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一切就绪后，她看了一眼白羽显示的时间，清晨五点多。那么说，这个星球的日出时间很早，比处于联邦中央的普兰特斯主星早多了……推算一下方向，的确是比普兰特斯更靠近灰色地带的方向。 让白羽回到空间钮里，程遥把它挂在胸口，妥帖藏好后，才开了门。 肖家五口人也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几个人一起吃了点存粮，然后就出发去寻找挖陷阱的地方了。 俗话说，挖陷阱是一门技术活。 肖家才来到这里半个月，对环境不算很熟悉。当然了，这方面更不用指望才来这里第二天的程遥。几人商讨过后，决定把陷阱挖在远处的枯木森林里——巨蜥不会爬树，而且森林里有很多树干粗壮的大树，肖盾和田菲可以有很多选择，也不怕树干太细被巨蜥撞倒，相对安全。其次，爬行动物中，巨蜥的速度虽然快，但也有个通病，那就是拐弯相对不灵活。在森林里，肖盾和田菲拥有比巨蜥更好的活动性，可以减低风险。 找到了一块泥土相对松软的地方，每人一把铲子，开始挖挖挖挖挖。两个小孩子很懂事，似乎明白今天的计划如果失败了，那么他们就没法进城了，找到回去的方法的途径就会被截断，也拿了两把小铲子帮忙铲土。 肖锐一个人去了踩点，寻找产后的巨蜥的巢xue。在他出发前，肖盾特意嘱咐他远远看见了就马上回来，千万别靠近，也别站在上风口，让嗅觉灵敏的巨蜥闻到他的味道。 剩下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在挖陷阱。肖盾和田菲的速度都很快，而程遥的速度让人他们相当惊讶——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女，挖坑的手速竟然如此快！一直保持着惊人的速度，仿佛不会疲累一样，让他们也有了更大的干劲。 看来这次的合作对象，挺靠谱的哇！ 连续挖了一个多小时，几人停下来休息。田菲敬佩道：“程遥，你挖坑的速度很快，技术很好啊，臂力是怎么练的？” 程遥：“我以前捡过一段时间的工业垃圾。” 肖盾和田菲：“哇！” 程遥：“还兼职过一段时间的刷盆子。” 肖盾和田菲：“哇哇哇！” 程遥：“……”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休息完毕，几人捡起铲子继续挖。这里泥土松软，挖坑相对较易。但巨蜥的身体巨大，为了不让它们跳跃过陷阱，必须挖得很深很大。而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手速，计划不得不延迟几天。 肖锐定点的巢xue中一共有两只巨蜥，体长约四米，不算很大只。摸清了它们捕食的规律后，肖锐也加入了挖土大军了。经过了三天起早摸黑的努力，他们终于挖出了一个长六米、宽四米、深六米、边缘陡峭，底部插着许多锋利的石块和竹片的陷阱。田菲和程遥用草叶编了张大网，松松地铺在上面，然后用枯叶等掩盖住陷阱的痕迹。 为了不误伤自己人，他们在陷阱周围做了标示。 回去休息了一日，猎杀计划就要开始了。 当天下午，肖家五人和程遥把衣服、鞋子扎紧。田菲把两个孩子交给了肖锐抱着，眼眶通红。然后，肖家几人拥抱在一起。 程遥在背后看着也十分心酸。 虽然计划看似周全，大家也把整条逃跑的路线规划和演练了不下十次，但一切都有可能生变。在这个计划里，最危险的人就是肖盾和田菲了，如果有什么偏差，他们很可能会丧生于巨蜥口中，成为两只母巨蜥果腹的食物。谁都不可能不害怕，但为了家人能在这里安全无忧地活下去，他们别无他法。 各人来到了指定的位置。肖锐先爬到放哨的巢xue外不远的树上，程遥在下面帮他把两个小孩送上去，然后自己也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田菲和肖盾在洞口附近的另一棵树上等候着。 傍晚时分。 天色昏黄，日落西山。山地里开始漫起白色的雾气，十分诡异。 程遥屏息凝神，盯着肖锐定点的洞口。那巢xue的洞口就像一只张开的野兽的口，十分瘆人。两个小孩紧紧挨着自己的叔叔，乖乖地不发一言。 忽然，那黝黑的洞口钻出了两只巨蜥！程遥瞪大眼睛——它们的外形果然和肖锐说的一样，长约四米，尾巴占了身体一半，嘴巴又长又大，里面长满了锋利的牙齿，她丝毫不怀疑它们能一口咬断一个人的腰。即使是妊娠产子后没多久，它们的移动也十分敏捷。两只巨蜥并没有发现树上的肖盾和田菲，分散往别的方向移动。 肖盾和田菲从树上滑落，朝着巨蜥扔石头，吸引它们注意力。果然，两只巨蜥转头了，盯了肖盾和田菲一会儿，忽然极速爬向两人！肖盾和田菲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连忙按照指定的路线飞奔而去。 是时候了！估算好时间，程遥从树上滑落，奔向巢xue内。 巢xue内很黑，程遥擦亮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把白羽放出来，让它在洞口替她把风。 关于把风的方式，他们商定好的是用火来传递。森林到外面的路上，他们在湿土里埋了两道易燃的火信子，当巨蜥落网时，两条火信子会同时点燃。如果途中巨蜥转身回巢xue，那么就只点燃一条火信子。同理，肖锐看到火信子后，也会以相同的方式通知程遥。但是埋的时候谁也不敢太靠近巨蜥的巢xue，所以那两条通知的火信子，和巢xue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如果程遥在认真翻找巨蜥蛋的时候，未必能看见——所以严格来说，程遥也是这个计划的危险人物之一。 但是，现在不同，程遥有白羽帮忙看风，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看不到信号了。 巨蜥的巢xue初段非常潮湿，沿路会踢到和踩到不少动物的骨骼。踢到了什么球状的物体，程遥把火折子往地上一照，那竟是个……人头骨。再看了几眼地面，全是巨蜥的脚印。不敢再多作停留，她定了定心神，摸了摸心口的兰斯，平复心情——这是来到这里的第四天了，可是兰斯居然还没恢复。她很担心，但这一切都必须在进城之后才能解决。 往前走了差不多三十多米，终于到了尽头。那是一片湿润的泥沼，散发着淡淡的恶臭味，从上面看，什么也看不到。程遥弯下身，在旁边找了根木棍，轻轻搅拌了一下这浑浊的泥水，感觉到下方有圆形的物体轻轻碰撞对方。 没法继续打着火折子了，程遥暂时熄灭了它，借着幽暗的一点点自然光，伸手去掏下面的蛋。蛋壳外沾满了泥，又滑又重，程遥好不容易才把其中一只挖出来，放进了背包里，正要伸手再挖一只，洞xue外传来了白羽惊叫的声音：“主人！” 巨蜥回来了吗？程遥吃惊地站了起来，白羽的声音越来越近：“主人，火亮了！” 像小火箭一样冲到了程遥面前，不小心冲过了头，白羽害羞地倒退了一些，邀功道：“报告报告，两道火都亮了！” 程遥：“……”她松了一口气，差点被吓死了！话要一次过说完好吗！ 那么说来，肖盾他们是成功了，那就太好了。这下她也可以放心慢慢挖了，不用担心巨蜥杀个回马枪。 程遥放下了背包，开始伸出双手去挖。偷蛋也是门技术活啊。 白羽好奇地绕着背包转动：“主人，这就是巨蜥蛋吗？” “嗯。”程遥耐心回答了一句。剩下的一个蛋体积有点大，两只手也很难抓紧。想了想，她说：“白羽，你帮我找点草叶或枝条来，反正只要能编织就可以了。”如果抓不住，她只能想办法把这个蛋捞出来。 白羽一溜烟跑了。 程遥蹲在黑暗里继续抓蛋，泥水的声音响彻耳边。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肩膀湿润了一片——白羽那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程遥伸手摸了摸肩膀，无奈道：“白羽，你把什么东西滴到我肩膀上了？” 没有白羽的回答。 程遥捞蛋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再次轻轻摸了摸肩膀的水，放在鼻下闻了闻——一阵nongnong的唾液腥臊味。刚才被泥潭的淡淡臭味掩盖住了，竟然要拿得这么近才闻得到。 她似有所觉，慢慢回头。 在她身后，两只成年巨蜥正张着嘴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刚才滴湿了她肩膀的，正是前面那只的唾液。他的头已经在程遥上方了，尖利的牙齿闪烁着幽冷的光。只要一低头张开嘴，它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第51章 陛下是生菜味的 和巨蜥无机质的兽眼对视的那几秒钟仿佛是静止的。极度的冲击和恐惧让她丧失了话语能力。哪怕脑海里闪过了一百万种逃跑的方法，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因为清楚地知道——结局都逃不过死亡。 两只巨蜥，把她堵在了山洞的最末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了。 为首的巨蜥不满地甩了甩头，随即慢慢张开了大嘴，猩红的舌头探出，侧头咬向她的脖子。 就像在看慢镜头一样，临死之前，程遥的想法居然很简单——这样就要死了么？自己死了的话，兰斯怎么办？虽然他没有按时醒过来，但她相信他一定能恢复人形。到时候，他看到了自己被吃得渣渣都不剩了，或者看到了残破的身体，他该多伤心…… 感觉到恶臭的腥气扑面而来，程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五秒后，没有痛感。 她悄悄睁开眼缝，刚才张大嘴吃她的巨蜥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再次探头过来。但这一次，它没有张开嘴，倒像是在仔细地嗅她身上的味道。 程遥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后面的巨蜥不耐烦地吼了几声：“￥%￥￥##%%%！”前面那只抬起头，打了个喷嚏，回头对后面那只吼了几声：“%￥#￥*#￥！” 程遥瞪大眼睛——它们是在……对话？ 然后，两只巨蜥同时看向程遥，齐齐——吸了吸鼻子，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 两秒后，两只巨蜥同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 “*%%%！！” 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两只巨蜥缓缓倒退，离开了洞xue。 程遥：“……” 惊魂未定下，她也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 几天没冲澡，没洗头，只简单擦身，汗味，泥潭味，口水的腥臊味……混合起来的确有些精彩（=_=）。难道巨蜥就因为这样放弃了吃她么？那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很显然，程遥并不知道巨蜥刚才的对话在说什么，此处友情翻译一下： 后面的巨蜥：“喂大傻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吃！在那里叽歪什么！好不容易才等到那两只怀孕的巨蜥离开这个洞xue。等一下先吃完这个人，我还要吃蛋蛋啊！=皿=” 前面的巨蜥：“不是啊，阿笨，我要吐了，呕——不信你来闻闻，这人身上一股植物的味道，哦——生菜味，没错，是生菜味！老子最讨厌吃菜了，臭死了！这味道漫得整个山洞都是，影响食欲，不吃了不吃了！” 以上。） 综上所述，这大概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多年一直蝉联宇宙钻石级单身汉评选no.1的的兰斯陛下，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嫌弃[蜡烛]。然而，虽然兰斯持续掉线中，但依然在关键时刻很巧合、很好地保护着程遥哟，给他点个赞。 巨蜥退出去后没多久，白羽就卷着一堆草绳进来了：“主人，绳子来了！”程遥深吸了两口气，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两只巨蜥应该不会回来了，但此地不宜久留。这次再下手捞蛋，如有神助一样，终于把蛋捞上来了。草绳绑着一个，背包里装着一个，白羽回到了空间钮里面。程遥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里。 刚才的计划不是成功了么？为什么还会有两只巨蜥进来？虽然满腹疑虑，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程遥快步跑出洞口，犹如有怪兽在后方追赶，回到了刚才的树上。手脚麻利地爬到了树干上后，她拿起水壶大口大口喝水，心脏的剧烈跳动才缓解过来。 一旁，肖锐抱着两个孩子，眼睛有些躲闪：“程遥，你没事吧？” 程遥没说话，喉咙咕咚咕咚地喝水，半晌才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水渍。肖锐忍不住解释了起来，结巴道：“刚才的确是成功了的，后面的两只巨蜥在计划之外，好像是闻着味道，想去洞xue里偷蛋的。我看到它们潜进去……” “没事。”程遥的眼睛很澄澈透彻，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后面还没出口的解释。 肖锐平时并不乏正义感。他的确看见了巨蜥往洞xue里跑，也料想到了程遥会在里面被吃掉。但是，一边是哥哥的两个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另一边则是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陌生女孩，肖锐会如何选择简直是不言而喻的。本该死去的程遥回来后并没有责怪他，但肖锐却因此而感到更加难堪，内心倍感煎熬。 程遥倒是没他想得那么多，她把两只蛋用草绳分隔开，换了个位置放进背包里，心想：天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为一个陌生人牺牲自己，所以她并没有怪肖锐。换个处境想，如果树上的是她，她也不会下去救人——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 见肖锐表情很尴尬，程遥想了想，说：“肖锐，来帮帮我。” “啊？” “帮我绑一下这个地方，我好固定好它们。” “哦，哦……”肖锐怔怔地点头。绑好后，程遥擦了擦汗：“谢谢。明天就进城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吧。” 翌日。 肖家一行人拉着两大包的巨蜥皮往城门登记处走，程遥则背着那个鼓鼓的袋子。成功拿到身份晶片后，几人进城了。 一进城门，程遥就被城内的景象惊了一惊。她原以为这里会是个很荒凉的地方，没想到城外一个样，城内一个样。随处可见各色的机器人在给人类帮忙，也有小型悬浮车的存在。商铺、酒馆等，虽然没有普兰特斯的豪华，但也一应俱全。但治安就比普兰特斯差多了，行人大多面带警惕，不见轻松。 虽然进了城市，但不干活的人一样没有钱用、没有饭吃。肖家马上找到了工作，而程遥志不在此，就先没有找工作。 肖锐显然对程遥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感到很感激，主动提出进城后替她跑腿、找地方住。最终，肖家找到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程遥则用白羽给的存粮，暂时租了个小房间住，就在肖家旁边。程遥拜托了他替她找一个小花盆，还有一点好一点的土质。肖锐很快就把东西带回来了。 把在口袋里待机（……）了好几天的兰斯拿出来，它的花纹依然很暗淡，程遥干着急也没用。也许是这边环境特殊，所以苏醒时间会延迟。 而且，应该要放在泥土里才能恢复得比较快吧？程遥认认真真地把花盆洗干净，铺好泥土，把种子种了进去，最后给它浇了点水，放在有日光的地方晒着。 兰斯啊兰斯……快发芽吧。(╯3╰) 昨天几乎一个晚上没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接下来还要给白羽和海鲨寻找能量。看时间还早，中饭时间刚过，程遥随便吃了点东西，把门锁好后，把兰斯的花盆放在枕头边，嘱咐白羽帮忙看守一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短短三个小时的睡眠，那个奇怪的梦又来了。 衔接着那小孩子被扎针的情节，她看见了银紫色头发的女人穿着一袭宽大的类似于祭司的服装，弯腰吻了孩子一下，然后亲手把她放进了一个类似于生物舱的东西里。孩子在里面哇哇大哭，细嫩的手不停拍着生物舱的玻璃，似乎想回到那女人的怀抱里。银紫色头发的女人隔着玻璃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按钮，生物舱的玻璃变成了茶色。一行人簇拥着把生物舱搬离…… 到此，梦境再次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