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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不一会,郑予泽那辆白色雅阁换了,开了一辆稍显老旧的黑色丰田出来,副驾坐了一个人,后头跟一辆普通蓝色厢式货车,也是两人。根据经验,两辆车将会分开行动,前车负责收钱交钱,在前面探路,后车负责交货出货,钱和货分开,一方被抓到时损失也较少。

    郭跃把消息传达给了雷毅,那头立马部署行动。

    他们四人分两组,分别盯前后两车。队里兵分两路,一路守在上高速前的路口,一路守在附近的高速收费站,两个地方都是交易的必经之路。在路口检查,会先给前车放行,拦住后车将会通知收费站的人拦截前车。

    雷毅还是信他的,这叫赵晋扬欣慰又倍感压力。

    郭跃带了一人跟后车,下车前他朝赵晋扬抬了抬头,没说什么。赵晋扬点头,也同样沉默。

    ——看你了。

    ——知道。

    这份默契即使由再多的明争暗斗筑成,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赵晋扬和郭跃还算得上惺惺相惜——这也是雷毅看破又不点破,一直让他们同组的原因。

    赵晋扬的车不远不近地咬着郑予泽那一辆,前车没有急躁的迹象,随着小年的车流缓慢通过十字路口。

    他抽空看了边上的叶致远一眼,冷不丁问:“紧张吗?”

    叶致远点点头,又摇摇头。赵晋扬不由笑,“没关系,我以前也这样。”

    他又扶着方向盘,稳稳地启动车子跟上。

    郑予泽过了第一个关卡路口,赵晋扬的神经也一下子提起来。

    时隔一年,重返战场,仿佛初生牛犊般的热血在心头涌动,在这一点上,赵晋扬和叶致远相差无异。

    下午五点,天已渐渐有了暗色。车道划线消失,路面开阔起来,不远处收费站几个大红字大喇喇地跳入眼帘。

    车速开始变慢,赵晋扬趁机将手/枪和伸缩警棍备进后腰。

    他敛气凝息,等待对讲机里的号令。

    郑予泽和他只隔了一辆车,正排队从最左边etc通道通过收费站,这时,一直安静的对讲机忽然响起了沙沙声——

    雷毅下达了抓捕命令!

    这说明,赵晋扬先前的判断没错。

    赵晋扬抓过对讲机,迅速回道:“三号车收到!”

    前面的郑予泽仿佛同时收到信号似的,惊弓之鸟般忽地掉头,从宽敞的夹道间飞速穿行而出。

    赵晋扬骂了一句,踩油门一打方向盘,那辆黑色丰田直直撞上赵晋扬车子的车头,车子飘了一下。

    郑予泽已觉有异,迅速倒车又是往前一猛冲,这回命中了副驾座,赵晋扬的车几乎如上岸的河鱼一样被弹开,硬生生让出了半条道。

    “妈的——”赵晋扬又看了眼叶致远,他灵活地偏身,避开了大部分的撞击,可脸色依旧痛苦。

    赵晋扬来不及关心,发现车子已然熄火,试了一下没点着——毕竟是队里身经百战的战车,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火烧眉毛的时刻,他立刻下了弃车的决定。

    郑予泽的车正要蹭开车子最后一角的阻碍,赵晋扬推门下车,车门也开不及甩上,两步当一步,猎豹般往前跳上了黑色丰田的引擎盖,抓住了两根雨刮器。

    车中二人被忽然伏上来蜘蛛般的黑影,脸上一瞬的讶然。

    赵晋扬咬着这空隙,摸出伸缩警棍刚要敲击挡风玻璃,回过神的郑予泽扶着方向盘一左转,赵晋扬宛如强风刮过的腊rou般,双腿被甩到分隔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死死揪住雨刮器,另一手抓住了后视镜,往隔离带蹬一脚,将自己甩回引擎盖上。

    郑予泽车速不减,甚至有加速的势头。

    赵晋扬这回攀稳了,将警棍对准司机前的挡风玻璃狠狠一砸,警棍伸展开来,挡风玻璃立马裂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里头人视线遇阻,也存心再将他甩开,车开得歪歪扭扭。

    赵晋扬又是一顿猛砸狠捣,蜘蛛网上破开一个大窟窿。他没费劲喊停车,直接伸手入内,揪住郑予泽抓方向盘的手。他几乎是扑在挡风玻璃上,整个身体暴露在嫌疑人眼前,另一手拽住方向盘往左打,郑予泽油门没松,车头撞上隔离带,赵晋扬浑身一震——车停住了,而他们间拉扯还没完。

    副驾座上的人见势不妙,从底下抽出一柄三棱/刀,往赵晋扬直刺。也亏得那是把三棱/刀,宜刺不宜砍,赵晋扬跪在引擎盖上,上身一提,便避开了,不然他的手准要被砍废。

    也是这么一下,赵晋扬将郑予泽拽出大半,而避之过急,玻璃碴刮过两人的手腕,撕开道道伤痕。

    郑予泽另一手忽然从身后抓出一把弹簧/刀,一下挥在赵晋扬手臂内侧,这下他躲避不及,黑色夹克的袖子被割开,露出绽开的伤口,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郑予泽狞笑着:“老子有艾滋病……”

    突如其来的言语让赵晋扬一下子消化不了,手上的疼痛让他五指颤了颤,几欲被郑予泽挣脱开来。

    这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援兵来了……

    郑予泽和同伙被七手八脚铐起来,从他车门夹层搜到了一板麻/古,共计6000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样品。

    赵晋扬看着同事拍照和清点毒品,任由叶致远帮他做简单的止血,等救护车,也不知道失血过多还是什么,他有轻微的耳鸣。

    他终于咽下了郑予泽说的话……

    第43章 第十八章

    郑予泽一伙人被铐去医院验尿验血,同行的还有赵晋扬。手上伤口缝了三针,他吊着受伤的胳膊,在输液大厅里挂消炎药水。

    同事在另一个诊室忙忙碌碌,隔太远他压根听不到风声。

    赵晋扬空不出手举药水瓶,他喊路过的护士帮他找了根推杆,药水瓶挂上,用完好的那条胳膊夹着推杆,磨磨蹭蹭往检验科那边走。

    将近晚上十点的医院因他们一队人而闹嚷起来,两边人一比二的比例,要不是有一两个穿着警服,一眼看过去都以为是同一伙的,个个都痞里痞气。

    雷毅眼角余光瞥见他,眼神是乐的,可见到他过来的模样,又不禁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老大,结果怎样?”

    那边说:“还要等一会。”又问他伤势如何。

    “没大事。”或者说大事还悬而未决。

    这时,大厅又涌进七八个人,蓝色的制服和眼熟的脸庞告诉他们是自己人。

    赵晋扬扫了一眼,快速转了过身去。

    雷毅察觉,低声说:“避一避。”

    “嗯。”赵晋扬夹着推杆装路过地往前走。

    然而女人眼见,赵晋扬一个背影还是被认出来了。

    “是你——王文洋——”女人尖锐的声音压过了嘈杂,像箭一般射出——出声的正是郑予泽那个情人露露,看来盛世夜色那边也收了网。郑予泽闻声看向这边,两手反剪被铐着,瞠然而视的一双眼让面目更狰狞。 女人叫的不是他,倒叫他脸上惊讶一闪而过。

    她口中的“王文洋”没有如郑予泽一般被铐着,仿若未闻地懒懒散散要离开检验大厅,然而男人出现在这片特殊的人群里,已经形成不可忽略的嫌疑。

    露露发疯地往前挣扎,沈冰溪在后面扯住她,斥道:“你给我老实点!”

    “你这个jian细——!”

    露露披头散发状如女鬼,作势要往前冲,雷毅挡住赵晋扬身影,指着她训道:“鬼叫什么,一会有你——”

    话没说完,一口唾沫飞出,直射雷毅门面,他机警地一闪身,躲开了。

    “哎——”雷毅摸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唾沫星子,指着女人的鼻子,“你还上道了是吧!”

    沈冰溪也没手软,立马给了她脑瓜一巴掌,喝止道:“甘莹露,想造反了是不!你敢再来一次我给你拍脸上!”

    甘莹露从乱发中露出两只发红的眼睛,越过雷毅的肩膀,瞪视着赵晋扬离开的方向,宛如一只重伤的狐狸。

    半个小时像冬天里握着一块冰让它消融一样,缓慢又无奈,等到最后赵晋扬已经麻木。

    雷毅来找到他,赵晋扬如等待宣判,立刻从长凳上站起。

    “老大……”

    雷毅会意地点头,“报告结果出来了,郑予泽……没有吓唬人。”

    赵晋扬垂下眼,嗯了一声低沉得像不曾发出过声音。

    “我们找医生给你开点药。”他按了按赵晋扬的肩膀,“别担心,干我们这个难免会职业暴露,以前也有兄弟遇到过,吃了药最后检查也没事。放宽点心。”

    “……好。”赵晋扬点点头。

    他们不至于谈艾色变,在疾病面前还是抱着本能的恐惧。赵晋扬没有听过身边职业暴露后感染的案例,可也许只是没机会听到,不代表不曾存在过。

    护士过来给拔了针头,赵晋扬压着针口跟雷毅走。雷毅看看他的侧脸,手指插/进开始稀疏的头发里捋了捋,疲惫的样子一闪而过。

    赵晋扬从医生科室下来,药得明天早上才能申请下来,他要先回队里处理完今晚的案子。

    返回检验大厅,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一个状似疯傻的女人像条蛆一样躺在地上蠕动,从衣服上判断——那就是甘莹露。疯癫之状与之前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

    赵晋扬用无伤的手肘点点沈冰溪的,问:“怎么回事?”

    沈冰溪侧过头,扫了一眼他的伤口才说:“也中标了。”

    赵晋扬听明白了,手背无意识蹭了一下鼻子。

    “手没事吧?”

    “没大事。”

    看着还要一会才能走,赵晋扬指指外面,“打个电话,走了喊我。”

    **

    小年夜的记忆像影片一样在赵晋扬脑海里闪过,也仅在他脑海里闪过。面对许连雅,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每一次的重复都是在别人面前将伤口舔舐一遍,他忍受不了这般赤/裸裸的直视。

    许连雅看着自己的膝盖,简单地点头,不一会,她伸手去拉他的手。赵晋扬反射性地躲了躲,许连雅倾身使力地握住,语带训斥地说:“拉拉手又没事。”

    再躲就矫情了,赵晋扬回握那只小手,跟以往并没有多大不同,却还是带着股依恋般,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细微的触感让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说:“手上伤口好点了么?”

    “好了。”

    “我看看。”

    他没去撸袖子,给了她一个“有什么好看”的眼神。

    许连雅松开他的手,自己动手。

    赵晋扬知她执拗,暗暗叹了口气,一手还是乖乖地把袖子往上扯。

    右小臂内侧的伤口已拆线,蜈蚣般的伤口隐隐散发着碘酒的味道。

    “吓着你了吧。”他说。

    这个天里赵晋扬只穿了一件秋衣和夹克,她小心地把袖子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