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去至亲

    的士师傅一路上加足马力，把原本需要60分钟才能到的路程，硬生生地给缩短到了45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仙羽掏出自己的零钱包正准备付钱，师傅直接豪爽地从里面抽了五块钱，然后摆摆手让她赶紧下车。

    仙羽下车后赶紧朝着驾驶室给的士师傅鞠了一躬，然后连忙转身往手术室赶去。

    等她到了，手术室外却已经没有人了，手术室的灯也没有开启。她赶紧打电话给李阿姨，感觉自己拿起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李阿姨，我妈怎么样了？怎么手术室都没有人？”重重地呼吸，她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她很怕听到那个最坏的消息。

    “小羽啊，手术……了！你快点来……”耳边断断续续地听到这句话，她崩了几天的身体落地，犹如被人剪断了弦。

    眼前一片漆黑，手机啪嗒落地，她直接晕倒在医院冰凉的地面上。

    仙羽是自己醒来的，其实她总共也就昏迷了二十几秒。

    更准确地说，她是被气醒的。

    她倒下的时候身体还是有知觉的，只是一下子太累了。于是她暂时让自己躺在了地板上，想慢慢地让自己缓过来。

    但是没想到啊，到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顺她的零钱包！

    她下车太匆忙，零钱包就被她捏在手上——那是一个旧旧的不知道用了几年的粉色小兔子零钱包——她既买不起那些光鲜亮丽的钱包，而且也对这个零钱包非常喜爱。

    虽然送礼物的人早已经断了联系，但是毕竟是别人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而且也用了这么多年了。

    零钱包里面最大金额也就五十，外加身份证和十几个硬币。全部加起来也达不到一张毛爷爷吧。

    晕倒的少女，发黄的零钱包，就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来顺手牵羊？

    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个人拿走兔子零钱包后看了一眼，就又给她扔回来了。

    好死不死得还抛在她肚子上！

    ——零钱包里面硬币很多的你不知道吗？你就不能轻拿轻放？！

    差点把她砸出内伤。

    那人还一边走远一边说：“哎，没想到比我还穷。算了，算了，医院里面日行一善吧。”

    她气得差点当场吐血，然后眼睛又能看见了。恢复视力的一瞬间，她就让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

    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仙羽赶紧捡起自己的手机和零钱包——零钱包里果然什么都没丢。

    她看李阿姨的通话还连着，连忙跟李阿姨说自己没事，然后问李阿姨她们在哪里。

    挂完电话，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咬咬牙站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太平间赶去。

    “仙羽啊，李阿姨对不起你啊……如果我早点发现……发现你mama腿上的那个包……可能你mama就能抢救回来了……”李阿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抱着她痛哭起来。

    “阿姨，不怪你……要怪就怪我没照顾好mama……”她早已经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却没有心思管自己的仪容仪表了。仙羽也用力回抱着李阿姨，和她一起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太平间这层楼静悄悄的，只有她和李阿姨痛哭的声音回荡着。

    “仙羽，节哀……你去和你mama见最后一面吧……”马医生轻声在太平间内跟仙羽说道，“我对你家也是知根知底，知道你不会医闹，劝了主任他们好久才能给你mama动手术。可是……这并发症来的太快，我们实在是……”

    他也有些哽咽，虽然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作为医生见了不少了，却还是会每次都湿了眼眶。

    “马医生……谢谢你。真心谢谢。”仙羽一边真诚地说道，一边不顾马医生的劝阻，弯腰给马医生鞠了一躬。

    仙羽mama发生意外来两年，都是面前这个看着很圆滑的马医生尽心尽力地帮衬着。所以两人之间也都互相有些了解。

    马医生是一位普通的医生，辛辛苦苦读完医科大学，没日没夜的实习然后工作养家糊口；他没有电视剧里面那些医生的帅气，甚至已经微微有了点啤酒肚；他的一腔热血也早已经在医院中消磨地差不多，也会看人下菜了；但是对于能帮，想帮并且值得帮助的病人，他那小小的闪光点就能照耀到他们。

    “你节哀吧……有什么话跟你mama说吧，之后就要火化了……”马医生指了指放在房屋里的仙羽mama，说道。

    “恩，我知道了。”仙羽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沉重地点了点头。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还在哭着的李阿姨被马医生扶着坐到了屋外的椅子上，仙羽则看着静静躺着的mama，一步步走到她的身侧——看着那张已经变得灰白的脸，和已经没了生机的身体，她的眼泪便再次无声地流下。

    她一字一句地说：“妈，你怪女儿吗？都是女儿不好，没挣到钱……”

    “……这两年辛苦你了mama……是女儿太自私了，你应该很难受吧……”

    “mama……如果有更好的条件，是不是你就不会死了……”

    “mama……mama……”她悲痛欲绝，想要狠狠地扑进母亲的怀抱，却也生生忍住了，她知道不能。

    这怀抱两年前就离她远去了，本来她还一直期望着有一天mama可以醒来——现在她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温暖的怀抱了。

    她滑落到地板上，抱着自己的双臂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仙羽已经整理好情绪，平静地从太平间内走出。

    马医生向她确认后，转身跟医院内部的人打起来电话——应该是安排火化的事情。

    “仙羽，还有一个事情。”马医生似乎有点为难，他在考虑要不要说下面的话。仙羽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直接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马医生，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还有什么事情比mama去世更遭呢。

    被仙羽看着，马医生更加踌躇，可是为了医院，他也得把话说清楚。

    “你现在还在每个月分期偿还商业贷款的30万吧？你还有钱吗？……你妈这次手术费用要八万左右……这还是我们医院给你减免过……”

    仙羽看着马医生的眼睛，他的眼神里面有不忍，有可怜——马医生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大学临近毕业的她经过两学年的准备，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的研究生。通知书拿到手后，她准备带着高兴的mama到杭城去旅游。没想到的是，mama却在老家来宁城的路上意外地出了车祸——而肇事的司机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等她听到消息赶到市医院，只能等在手术室外，真诚地向从来都不信的各路天罗神仙祈祷。

    手术结束后，幸运的是，mama的命保住了；不幸的是，mama成了沉睡的植物人。她只能丢弃掉研究生的入学机会，丢弃掉她本来热爱的英语专业，一头扎进了卖房销售这个行业。

    这两年，mama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她把mama接到了早就租好的房子里面照顾，并且找了个来宁城打工的老家阿姨照顾mama。而她才毕业就背上了30多万的债务，只能不要命似的加班加点工作，以偿还这来之不易的商业贷款。

    最幸运的是，她还有mama——看着mama平和的呼吸，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每天加班结束后，最令她开心的就是李阿姨告诉自己，今天mama的手指又动了下，或者她的眼睛又动了下——这些小事是支撑她的温暖力量。

    没被辞之前，她一个月平均还能赚三万块左右——这还是她不分昼夜，不分时节，加班加到吐血的节奏才能拿到的。她多么想自己也能够有什么年薪百万啊——不过工龄、学历、资质摆在那里，她拿不到多少的钱，只能想着以后会更好的。

    去掉每个月转给贷款的银行一万多块、房租3000块、李阿姨工资7000块，还有生活费、交通费、复检费、药费等等零零散散的花费，每个月能存下来1000块就不错了。

    一个人存了两年，加上她上个公司给的补偿金，现在她的存款也才3万多块。

    她感到巨大的悲凉，但是她并不绝望——欠医院的钱她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自己还年轻，能找到工作的。说不定她马上就能找到一份年薪几十万的工作呢？她给自己打气。

    马医生和市医院这两年帮了自己不少，自己不能没脸没皮地赖账。

    “马医生，还是要暂时麻烦您帮争取一下时间。我这卡里还有三万块钱，医院先划去吧。请您和医院放心，我会把剩下的钱还上的。”

    仙羽的眼神坚毅而果断，一直以来，就是她的这种眼神，让马医生相信着她。

    那是绝对不会绝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