偷懒,将大小事务都托付给了她,这边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是叶深深在跑。出乎所有人意料,她cao着一口中国腔的法语,倒是和巴黎郊区音的这些小老板们相处得非常好。

    叶深深回忆起来,似乎就是从老哈利请她吃自家烤的法棍,然后差点崩掉她的牙开始,然后她不甘示弱,给老哈利送了特辣的老干妈当回礼。结果一周后她再次过来,周边一圈人拿着老哈利分享的老干妈涂面包吃,这种吃法也迅速在这一带风靡开来。许多不认识她的工厂小老板小伙计,一听到“老干妈”的音调,也马上就能知道她就是给他们带来了神奇辣酱的中国人。

    叶深深看着曾经围聚在一起分享老干妈的一群人,现在他们正神情沉重地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等到一结束,便要失去这份工作,各奔东西。

    而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又或者说,和她是未必没有任何关系的。

    看着神情伤感的叶深深,老哈利安慰她说:“我还算不错了,至少能帮你们做完最后的工作。那边有几家就更惨了,这一回的灾难中,好几家上游公司直接倒闭,像专做传统刺绣的贝尔家,他主要供应的那家老品牌就被集团无限期关闭了,他们也只能随之歇业。”

    叶深深问:“那么,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看情况吧,要不转个方向去干别的,要不等待时机——可是机器会锈、厂房会到期,可能等不了多久,我们就不得不把设备给转卖出去了,谁知道呢?”

    叶深深看着小厂房中的那些大机器,叹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又泛起一阵悲哀来。

    等调整确认完bastian这一季的荧光色图案之后,叶深深拿着样品,和沈暨踏上回去的路。

    天色已晚,车前两道灯柱照亮了郊区的路,沈暨担心叶深深太累,换了他开车。

    叶深深靠在车座上,一路上两人都在沉默。

    许久,叶深深低低地说:“你说,他们是否知道,把他们害得倒闭的人就是我们。”

    “不,不是我们,是幕后黑手。”沈暨宽慰她说,“是别人掀起的巨浪,波及了岸边可怜的小渔船。”

    叶深深又喃喃问:“那么……element.c呢?”

    沈暨迟疑了片刻,然后说:“我们只是在element.c落水时,拿到了他们的救生船,然后……现在准备救他们。”

    真是个好形容——他们的救生船——可不是嘛,全都是从他们身上赚来的钱,回购了他们的股票,然后现在她拿着用他们的钱买来的股票,即将以救世主的姿态入主element.c,得到他们的一切。

    回到家中,屋内满是香气。

    香菇排骨汤刚刚炖好,顾成殊正坐在桌前小口喝汤。

    他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叶深深和沈暨,说:“汤熬好了,味道不错,你们也来喝一点吧。”

    叶深深默默点头,走到厨房盛了两碗汤,端出来。

    味道确实不错,香菇的浓香和排骨的rou香完美结合在一起,只用了一点点的盐就勾出了无比的鲜味。

    顾成殊喝了半碗,才把目光落在她拿回来的衣服上,问:“这么晚才回来?”

    沈暨默默拿着勺子舀排骨,看着叶深深。

    叶深深有点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香菇,说:“和我们合作的一家厂子要倒闭了,所以我得赶过去尽快把样品弄出来。”

    “哦。”顾成殊并不在意。

    叶深深迟疑了一下,又低低地说:“是在这次的股灾中被波及的……我认识的好几家工厂,都要倒闭了。”

    顾成殊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说:“世界在变,服装业也在变,每天都有无数的工厂在成立开业,也有无数的工厂在倒闭,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叶深深迟疑了片刻,说:“我想帮助他们,以我们现在的力量。”

    沈暨愕然睁大眼睛,捧着碗抬头看她。

    顾成殊淡淡问:“你准备怎么救?”

    叶深深沉吟着,许久,抬头望着顾成殊,说:“收购他们,或许并入element.c,或许成为深叶的一部分,总有办法拯救他们的……”

    “我不赞成。”顾成殊毫无商量余地,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

    叶深深料不到他居然如此反对,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老哈利家的荧光色、贝尔家的传统刺绣,全都是非常出色的、不可取代的技术,若因为这样一场灾难而就此消失,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每天世界上消失的东西这么多,你可惜得过来吗?”顾成殊冷冷地问,“而你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又能帮别人什么?你在element.c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的深叶甚至还未起步。在你最需要轻装上阵的这个时候,你却突发奇想,准备先去帮助别人!”

    “可是……可是成殊,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我们就能在这样冠冕堂皇的名义下,跟随恶势力,践踏摧毁别人多年的心血,将其据为己有吗?”叶深深紧紧捏着手中的勺子,抬头看着顾成殊,双唇微颤,声音却清晰明白,“我知道现在是我最艰难的时刻,可是,如果错过了现在这个时机,可能以后我们只能悼念这些永远逝去的东西了……”

    顾成殊睫毛都不动一下:“那么,科学家宣布全球每小时要灭绝三个物种,你是不是也要找到那些从未曾听过的苔藓、小虫或者微生物悼念一番?”

    叶深深一时语塞,许久才嗫嚅着说:“可是……可是这些都是难以恢复的技艺,是艺术的一部分……”

    “消亡的艺术这么多,谁能挽救?汉朝古墓中出土的纱衣可以塞入火柴盒,宋朝的牙雕可以做到十八层圆球透雕层层旋转,唐朝最有名的霓裳羽衣舞都失传了,荧光色和法国传统刺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顾成殊平静地反驳她,“别傻了,深深,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恐龙都会灭绝,恒星都会熄灭,有些东西注定只能留在记忆里,你又何必强求呢?”

    叶深深望着面前冷静的顾成殊,苍白的灯光照在他的面容上,冰雪一样的不动声色与凉薄。

    她心里升起绝望的悲凉,轻轻地说:“成殊,我知道你一向是这么冷漠的人,我也一直知道你选择的都是最好的道路,可今天……我只能说你真是没有心的人!”

    她说着,猛然站起身,走到屋内去,将门重重关上了。

    顾成殊望着房门,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说。

    沈暨尴尬又忐忑,只能站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顾成殊点了一下头,抬头看沈暨。

    沈暨看见他脸上无奈的神情,一时有点诧异。

    顾成殊苦笑着,低声说:“你看,这么固执,这么不计后果的模样,之前是谁叫她‘软绵绵’的?”

    沈暨却笑不出来,只能说:“因为你和她的想法不一样吧。在你的世界里,那些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可在深深的世界里,这些关于服装行业的一点一滴,却是组成她设计人生最重要的成分。你觉得无关紧要的,却是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视的东西覆没的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