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春江月夜
月上中天,船所行之处愈发偏僻,丝毫不闻人声。只听到船桨温柔地拍打水面,桨声欵乃,催人入眠。 小小的船舱中,除那书生外,其余几人均未睡着。淇心生怕那书生有异变,便守在他床边,以便随时能留意到他的状况。寻玉也不去睡,见船舱中有一副闲置的棋子,便拿来与淇心下。那边木叶守在舱口耳听四方,虽在江上,也丝毫不敢怠慢,不愧是皇帝旗下一等一的护卫。 寻玉的棋是从小和介山学的,一棋一着,沉稳大度,棋路开阔。唯一不同的,是介山擅出杀着,经常能以几步棋直取敌心,对方常被逼到慌不择路。这一点,寻玉却一直没有学到。他的棋风如人,温和渐进,没有野心。小时候和介山下棋,有一次一连输好多局,寻玉抱着棋盘就哭了起来。介山摸了摸他的头,叹气微笑,但从此和寻玉下棋竟不再用杀着。 淇心呢,庐隐里面琴棋书画就和吃饭穿衣一样平常,只是她素来不是个坐得住的人,经常下到一半就认输,做别的事情去了。所以在庐隐众弟子里面棋艺平平。但有一点,整个庐隐就只有她一人赢过于礼,这是因为淇心棋风古灵精怪,偶尔连于礼的深厚棋力都招架不过。 两人对弈,却仍是淇心占上风。只是淇心并不习惯赢棋,一开始颇感意外。后来转念一想,这位莒王温文尔雅又待我极好,定是在让着她。于是她也开始让棋,寻玉察觉到她在让自己,不由得窘迫,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别人倒也还好,可寻玉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这种被羞辱的感觉变得很强烈。 走了十几着以后,寻玉再也忍受不了,把棋子一掷,走到了船尾。淇心不解,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木叶,木叶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他自己却仍同老僧入定,在原处坐着不动。 淇心不解地喊了声,“莒王。。”寻玉鼓起很大的勇气似的,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莒王了。。”淇心吓了一跳,她想一定是自己让棋的事情惹恼了这位王爷。她咬了咬嘴唇,想着该如何辩解。 “可是明明是你先开始让棋啊。”她憋了半日,说道。 寻玉愣住了,“让棋?我没有啊。”此言一出,两人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只好相视一笑。 如此一来,两人都没了睡意,便并肩站在船尾处聊天。船悠悠地向前行,两岸是黑黝黝的树林。头顶的一轮明月,似乎只洒在这只小船上,却如何点不透那团树林上方的黑雾。寻玉问起庐隐山谷的事情,淇心便说起谷中各种趣事,听得寻玉心向往之。 淇心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好玩吗?” 寻玉不由得笑了,抬头看看夜空,“好玩,也不好玩。”江风习习,繁星满天,是个适合说故事的夜晚。 “我小时候,母妃还在世的时候,皇宫对我来说就是家了。可以在大大的宫殿里跑来跑去,捉迷藏。直到有一天,找到我的侍卫满脸悲伤。母妃走了,皇宫就变成了一座没有温度的宫殿。它是父皇的皇宫,以后是皇兄的皇宫,仅此而已。我自己就像是离家的游子一般,时间久了,他乡当故乡。” 淇心从未见过父母,但她看到寻玉的样子,也跟着有些难过。“你一定很想念你的母妃吧,所以才会那么想要去姑苏城看看?” 寻玉点点头,“如果有机会,好想去见一见两个舅舅和还在人世的外婆。听师父提起过,母妃在世的时候,宠冠六宫,有野心的皇子都视我为威胁。母妃为了保护我不被卷入这权力的争斗,一直避免自己的家族进京为官。外公舅舅们一直都是在江南任职,官职也与母亲进宫前并甚变化。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些特别重大的场合上见到外公舅舅,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至亲了,可我们却一直这么疏远,每每想起心里一直很遗憾。” 淇心学着他刚才鼓励自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旁,说道“我们这次去姑苏,我想办法带你去见你舅舅可好?” 小船里忽然传来声音,淇心担心情况有变,忙进船舱中查看详情。却见那男子躺在床上,不住地呓语。仔细听来,像是在叫一个女子的名字,“小倩,小倩……”一声声中充满着相思愁苦之情,在场的几个人听着,不由得也跟着愁肠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