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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远冬附近的出租房。”

    “条件好吗?”

    “也就那样。”

    见南桥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忽然问她:“要去坐一坐吗?”

    “现,现在?”

    “现在。”

    南桥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对于靳远,她从来都没有什么防备心的,也不需要什么防备心。

    靳远租住的房子只有三四十个平方的样子,陈旧的居民楼,阴暗潮湿的一楼。

    他去厨房给她烧热水,南桥便自己参观这小得可怜的屋子。

    墙上挂着几把吉他,沙发上散乱地摆着好些唱片,地上有烟头,有吃过的泡面盒子,茶几上是一堆散乱的谱子和他涂涂改改正在写的歌。

    南桥注意到窗台上有一个相框,凑近了去看,却发现那是她的初中毕业照,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那张照片她一直没有拿到过,沈茜说靳远要了去,她找靳远,靳远却说放在她桌上了。

    后来的事情无疾而终,她一度以为是谁拿走了那张照片,却没想到他一直好端端地保存着。

    照片上的她瘦瘦小小,躲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

    木质相框的侧面一角光滑平整,与四周的粗糙质地不太相符,似乎是有人长年累月地摩挲着,才会让那块木头变得如此圆滑。

    “水烧好了。”靳远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她。

    南桥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正对上他深幽平静的眼眸。

    “那个,那个是我的毕业照……”她有些迟疑地说。

    “我知道。”

    “你不是……”不是说放在我桌上了吗?

    “我骗你的。”

    “……”

    南桥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靳远走到了她的面前,把水放在茶几上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角,侧头看着她:“我从来没有一张你的照片,所以就拿走了它。”

    说得这么平静,毫不隐藏什么,就和他直截了当望向她的眼神一样。

    南桥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笑了两声:“拿走就拿走吧,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靳远看她片刻,说:“对我而言很重要。”

    “……”南桥说不出话来。

    她慌乱地低头去捧起那杯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这些年,你都在唱歌?什么时候来北市的?”

    “两年前。”

    “那么早就来了啊!”她笑着说,“所以是和沈茜一块儿来的?”

    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并不敢问他一句为什么来这里。

    靳远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撩她的刘海,被她挡住了。

    “让我看看,我想知道它变成什么样子了。”

    “还是老样子。”南桥别开头,“别看了,就那样。”

    “让我看看。”

    靳远的语气很坚持,南桥别无他法,还是掀开了刘海让他看了一眼。

    那道疤长大了一些,粉红色的增生组织让它看起来有些突兀,原本光洁的额头也因此只能按不见天地藏在刘海之下。

    他想伸手去碰,南桥却忽然间放下了刘海。

    “阿靳,你不用自责。其实我并没觉得它有些什么不好,也已经习惯了。反正我额头本来长得也不好看,有刘海反而更可爱一些。”想了想,她还笑着说,“哈利·波特额头上不是也有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吗?”

    靳远拿下了她挡在额头上的手,一声不吭地隔着刘海触了上去。

    南桥一怔。

    他深深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

    隔日,书记在办公室和南桥谈话,客客气气地表示保研资格仍然是她的。

    “昨天接到了易先生打来的电话,和他交流了一下你的情况。虽然学校是规定了没有干部经历的同学是不能保研的,但是考虑到你代表学院参加了全国大赛,也荣获殊荣,为学院增光不少,这个我也和院长讨论过了,是可以弥补干部经历不足的。”

    南桥点头:“谢谢书记。”

    “不客气,这是你自己争取的机会,我们是很公正的,绝对没有偏袒任何人。”书记笑着拍拍她的肩,“之后要好好努力,争取保上名校啊!”

    昨夜与易嘉言谈到朱熹的事情时,南桥告诉他想要放弃保研资格,把名额让给朱熹。但易嘉言不同意。

    他冷静地给她分析:“如果你把机会让出来了,她只会认为是她的选择替她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她不仅不会感谢你,还会认为是你害她落到这个地步。”

    “我不需要她感谢我,我只是觉得她的父母很不容易,而考研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

    “所以你更不能让。”易嘉言反驳得干脆利落,“你的同情是因为你善良,但她弱不代表你就该相让。南桥,你想想看,如果经过这件事情,她觉得任何机会都可以通过出卖灵魂和卑鄙手段得到,今后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南桥说不出话来。

    “如果一时心软反而害了她,你这不是帮她,是把她推向了更深的谷底。”

    易嘉言似乎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思路清晰。

    那一刻,南桥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忽然觉得没什么可迷茫心软的了。

    他在通话的最后低声笑了:“南桥,你的性子一向是很软的,但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你都不去争取,轻易拱手让人,将来又怎么能把握住更好的机会,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呢?”

    “……”

    “我希望你过得很好,没有束缚。你要知道,没人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牵绊住你的脚步,所以那些无关紧要的软弱,今后都抛开吧。”

    从书记办公室走出来,盘算着易嘉言那边正好是夜里九点,她走在难得的阳光下给他打电话。

    电话是前一天夜里他打给她的那一个,说是酒店房间里的座机。

    心情是愉悦而轻快的,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言抛掉了一些束缚她已久的东西。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人接起。

    她正张嘴想要叫一声嘉言哥哥,就听见一个轻快悦耳的女声问她:“喂,你好?”

    南桥一愣,那声嘉言哥哥被堵在了喉咙里。

    “喂?请问是哪位?”那女人疑惑地问。

    “我,我找易嘉言……”南桥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

    “哦,嘉言他在洗澡,请问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你转达的吗?”

    夜里九点,他的酒店房间里有一个女人,而他在洗澡,对方问她有没有需要转达的话。

    南桥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忽然之间浑身冰凉。

    冬日的暖阳也变得不再暖。

    ☆、第17章

    第十七章

    “有人打电话来?”易嘉言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年轻雅致的面庞上泛着一抹健康的红润。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揉了揉头发,拉开凳子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查看次日的会议进程。

    一旁的沙发上盘腿坐着个年轻女人,支着下巴一脸欣赏地望着他。

    “罗格先生约我明晚一起吃饭,你如果有空,陪我一起去吧。”易嘉言侧头看她。

    “是盛情邀请我陪同你出席,还是只是因为你没有女伴,所以拿我凑个人头?”卢雅微翻了翻白眼。

    “理论上来说,是后者。”易嘉言微微一笑,却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但从情感角度出发,我是真心诚意邀请你陪我共进晚餐。怎么样,要不要陪我?”

    他唇边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微微颔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哪怕卢雅微见惯了他这种绅士风度,也知道他没有半点旖旎的意思,但看见这个男人朝自己俯首微笑,眼神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内心还是升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朝着他手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少装腔作势,没有高富帅的命,别给我演偶像剧!”

    易嘉言笑了两声,摸摸自己的脸:“失算,失算。南桥总跟我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害我信以为真,把自己当成了高富帅。”

    “她是你meimei,不帮你帮谁?”卢雅微嗤之以鼻,“就跟你似的,成天都南桥南桥挂在嘴边,经过godiva百忙之中也不忘给她买巧克力,大老爷们儿一个还跑去饰品店挨个挨个挑手工发卡……我都懒得说你,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

    易嘉言的眼里蕴起了温柔的笑意,想到南桥,那个柔软腼腆的meimei,他总是忍不住多疼她一点。

    “妹控又如何?只要能让她高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哎,我问你,她又不是你亲生meimei,也没半点血缘关系,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啊?”卢雅微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抬头望着他。

    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这个问题把易嘉言也给难倒了。

    想一想,其实在南桥随母亲一起来到北市以前,易嘉言就早已对她很熟悉了。

    南桥的母亲嫁给易重阳后,生活美满。易嘉言随父亲的性子,对亲情与家庭看得很重,加之有些早熟,并没有对这个继母产生所谓的敌对情绪。

    黄姨温柔贤惠,弥补了这个家庭的两个男人因不善言辞而造成的过于刻板的氛围,易嘉言很快接受了她,并且从心底里喜欢她。

    只是后来他发现黄姨常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有一次他去书房叫她吃饭了,发现她眼眶红红的,有些慌乱地擦了擦眼睛,勉强笑着走了出来。

    后来他去书房找书,无意中在柜子里发现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两只小鞭子,害羞地对着镜头笑着,双手有些紧张地拽着身上的碎花裙,两颗小虎牙也一不小心露出了踪影。

    易嘉言记起父亲曾经提过,黄姨有一个女儿,随她的前夫一起住在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