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节
“是,公子。” 严老爷子撂袍坐下,冷眼扫看着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子,“你们也坐下吧。” “欸。”严峰林应了一声,正准备坐下时,耳边传来冯致远的声音,“里正,我站着就好。” 生生的缩了回来,严峰林站直身子,也道:“我也站着。” 严老爷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严峰林的脸就更红了。 他在心里暗暗责骂冯致远,“马屁精,就知道讨好别人。” 不一会儿,安宁和严东,严山先后脚来到书塾。几人看着冯致远和严峰林狼狈的模样,皆是一愣。严东虽是知道他们打架了,但没想到他们伤得这么重。 “峰儿,你这是怎么了?” 严山走到严峰林身旁,看着他一身的泥土,蹙眉问道。 安宁不动声色的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便移目看向严老爷子,“里正,不知你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安宁,你坐下。” “是。”安宁脆声应道,落落大方的坐下。 冯致远面无表情的站着,既不看安宁,也不看严老爷子,仿佛放空了一般。 严峰林则不同,打安宁进屋后,他的目光就那般肆无忌惮的紧锁着安宁,如果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一定会冲过去拉着安宁说话。 严峰林打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也被众人捧得太高,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围着他转。他做的事,旁人都要铭记于心,一点小恩小惠,在他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 他注意不会有出息。 这一点,安宁早就发现了。 没有胸襟的男人,他就注定不会有大作为。 小年端着茶进来,见只有安宁和严老爷子坐着,他有些尴尬,干脆就只给安宁和严老爷子奉了茶,“里正喝茶,安宁姑娘请用茶。” “谢谢!” 安宁接过茶,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 似乎眼前的一切,她并不关心。 严老爷子也端着茶,慢慢的喝着,似乎有心要晾着他们。不知情的严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嘴唇翕翕,欲言又止。 书塾的花厅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气氛很压抑。 良久,严老爷子才放下茶杯,抬头一双厉目射向冯致远和严峰林,一脸冷肃的盘问:“峰林,致远,你们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叔公,我先说。”严峰林怕吃了亏,抢先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二人只是话不投机,谁知没说几句,他就动手打人。” 严峰林睁眼说瞎话。 他就吃定冯致远为了顾及安宁的感受,不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对于严峰林的话,严老爷子和安宁一个字都不信。冯致远是什么性子,虽相处不久,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仅仅只是话不投机,他不可能先动手打人。 安宁淡淡的抬眼扫看了二人一圈,问道:“冯公子,你的伤势不轻,我家有药酒,待会让小年上我那去取。以后,别太冲动。” 小年连忙应道:“多谢安宁姑娘。” 冯致远面露愧色,轻轻颔首,“姑娘的话,冯某记住了。以后当忍则忍,若是忍不了,那也无需再忍。冯某记得,姑娘曾经说过,有时一再退让,不仅唤不醒别人的良知,更把自己逼到绝境。” 欣然接受意见,但话中也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听得很清楚。 严峰林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冲着冯致远,喊道:“姓冯的,你不要含沙射影。” “严兄,在下只是就事论事,严兄又何必着急对号入座呢?”冯致远显然也受够了,不想再忍,他目露讥讽的看着严峰林,嘴角轻勾。 “你?”严峰林怒指着他,“你分明就是在说我,什么叫做我对号入座?我说你处心积虑的来到牛角村,说你就是为了接近安宁,说你心怀叵测,我说错你了吗?” “你说错了。”冯致远面带微笑,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人,“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安宁姑娘,我是因为喜欢这里的宁静生活。我对安宁姑娘,那是一种钦佩,一种欣赏,一种想要成为知己好友的心思。冯某人认为,不顾对方感受的给予都是在给对方负担,自以为是的好,更是一种自私。”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说了,我便信了?”严峰林咄咄逼人,“如果你离开这里,我便真信了你对安宁没有那种心思。” “有何不可!”冯致远笑了笑,“我今天正有此意。里正说的没有错,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咱们二人为人师表,却做了错的表率,这已经不再适合教人子女了。” 说着,他朝严老爷子拱拱手,“里正,致远正式向你请辞,明日一早,我便从搬离这里。至于书塾的正常运作,不妨先跟着武夫子学习,过段时间,孟公子引荐的人也该到了。” 严峰林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冯致远。 他居然这么爽快就要离开这里? 严老爷子看了安宁一眼,两人交汇了一下目光。 “咳咳……”严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冯致远和严峰林,“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留。峰林,冯公子有此表率,那你从明日开始,也别来书塾了。” “什么?”严峰林彻底傻眼。 严山连忙求情,“叔,能不能……” “不能!”严老爷子剜了他一眼,“山子,我老头子的眼睛还不瞎,有些事情,不用多说,我也知道个七八分。既然冯公子不计较,你们还要揪着不放吗?” “叔,我?”严山满面通红。 安宁适时开口,“这样吧,明天就麻烦里正跟乡亲们解释一番,冯公子家中有事,不便在此长居,严公子要苦读赶考,时间紧张。书塾暂停一些课程,过段日子夫子全到位了,再开课。” 严老爷子点点头,“丫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辛苦里正了。” “我不辛苦。” 安宁起身,“那我先回去,小年,你随我一起去取药酒回来吧。” “是,安宁姑娘。” 安宁离开后,严老爷子的脸色骤的沉了几分,负手往外走,“都散了吧,冯公子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让乡亲们送送你。” “不不不!里正,千万不要。明日一早,冯某就离开。这事冯某说来惭愧,书塾刚落成,我这个夫子就要离开,我无颜面对乡亲们,也对不起他们的厚爱。” 冯致远闻言,连忙制止。 严老爷子心想,他们二人脸上都是伤,的确不方便。 “也罢!他日公子若是有时间,多来村里走动。” “一定一定。” “那行,公子早点休息。” “致远送送里正。” “不用了,有东子陪着,没事儿。” “是,那里正慢走。”冯致远送他们出了花厅,由衷的道歉:“真的对不起!” 严老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应该我对你说声对不起,让公子受委屈了。”他心里很明白,这二人打架,一定是严峰林先动手,而真正的原因,也一定是因为安宁。 说实在的,他对严峰林真的寒了心。 不抱任何希望。 严峰林恨恨的瞪了冯致远一眼,“哼——你现在如意了?” “严兄应该是如意了,毕竟,我明天就离开牛角村。”冯致远有意呛他,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你?” “峰林,你还不走?”大门外传来严老爷子隐着怒气的声音。 严峰林连忙往外走,“叔公,我这就来。” 严家就挨着书塾,走一会就到了大门口。 “山子,你们父子俩进来喝杯茶再回去。” 严山知道,免不了要被数落一顿了,可也不敢反驳,恭顺的点头,“是,叔。”话落,他伸手扯了一下严峰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及淡淡的失望。 他望子成龙,严峰林一直是他的骄傲,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错了。那种骄傲感也淡了许多,有时,甚至失望。 严峰林甩开严山的手,心中不悦。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严老爷子要答应安宁?他是本村人,为村里的父老乡亲出点力,这样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在书塾教书呢? “你们父子俩都坐下吧。” “是,叔。” “是,叔公。” 李氏听到堂屋里有动静,竖耳听了一下,便问严小茶,“小茶,听着好像是你二叔和峰林哥来了,你要不要出去听听?刚不久,你峰林哥和冯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严小茶嚯的一下起身,走到房门口又停下了脚步,“算了,我不出去听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安宁姐。娘,你出去听听,待会告诉我。” 严小茶心里还是放不下,但又不想这样满脸痘痘的出去。 “那行!你在房里呆着,我去听听。” “谢谢娘!娘,你最好了。” “少撒娇!多大的人了。”李氏笑嗔了她一眼,笑着出了房门,到厨房沏了茶端了进去,“爹,喝茶!大家喝茶!” 放下茶杯,她站到了严东身后,目光落在了严峰林的脸上。 一脸青紫,看样子这架打得不轻。 严老爷子没有端茶来喝,而是冷冷的瞥向严峰林,“峰林,你真是让叔公失望了,前些日子,叔公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全都忘记了吗?” “叔公,这事不怪我,要怪就怪那冯致远。他到咱们这里来,根本就是不怀好意,若是让他这样的人继续停在书塾,那可就真的是误人子弟了。” 严峰林非但没有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反而把一切错都推到了冯致远身上。 轻轻摇头,严老爷子满目失望的看着他,“你果真是自私,这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多说了。如今,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你回家后,好好想想。如果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那我也无话可说。回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叔,孩子不懂事,你别这样。”严山着急的解释。 “山子啊,他还小吗?还是个孩子吗?”严老爷子一脸疲惫,不愿多说,“回去吧!书塾就不用再去了,明天结了银子,我会让东子给你们送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