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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韩元蝶还是干笑,说真的,萧景瑜真不愧是今后能做皇帝的人,眼睛最毒,韩又荷这亲姑母都还没看出端倪来,萧景瑜就发现了。

    韩元蝶缩着头不说话只是干笑,显然是心虚嘛,可见程安澜去求皇上赐婚这事儿,韩元蝶一清二楚,只是不说罢了。

    显然在这私底下,两人不仅是有来往的,还私相授受呢!

    不过不守规矩如萧景瑜,当然不在乎,横竖早知道他家圆圆也是个不守规矩的,有自己这个姑父给她撑腰,她不守规矩其实不要紧。

    韩又荷道:“也罢,横竖圆圆还小呢,我也与母亲和嫂子商议了,且先搁着,到十五了再说。”

    昨日程家老太太带着程大太太大张旗鼓的上了韩家的门,为程安澜向韩元蝶提亲,韩家并没有立即应下来,今日许夫人却又与王慧兰来了齐王府,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看起来有定论了。

    韩元蝶是闺阁姑娘,不好当着面议论这个,就抱着小郡主跑来齐王殿下的书房,和姑父聊天。

    韩元蝶听了倒也不在乎,只笑道:“祖母和我娘这会儿是要回去了还是在王府吃饭呢?”

    齐王殿下一听就知道她有花样,便笑道:“你又要做什么?”

    “祖母难得来一回,齐王殿下不陪着用个饭么?嘿嘿,我想看看沈家jiejie去,行不行?”沈繁繁中毒一事,韩元蝶一直惦记着呢。

    韩又荷道:“你在家里,难道就不许你出门了?偏又在这里装样儿。”

    韩元蝶顿时叫起苦来:“姑母你是不知道,自从程安澜在皇上跟前胡说了那话之后,我娘就不许我出门去,说如今外头风言风语,闲话多,今后消停了再说,唉我觉得,我娘就是怪沈家jiejie了。”

    王慧兰是觉得程安澜这求赐婚全是因着前儿在城门口救了韩元蝶,才有了这样的纠缠,大约是真有点迁怒沈繁繁了。

    “那哪里怪得了人家!”韩又荷却是个明白人,他们家这小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繁繁不陪着她就能自己去,人家还不是好意么。

    不过邓家内部确实有些不消停,这些事韩又荷是知道的,她便道:“嫂子说的不错,你消停些也好。”

    齐王殿下却道:“去坐坐怕什么,小荷你吩咐人预备车子,送圆圆去邓家罢。过会儿我陪岳母和嫂子用饭,我与嫂子说一声就是了。”

    韩元蝶嘿嘿一笑:“还是姑父疼我。”

    韩又荷好气又好笑:“王爷也太惯着圆圆了。”不过她也就是说一句,自然回头打发人去预备车去了。

    沈繁繁这会儿看着气色不错,脸色红润,不是上一回见到的那样白,韩元蝶见她跟前都只有她自己的丫鬟,都是韩元蝶惯熟的人,说话方便,便问:“常姑娘没在这里么?我看你倒像是好些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出来没有?”

    “常姑娘住我们家说不自在,我叫人把别院收拾出来给她们姐弟暂住着,每隔一日来给我看看。”沈繁繁笑了笑:“常姑娘给我开了方子,又有丸药,吃了这些日子,我别的感觉没有,只觉得手脚比往日暖和了些似的。”

    “气色也好了些。”韩元蝶又端详了一下,很肯定的说。

    “那不就行了吗。”沈繁繁慢慢的说,手里剥着花生:“常姑娘让我先不要用银耳莲子等物,每日吃些花生,至于别的,也没看出什么来。”

    其实有些事情是查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的,不过因还不确实,沈繁繁就没有说。

    “那就是没事了?”韩元蝶快活的说,看到沈繁繁这样的气色,她就不由的欢喜了,至于那些动静,韩元蝶是真没兴趣理会。

    沈繁繁笑了笑,这些年来她早已了解,韩元蝶心是真挺大的,不管别人怎么算计,她只要日子过的下去,就不愿意深究,更不愿意算计,说得过且过也好,乐天知命也罢,总之是比一般女子潇洒许多的。

    这样的性子,在韩家那样的人家是没有关系,换到别的人家,是好是坏就难说的很了。

    比如这会儿正闹的满城风雨的程家。

    “这些天你出门了么?我娘不让我出门,我都快要闷死了,倒是明日宁国府请客,你去么?”

    沈繁繁还正在琢磨着韩元蝶那与别的小姑娘都不一样的个性呢,听韩元蝶换了话题,便随口道:“我又不是那牌名儿上的人,自然不去的。”

    明日是宁国公太夫人的寿辰,这位太夫人是宫里如今代掌凤印的方贤妃的亲娘,二皇子的外祖母,这身份显然十分贵重,是以就算这只是六十七岁的寿辰,并不是整寿,也是冠盖云集,帝都中的权贵人家几乎都要到场的。

    就是快要闷死了,韩元蝶其实也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耐烦这样应酬的场合,坐着说许多无聊话,前一世她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感觉,这一世她倒是不怕说出来,可是王慧兰不肯听。

    韩家若不是因为韩又荷,那肯定是没有得这帖子的资格的,如今既有这样的机会,韩元蝶又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自然是最该去这种场合露露脸的,不然终究有许多议论。

    韩元蝶说:“你也不去,更无聊了,我更不想去了。”

    韩元蝶几乎没有同龄的好友,她上一世本来也有几个手帕交,自然是家世门第都与韩家差不多的人家,不过也都算不得交情十分深厚的,尤其是后来韩元蝶高嫁到程家,那些姑娘嫁的不如她,甚至有的远嫁,都慢慢的淡下来了,而这一世韩家因为韩又荷的缘故,门第高了,就更没有什么来往了。

    而如今来往的人家,即便是从小时候就来往的姑娘,韩元蝶也是自觉自己是大人,跟小姑娘们没话说,也似乎很难结交朋友,倒是与沈繁繁这样比她大许多的来往密切。

    六公主那样的,倒是韩元蝶为着韩又荷,不能不理睬她,只当她小meimei,出入照看着,不知不觉间,竟就照顾习惯了。

    沈繁繁倒是和王慧兰的想法差不多:“你是大姑娘了,这种场合你去走走,没什么坏处,少说话就行了。”

    “我知道呀。”韩元蝶说:“我在外头一向不怎么说话的。”

    “嗯,你少说话看着还是像模像样的。”沈繁繁随口揶揄她一句,韩元蝶从小儿胆大任性,跟贞静贤淑不沾边。

    韩元蝶哪里在乎这样的话,她笑眯眯的说:“那是,我这样美貌,只要不开口,谁不喜欢呢?”

    饶是沈繁繁跟她厮混良久,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二日,韩元蝶穿了一套缨红金线绣蝴蝶的衫儿,叠纱粉霞的裙子,梳了螺髻,只用了几颗莲子般大的珍珠压法,却簪了两朵含苞欲放的玉簪花,十分秀雅,更显得清丽娇嫩,果然是安心要去做个淑女的。

    宁国公府热闹非凡,太夫人的寿辰,宫里圣上并贤妃娘娘都有赏东西出来,二皇子与二皇子妃自然也是要亲自来贺寿的,且有贤妃娘娘的脸面在那里,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不好怠慢,就是有不来的,也要打发跟前管事女官等前往送礼。

    如今二皇子又是储位的大热门,那自然就要捧着的人就更多,韩元蝶跟在许夫人和王慧兰、二婶娘、四婶娘后面,但凡见人都只是微笑,喊了人就绝不多说一句话,端庄的厉害,王慧兰十分的满意。

    圆圆被她宠的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她的亲事,这几年简直就成了王慧兰的一块心病,怕她在外头被笑话,被人议论,说不到好人家,更怕她嫁了人,被婆母嫌弃没规矩。

    以前王慧兰甚至都不止一次的与韩松林说,宁愿给圆圆挑个门第低些的姑爷,夫家门第低了,婆母底气弱些,媳妇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些。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哪个做母亲的也都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有一个光彩耀眼的亲事,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了。

    这会儿见韩元蝶这样,王慧兰不由的又觉得,其实她们家圆圆也只是私底下顽劣些,在外头还是很有规矩的呀。

    一行人给宁国公太夫人贺了寿,也没有留在正厅,便随着接引的人去宴客的水阁坐坐,韩家根基虽略低,但这几年来也没少在外头应酬,尤其是在韩又荷生儿育女之后,韩家又略高了一层,这里虽然冠盖云集,但对她们一家子都很客气。

    韩元蝶在这里坐了一坐,便照着惯例,由丫鬟引着去后头园里和姑娘们说话,刚走到园子前头的月洞门,迎面碰见唐振,韩元蝶就停下来笑着招呼:“振哥也来了。”

    唐振虽然才十六,已经长的高大英俊,大概是去给宁国公老太君拜寿出来,见到韩元蝶这位六公主的手帕交,唐振就笑道:“今日不当值,便来了。”

    两人也不过寒暄两句,刚预备各走各的,突然听到后头有人凉丝丝的说:“韩家meimei好有兴致!”

    韩元蝶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和庆县主,二皇子妃的嫡亲侄女儿,旁边还有几个,大约是一路的姑娘,她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自己跟她可向来没什么交情,也没仇啊。

    “我怎么?”韩元蝶说。

    “也没什么。”和庆县主掩嘴娇笑道:“前儿才有小程将军在圣上跟前说要娶meimei,求圣上赐婚,这会儿meimei跟前怎么就换人了?”

    韩元蝶一怔,倒是看了唐振一眼,她是怕唐振尴尬。

    ☆、第48章

    韩元蝶不太想理会和庆县主,主要是她觉得犯不着。

    韩元蝶记得,这位和庆县主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死了。和快要死的人过不去,韩元蝶觉得真没有太多必要。

    上一世,韩家的地位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她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和这位县主面对面的站着。她甚至根本就不认得这位县主。韩元蝶之所以记得和庆县主会死,是因为这在当年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和庆县主随家人到皇觉寺上香,却被人发现与情郎在禅房私会,而且被人撞破了,还闹了出来,和庆县主被父母带回家,几天后自缢身亡。

    据说还留下了一封遗书,称自己是被人陷害,不过具体是何人,为何陷害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以上一世韩家那样的地位,却并不知道的很具体。

    不过韩元蝶一边想着这一世她回来之后见过了太多的不一样的事情,这位和庆县主或许不一定会死,一边又用一种她或许就快要死的眼光看着她,眼中颇有点怜悯。

    所以就不是太想理她。

    唐振在一边瞧着,他想起六公主跟他说的话:圆圆是个窝里横,你别看她在咱们跟前胆子大,又任性,无法无天的,其实也就是咱们这些人和家里人了,在外头可怂了,怪道程哥让我看着她些呢,你要是碰见了,你可要帮我照顾她呀。

    唐振这会儿觉得六公主的说法是对的,韩姑娘遇到这位县主,说话这样意有所指,她却呆呆的没什么表示,确实是有点儿……窝里横的意思。

    而且她呆了一下,似乎转身就想走的样子。

    那位和庆县主却不肯放过她:“你不用走嘛,是我不好撞了你的好事,还是我们走吧,哈哈。”

    就是泥人都得给激出土性来,韩元蝶叹了一口气,像这样肯惹是生非的性子,被人陷害的说法她还真信了,要不然就是会情郎,又何必要去山上寺里会呢,自己家里想想办法,至少出事了能掩下去不是。

    韩元蝶慢吞吞的说:“县主好像很委屈?”

    韩元蝶其实很不擅长与人争执,她上一世贤名在外,忍让的多,这一世在韩家又是被宠爱的姑娘,且年纪小,不大在外头去,就是出去,一起坐着说话的都还是孩子,吵吵闹闹两句是偶尔有的,却都无关紧要。

    且她又觉得自己是大人,和小姑娘有什么好争的,总是先一步让开,是以她都让六公主觉得她就是个窝里横了。

    如和庆县主这样的,这一世她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吧?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又一时不知道缘由的恶意,这和小孩子的吵闹就是两回事了,和庆县主这是在讥讽她身边一直在换男人呢。

    长大了总要遇到这些的,她要逐渐的习惯出入这些地方,遇到这些人,遇到那些她不熟悉的恶意,所以韩元蝶叹了一口气,还是做小孩子好啊。

    韩元蝶说话了,正准备照顾她的唐振停下了动作,而得意洋洋的和庆县主也有点不明白了:“我委屈什么?”

    “我也不明白呀。”韩元蝶说:“是程安澜求皇上的事让你觉得委屈,还是我和振哥说话叫你觉得委屈,你说清楚点儿呗,不然我怎么帮你呢?”

    “谁要你帮!”和庆县主立时就被韩元蝶绕到话里头去了:“你跟谁说话关我什么事!”

    唐振在一边看着笑了笑,圆圆很会说话啊,哪里像娇娇说的那样嘛。

    韩元蝶就笑道:“既然不关你的事,那你委屈什么嘛。”

    韩元蝶确实不知道这位和庆县主莫名其妙找她的麻烦做什么,可是和庆县主张嘴就想要坏她名声,存心很是恶毒,她也只得把她往这里头扯了:“我看你都快要气哭了,你说嘛,不用硬撑,我帮你想办法呀。唉,不和振哥说话好像还容易点儿,要程安澜再去求皇上,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呀!”

    和庆县主气的直跺脚:“你!你不要胡说!我哪有要这样!”

    韩元蝶挤兑了和庆县主还是笑眯眯的,她长的大了,模样儿越发清丽,笑起来却没变,大眼睛弯弯的月牙儿一般,叫人喜欢,可落在和庆县主眼里,却叫她讨厌。

    这个韩元蝶有什么好的!程安澜为什么竟然会为她闹出这样的事来,竟然不要封号换请皇上赐婚!

    是的,韩元蝶完全没有想到这是程安澜为她引来的祸事,毕竟上一世程安澜回京是西北大捷多年之后的事,又没有参与这一次盛大的班师回朝,入城大事,当时他已经二十三了,按例受调回朝,没有轰动,没有传说,规规矩矩的说媳妇成婚,完全没有闹出一点儿风波来。

    而这一次,年仅十九岁的前锋左将军,在塞外追击敌寇千里,铁血男儿,武功高强是怎样的传奇,而班师回朝,高大英武,铁甲入城又是怎样的英姿,还有城门外电光火石间的英雄救美,对那些十四五岁正在豆蔻年华,春情初动,满心憧憬的小姑娘们会是怎样的吸引力。

    在她们的想象里,在她们的闺中密语里,那英俊的少年将军,叫人仰慕,叫人憧憬,自然也叫人爱恋。

    这样的人,在闺阁少女们刻板的生活里,当然不是常常见到的,规规矩矩的表哥之流可比的。

    而且,程安澜唯一的绯闻就是在城门口的英雄救美,随即就为此宁愿用封号换赐婚,这在少女们的憧憬里,那绝对是加分项啊。

    那也自然是更敌视韩元蝶的缘故了。

    韩元蝶是完全没想到这个方向去,她觉得最大的理由就是因为和庆县主是二皇子一系的,而自己是三皇子一系的,所以和庆县主看她不顺眼,她把和庆县主气的跳脚,然后说:“你到底说不说嘛,不说我走了啊。不帮你了啊!”

    她笑着对唐振说:“叫振哥看笑话了。”她瞟一眼和庆县主:“县主不许我跟你多说话哩,我还是先走了吧。”

    唐振也笑,这哪里只是窝里横,在外面也很厉害呀。

    “我什么时候说了!”和庆县主叫韩元蝶一番歪缠,脸都涨红了:“你……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和庆县主其实真不大会拌嘴,她虽是国公府出身,可因母亲是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兄,已故懿德太子之女,当年太子薨逝,身后无子,只有一个独女,先帝哀恸,将之封为华安公主。和庆县主从小儿都是叫人捧着长大的,家里的姐妹,亲眷的姑娘都比她低着些,都只讨好奉承着她。

    她骂人的时候那些人当然也只有听着,谁敢对她怎么着呢,在外头身份比她低的,自然笑脸相迎,不会惹她,比她身份高的,她也不会非要去惹,是以,偶尔有点什么姑娘间的争执、挤兑,那也很少,没有练习的余地。

    自然不如韩元蝶,虽然也不大跟人拌嘴,可到底是两世人,多活那么些年,听也要听的多些。

    和庆县主恼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许你说话了,你爱跟谁说话只管说去,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