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王夫人瞬间被戳了软肋,心里难受地堵闷一团气。而今她在老太太跟前不讨喜,已经不好再闹出任何事了,不然她以后在她老人家跟前真没有出头之日。第二就是卖身契所代表的意义,报失之后还可以再造,只是徒增些麻烦罢了,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什么,反而自己会落得个小气不肯放权的臭名声。 所以今天这卖身契她不想交,也得交。 王夫人恨恨地吩咐周瑞家的去取,随后转交到贾琏手中,便带着周瑞家的气呼呼的走了。 贾琏则挑出树儿的卖身契,其余的都给了邢夫人。 贾琏出门之后,立马把树儿抓到荣禧堂审问话。 树儿仗着是贾政的亲信,自是牛气,仰着脖子不肯招认。 贾琏轻笑,挑眉逗他:“你以为你身上就这一桩事?这府里头的小厮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你最好洁身自好,没什么把柄被我拿到,不然……” 贾琏使眼色给兴儿。 兴儿当即就带着人去搜树儿的住处,从床底下翻出两方砚台,还有后窗后找到了五盆草莓苗。 贾琏垂眸看着那几棵草莓,用清冷地目光上下刮着树儿的脸,“这东西你从哪儿弄得?” 树儿吓得顿时没了魂儿,跟贾琏磕头,“这是……这是……李嬷嬷舍给我的。” “胡说,这东西只在城南的小凌庄种过,而李嬷嬷去的却是小枣庄,只负责打扫猪舍,扫大粪能扫扫出这东西来?你忽悠谁呢!”兴儿骂道。 小凌庄就是贾琏从丞相靖英光手里接来的庄子,里面除了种植从荷兰来得土豆,还有一个专门的园子,种荷兰豆和四季草莓。因为草莓苗是从船上带土运过来的,数量有限,贾琏一直在侧重繁殖,并没有让草莓结果。管理院子的也都是家养的仆从,没用外面的人。 “看来我身边也有不可靠的人。”贾琏打个眼色给兴儿,命他立即就去详查。 至于树儿,贾琏也不多费口舌审问他了,如此嘴硬,且心思歹毒的造谣谋害人家清白的女儿家,没必要对其心慈手软,直接上板子,打到肯说话为止。 “只‘偷’这个名头,便足够我罚你了。”贾琏浅浅一句,便转身随意的摆摆手。 当即就有人上前强拖着树儿出去,立马扒了他的裤子,就地在院里打。众丫鬟都规避不在,贾琏则坐在堂中喝茶看书,表情一脸沉静。 外头打人的奴仆们也机警,树儿嚎叫声才刚起,就立马用臭鞋底子堵住了他的嘴。四下静了,只能听见板子落下的声音,以及树儿被堵嘴时所发出的轻轻痛哼声。 很快,便就有小厮进门,跟贾琏表示树儿肯招供了。 贾琏风轻云淡的翻了书页,吩咐道:“继续打!” 贾琏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热茶,才开口喊停。他负手远远地立在石矶上,蹙眉看着被摔丢在地上的小厮树儿。 树儿疼得要命,但见了琏二爷后,却不敢哼哼叫痛一声,抖着咬破的嘴唇,五官扭曲的忍着疼痛,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是二太太使唤小的,趁着二老爷和蒋二老爷喝酒的功夫,插空说得。当时二老爷出恭去了,并不知此事。” 贾琏冷笑,讥讽道:“也是,你们二老爷素来以德芳文雅的兰竹自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下流的事事。” 树儿吃痛地点点头,额头上的冷汗珠顺着太阳xue流到脸上。 贾琏叫树儿画押后,便命人将他送到官府去。树儿几番求饶,贾琏都不为之所动。 贾琏:“呵,我哪里敢留你这号人物,不是要一百两金子才肯说么,你这么牛,真该上天了。” “二爷,饶命,饶命啊,我也是受了二太太……”树儿又被堵了嘴,硬拖了出去。 贾琏当然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转而将丰树儿的供状和卖身契一块放到信封里去,命人直接送去礼郡王府。 其实这件事算是家丑,毕竟闹事情出来的是荣府二房,跟贾琏沾着亲戚。现今荣府和礼郡王府的亲事已经议到就差过婚书的程度了。如果是因为这件家丑令礼郡王望而却步,贾琏也理解,但贾琏绝不会因为涉及到道自己的利用就把这件事瞒下来。婚姻的事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讲究缘分。礼郡王就算记恨上荣府,也不至于对他这个如实报告消息的人抱有多大的仇恨。贾琏也是意料到各种后果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树儿的事贾琏还是特意提醒了礼郡王,大可不必在手上沾血,到时候自有果报。 而荣府二房,必定会被护女心切的礼郡王记恨上。一个被皇族人记恨上的人家,以后的日子会好到那里去?结果不想就可知了。 …… 礼郡王自收到信之后,一直没消息。直到五天后,圣上突然下旨,以玩忽职守之罪贬黜贾政到福建做个六品的芝麻官。而树儿那里,礼郡王一直没动,等着看贾琏所谓的‘果报’。 贾琏见这情势,估摸礼郡王是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心里也八九不离十的才出了礼郡王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了。 至于王夫人,这几天还在计较贾琏私自处置树儿的事。 贾琏并没有把消息外泄,只是说树儿偷他新品种送去了官府。王夫人生怕树儿在监狱里把他为自己干过的事儿坦白出来,使人捎了钱财过去,想堵住树儿的嘴,至此才得知贾琏早就彻查了整件事,听说还有了供状。 王夫人吓得魂儿都没了,日日忐忑,很担心贾琏把事情告到贾母那里去,使得自己一败涂地,便命人使钱暗中弄死了身在狱中的树儿,想来个死无对证,彻底耍赖。王夫人甚至想好了反驳的借口,心惊胆战地苦苦等了几日,不见老太太召唤她,更不见贾琏告状,却意外等来了贾政贬黜的消息。 王夫人没多想,只当是贾政在公务上真疏忽了,伤心地为丈夫打理好行囊,送他上路。结果在回家的路上,就听嫂子那边打发人传来的消息,她的哥哥王子腾也被调职外放到南边了。虽然不是贬黜,升官一级,却是个苦差,没油水可捞,就是个明升实贬的活儿,而且这回可是真真切切的外调,举家都要搬走。也就是说,这以后她在京城就没有娘家依靠了! 这……这…… 听闻消息的王夫人脸色煞白,两边褪了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抖了半天没哼哼出一个声儿来。丫鬟们吓得都搀扶着王夫人,不停地唤她“二太太、二太太”。王夫人恍惚地什么都没听见,眼皮直翻,终于身子扭了扭,翻白眼彻底晕死过去。 …… 痛快报完仇的礼郡王这才召来贾琏,笑眯眯地问他自己的处理方法如何。 “很好。”贾琏赞美道。 礼郡王有点不甘心,“再多夸一句。” 贾琏:“挺好的。” “你——”礼郡王不满地指了指贾琏的鼻尖,“这事儿可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你,哪会连累我家芯儿。只是瞧你遇事临危不乱,处理有度,及时挽回了损失,本王才面前原谅你的。” 礼郡王嘴上这样说,其实在心里早就原谅贾琏了。通过这件事,他更加能认定贾琏的能力,以想把他收为女婿了。再说,他女儿愿意,他也没办法拒绝,没得选了。 “你二婶这人我本来都不想留,要不是静芯逞强,要亲自‘手刃’仇敌,我非得杀个片甲不留!” “其实还有一条路没堵上,这条路也封住了,她便彻底翻不了身,以后等二姑娘进门之后,自然可以随便揉搓她。”贾琏眯起眼睛,勾起地唇角竟意外地看起来有几分坏意。 礼郡王噗嗤笑了,发现自己还真不如贾琏手腕狠了,“你说!” 第43章 西北马铃薯 “她大姑娘在宫里头。”贾琏道。 礼郡王转转眼珠子,看着贾琏:“你的意思是?” “听说宫里头不论是的女官还是宫女,只要够了年纪便可出宫回家,也有格外受了娘娘们的恩典,提前归家的。”贾琏抬眼看礼郡王。 “而今诸位皇子都大了,就算得了圣宠又如何,终究是熬不出头了。你二婶真是想不开,好好地女儿竟舍得将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去。”礼郡王道。 礼郡王的意思很明显,贾元春在宫里的结局肯定不会好,放着不管她也没什么。 贾琏却笑:“她是个得志便猖狂的,我现在半点开心的事儿都不想让她有。” 贾元春封妃后,王夫人肯定会张狂一阵。即便那时的王夫人是秋后的蚂蚱,可贾琏还是不想看她蹦跶,哪怕是只蹦跶一天一个时辰,也会令他很不爽,这就是惹毛他的下场。 礼郡王搓了搓下巴,犹豫道:“这后宫里的事,本王这边实在是……” 朝堂上他偶尔利用关系排挤几个人,倒不算什么。但宫里头的事他实在是不好插手,圣上多疑,一旦被察觉堂兄弟插手他后宫就不太好了。 贾琏:“王爷请放心,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经过树儿的事,礼郡王自是信任贾琏,乐呵呵的道:“那我就等着瞧好戏了。” 二人浅聊几句后,贾琏便给礼郡王行礼告别,“隔日晚辈便准备出发前往西北,这次来除了赔罪,也有告别的意思。” “去西北?西北战场?”礼郡王惊诧的打量贾琏。 “不去前线,晚辈只是去管军粮之事的。”贾琏谦虚地笑道。 “前两日,我还听圣上提过,说是西北战事的军粮问题四皇子找到一位高人解决了。我还纳闷呢,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能凭空变出几十万大军一年的口粮来。原来这高人竟是你!” 礼郡王根本没想到贾琏种地竟然种出这样的能耐。 礼郡王还想起来了,最近四皇子刚被皇帝调到兵部历练,要前往西北战场,贾琏而今也要跟着去,显然二人的关系不一般。以前他就听贾赦隐晦暗示过贾琏和四皇子有些关联,他还以为二人只是见过面而已的泛泛之交,是贾赦在吹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四皇子有勇有谋,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却行事极为低调稳重。贾琏跟着他做事,就算是他不能继承大统,以后也断然不会吃亏的。 真是找了个好女婿!自己眼光可真好! 礼郡王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的送走贾琏,转头便把这天大的喜讯告知妻女去。 …… 自王子腾接到外放通知,到举家搬迁离京,只用了三天时间。晕倒的王夫人苏醒后,就忙活着送大哥。王子腾一家子闹哄哄的一走,王夫人便受凉发烧,心情抑郁,卧榻一病不起了。 府里上下都忙活着张罗琏二爷去西北的事儿,没人顾及她那边。贾母跟前的婆子也只是略微提了提王夫人偶感风寒的事儿,因把关注都放在了贾琏身上,贾母也没怎么过问。 王夫人见没人搭理自己,每日也只有儿媳寡妇李纨在前侍奉照料,心情越来越堵闷,也就越病越重。宝玉偶尔过来一趟,却也被贾母匆匆叫走。 王夫人抑郁更甚,病中伤心过度,身子更加沉得挪不动了,每日只能苦哈哈的躺在床上哼哼,夜里偶尔合眼睡一觉,还总是能在梦里梦见王爷要杀自己又或是自己的meimei来找自己评理吵架,又或是大哥知道了自己外调的真相来责怪他…… 贾琏临走前,把家中的要事都跟邢夫人交代了一遍,也嘱咐迎春和丰儿得空帮忙提醒邢夫人。但贾赦那边,贾琏还得另办法督促。当初他和礼郡王次女的婚事就是有他一人极力促成的,贾琏只需威胁他“不好好做人儿子的亲事就会吹”,贾赦自然不敢胡乱造次了。 贾赦心里也苦,以前儿子在家的时候他没机会混玩,总是被变着法的管着,也就认命了。现今儿子走了,还以为自己能解放了,却被自己之前干的事儿上了枷锁,还是要束手束脚的学做老实人。 贾母和贾敏都跟他道:“若没事儿,就给我们讲故事。” 贾赦也是无聊,只得任命地点头勉强应承。 …… 先前秋天收割的种薯早已运输离京,至今已有近半月之久。贾琏和四皇子而今只需要轻装上阵,带着几队人,骑着快马前进。速度上要比运输种薯的车快上一倍。所以等他们到到西北荆川地区的时候,与运输种薯的车队刚好是前后脚差一天的工夫。 运输必然会造成一些土豆的损耗,贾琏命人将一些伤的烂的都剃出去之后,便指挥人搭建适合储存马铃薯的库房。库房必须是满足干燥且温度低的条件,然后在库房四处摆放十几箱苹果,敞口铺开来,然后将整个库房关闭即可。苹果自身能散发出一些乙烯气体,可以对土豆起到一定的保持新鲜不烂的作用。 在适宜的温度条件下,再加上苹果店的作用,很容易将这些土豆尽可能的完好储存三四个月。等熬到来年开春,到时候气候转暖,土豆自然就生芽可供播种了。 但在等候春到的这段日子,贾琏不能闲着,他要先选地。当地府衙手里是有一部分土地的,多是一些夺爵或是抄家等呗朝廷没收的田地庄子,从这些地足够播种三分之二的马铃薯种子。理论上来说,这些田庄的收成足够军粮所需。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大面积种植容易产生很多问题,而且也要考虑到气候、病灾等等其它减产的可能性,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后备的方案。最后剩下那一份,贾琏决定要动员当地农民进行播种。 农户各家大概只有几亩至几十亩地,相对来说种植面积小,容易照顾周全,而且不易大面积害病。 不过由于部分地区过于落后缺乏教化的关系,很多农民不愿接受种植这种见都没见过的奇怪品种。贾琏在选定地区的推广进行土豆推广种植很不很顺利。 甘草村、高水县、清崖村等十二个被选定种植的村县,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愿意接受新品种的种植。 鄞祯是全力支持贾琏的种植策略,命令州县长官配合贾琏。这些长官们见问题受阻,便决计用强硬手段县压,直接以官府的名义下令,不想却引来民怨沸腾。 种地这种事儿必须要走心,不然收成不好,纯属白白浪费成本,这样种那就还不如不种了。贾琏担心在农民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进行种植,会严重影响马铃薯的收成,故而想了一个办法,打算用怀柔政策游说这些人。怎料他刚乘车不久,快到甘草村的时候,路边忽然出现一群刁民劫车围攻,个个拿着锄头镐头,三十几号蒙了面的农民,将贾琏及其随行人员围了一圈。 “大伙儿瞧瞧,这车里头坐着的就是朝廷派来的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弱书生。他懂种地么,根本就不懂!忽悠我们这些食不果腹的农民们种他们的弄来的毒果,这分明是要害我们!”领头的农民举着镐头率先愤怒的高喊着。 接着,其它农户们都义愤填膺的举起手里的工具,跟着大喊:“我们不服!不服!……” “我们不种!不种……”又是一阵响彻天地的喊声。 贾琏坐在车内,正翻阅他记录种植数据的册子,听见车外乱嚷嚷,心料事情不妙。兴儿攥紧马鞭,将帘子掀个缝儿冲自家主子道:“二爷,好几十号人挡住了前头的路,气势汹汹的闹着要杀人呢!” 领头的农户看见有小厮正跟车里的主子传话,厉害的吼道:“车里的,有种你就滚出来,我倒要看看朝廷派来的走狗是个什么样儿!我们农民是身份低贱,可没了粮食吃,这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活头,还不如跟你们拼个死活!” 贾琏放下手里的册子,这就提着袍子要下车,被兴儿害怕地阻挡了。 兴儿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低声对贾琏道:“二爷,这会子您万万不可下车啊,他们几十号人,手里头都拿着东西,一旦打起来,就我们几个小人儿哪里守得住二爷。一会儿我吓吓他们,他们若再闹,咱干脆就驾车冲过去,看他们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