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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第112章

    齐征与李秀儿亟亟赶了两天路,终于找到了钱裴。他果然住的是最好的客栈,吃的是最好的酒菜。齐征与李秀儿以姐弟相称,也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这是茂郡与平南郡相邻的田志县,客栈名字贵升。齐征查过了,钱裴交了三日的房钱,看来是打算在这处多住几日。李秀儿很快与跑堂的混熟,她如今对酒楼菜品也是通晓,几番话下来跑堂被她逗得哈哈笑,直夸她人美又有本事。齐征与李秀儿点了许多菜,真的摆出一副细细品的模样来。

    跑堂和厨子招呼了,厨子相当卖力,希望能得夸奖。齐征与李秀儿吃好了菜,私底下给了跑堂和厨子赏钱,与他们聊了聊。齐征道菜品很是不错,确是与他们中兰有些区别。他家酒楼想比别家强,菜品上换些新口味那是必须的,只是又担心中兰的那些老爷们不喜欢。

    跑堂的便道,那是不必多虑的,他家的这些菜色,老爷们吃过好的,都识货,喜欢着呢。这不李老爷陈老爷还有钱老爷,都是从中兰那头来的,吃过菜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钱老爷,这几年时不时来这儿住上几日,对他们这儿可是满意得很。这不,挺得巧,如今这钱老爷正就住这儿呢。

    “几年常来,总住你家啊。”齐征一脸惊奇样。

    “那是。三四年了吧,自打第一回来过,便说我们这儿好,菜也好吃。”跑堂的骄傲脸。

    齐征与李秀儿互视了一眼,这时间怎么这么巧,又是数年前开始的。

    “看来这位老爷真是相当喜欢你们这儿,他总有机会来,是买卖人吧?在这儿做生意?”

    “也没做生意,未曾听他那些仆役说过什么买卖事。也不见有人来谈事啊,倒是周边的山水都游遍了。应该是来游玩的。我们这儿,老爷们爱玩的地方可多了,那松林山,有水有山,景致好得很,船亭也是一处景致,还有啊还有啊,嗯……”跑堂似乎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李秀儿,又不好意思说了。

    李秀儿心里有数,与齐征再套了些跑堂的话,夸了夸厨子,给了赏钱。

    齐征与李秀儿回到屋里商量,觉得钱裴在这里也许真有什么事。时间上有疑点,且总来一处,说不定有什么接头联络的。

    “小二说了,无人来议事。”

    “那就是在别处。方才小二一脸不好意思,我猜他想说花楼。”

    齐征装老成的摸摸下巴:“确有可能,钱老爷好|色。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寻|欢做乐,也顾不上看别人在做什么。就跟赌坊似的,盯着骰子都来不及,有时连身边站的是谁都不知。”

    两人商议了一番,白日里先去打听别的,夜里钱裴若是真去了花楼,齐征便混进去打探,看看他与谁人接触。

    谭氏这头,她请来了媒婆子打听薛家亲事的消息。她说先前薛家来谈过,他们没敢答应,就是怕薛家公子命不长,女儿嫁过去受苦。而且左思右想,对方要靠女儿来救命这种事真的有些稀奇,所以她还是想再打听打听清楚,实情究竟如何,省得日后惹了麻烦。

    媒婆子这边快言快语,也不瞒着谭氏。“确实有高僧给薛家公子批了命,要靠女方八字来扶。按理说说亲不好拿这事来说,但薛夫人是有顾虑,怕二姑娘嫌弃薛公子命短,这才说了。这不是想着二姑娘嫁过去后,薛公子病便能好,命数便能长,就无短命之忧了。不过你家不答应,自然也能理解。夫人也不必发愁此事了,我听说,薛夫人已经在找其他八字合适的姑娘了。”

    谭氏一听,忙问:“找着别的合适姑娘了?”

    媒婆子道:“实话与夫人说吧,薛夫人为了儿子,找遍了咱们平南郡的媒婆子,也花了大价钱到处请人拿姑娘八字。最后咱们这平南郡也有别的姑娘八字相合,只不过嫁的嫁了,或是身份不合适,只二姑娘最有可能。但如今二姑娘这亲事不成,薛夫人已在外郡去找了。”

    “外郡?”

    媒婆子尴尬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也是听说,贵府大姑娘找过薛夫人,建议她莫要干耗时间,你家不想结亲便算了,再找别人。所以薛夫人一是让我们继续找着,二是安管事那头在帮她联络外郡的夫人,帮衬着这事。我又听坊间传,大姑娘放下话了,让大家不许给安家谈亲事。”

    谭氏咬紧牙关,恨得说不出话。什么坊间传,明明就是你们媒婆子相议,坊间才知道的。好你个安若晨,你果然干了这等龌龊事。

    谭氏连找了两个媒婆子,质问究竟是否收过安若晨的话,结果竟都是一样,安若晨是让婆子找过几个媒婆,让她们间互相转告着。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差不多所有的媒婆子都该知道了吧。

    其中一个姓林的媒婆子还道,有户人家来与她打听安二姑娘的情况,因为听得高僧批命说她旺夫,也想议议亲的。可第二日又来说不议了。她细问缘由,那家也不好说明白,只道听说不合适便罢了。林媒婆道:“若是不合适,自己不知道?还得听说着不合适?”

    谭氏一听,这里头定是有安若晨捣的鬼。不止是薛家,竟连别的家议亲她都想插手毁了。谭氏再去了趟衙狱,与安之甫商议此事。安之甫听得谭氏如此这般一说,气得直跺脚:“那个贱|人,当真是贱|人,就这般见不得我们好。不行!她欲毁了这事,我们偏偏还要做了。你速去处置,找那薛夫人说说,把亲事定下来。让希儿便嫁进那薛家,狠狠打那贱|人的脸。”

    李秀儿和齐征这一日未探出什么有用消息来。田志县正如小二说的,有几处略有名气的景致,还有一处颇有名气的,便是他们这儿的花楼,叫点翠阁。

    白日里钱裴一直在客栈休息,未见任何人,也未出去游玩。但他的仆役出门了一趟,两手空空出去,两手空空回来。出去是从钱裴房里出发,回来第一时间又进去了。齐征见惯了这些下人的举止,当初赌坊里老板嘱咐牛哥办事,牛哥也是这般姿态。齐征觉得这仆役定是去安排什么事去了。

    傍晚时钱裴没在客栈用晚饭,李秀儿和齐征便觉得他晚上看来是要出门的。果然,天色黑了之后,钱裴打扮齐整,出了客栈。

    齐征与李秀儿不敢直接跟,怕被发现。钱裴走了好一会,齐征才赶紧出门。到了点翠阁,看到了钱裴的马车,松了口气。他年纪小,自知也没贵公子气度,身边也没人撑场面,于是耐心等了等,等到一个老爷前呼后拥的进点翠阁大门,就急忙跟了上去,混在那些仆役身后,看着也像是这家的小仆似的。

    齐征进去后找了个机会,给个小鸨公塞了些钱,说他家老爷想知道平南郡来的钱老爷在哪间房,一会想去攀交攀交。小鸨公痛快地报了,说是二楼桃花间,又提醒齐征与老爷说,晚一些再去,钱老爷屋里有客人呢。

    齐征大喜过望。找了个僻角站着,等了一会,趁无人注意,摸上了二楼。桃花间在楼上拐角靠里,还挺隐蔽。齐征想从门缝里偷看,但楼道里常有人走动,他没有机会。有人来给桃花间送菜,齐征慌忙敲隔壁房门,假装自己是这屋的。

    送菜的敲桃花间的门,与齐征几步之遥,还看了齐征一眼。齐征对他笑了笑,佯装镇定地推开自己手边的门。

    这一推居然开了。

    桃花间的门也开了。送菜的跑堂进了去,齐征听到“桃花间”里有钱裴的说笑声。齐征想迈一步过去偷看一眼,却见跑堂的正出来。齐征赶紧一闪身躲进了他推开的门里。刚才火速瞧了一眼,简直天助他也,这屋里没人。

    齐征把门掩上,跑堂的也正好从桃花间里出来,那门迅速关上了。

    齐征在门后头偷看着,心里有些着急。桃花间的位置虽偏僻些,但楼道却是一览无遗的,楼道里人来人往,他若在门口窥探,定会被抓住。齐征转身看了看身后这屋子,那边有扇窗户。

    齐征过去把窗户开开,看了一下,楼下是条后巷,而隔壁桃花间的窗户半开着,若他能爬过去,也许能见着钱裴与谁人在一起。

    齐征心一横,仔细看了看窗户状况,有窗框可上手,楼壁上有装饰的格子。齐征先转身回去把门闩上了,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了出去,抓稳了窗框,踩着楼壁格子,向隔壁桃花间窗户那边探过身子。

    刚探头就见着那屋里有人身形一动,齐征忙缩了回来。听说话动静似有人敬酒。齐征屏气听着,隐隐听到太守二字。齐征心跳得快,听不清,只得再往那头靠了靠,靠近了些,听得清楚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正道:“从前留着安若晨是为了从她那儿得到龙腾的情报,如今龙腾打仗,离得远了,前线军报从她这边拿不到,她没这用处了。”

    齐征听得大惊失色,难道说安姑娘就是细作?可是安姑娘明明是查细作的人啊!

    这时候钱裴道:“所以嘛,我就说……”

    才说到这儿,忽地楼下一声厉喝:“喂,你是谁!在做什么?!”

    钱裴立时消了音。

    齐征转头一看,这点翠楼后巷竟还有打手巡查。如今人家抬头见得他了,正指着他大喝。

    齐征吓得差点摔了下去。

    ☆、第113章

    第113章

    下头的打手还在喝叫,齐征看到还有两人也朝打手这头奔了过来。钱裴的屋子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想来是有人起身。

    短短的一瞬,齐征全身的汗毛直竖,冷汗湿了后背。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切凭着本能行事。他猴子一般的往回攀,迅速窜回隔壁屋的窗子。正往里钻,听得钱裴那屋的窗子打开,有一人探头出来查看。

    齐征也来不及看对方是什么人是何模样,跳下窗台时回身匆匆瞥了一眼,只看到那人的手,戴着个绿油油的翡翠扳指。

    齐征一落地便往外冲,丝毫不敢耽误。

    隐隐听到隔壁桃花间有人大叫:“是个孩子。”

    齐征冲出楼道,往楼下跑。钱裴屋里有打手冲了出来,一探手差点抓到齐征的衣领。

    齐征玩命飞奔,跳上了楼梯扶手滑着往下冲,冲到半途看到一姑娘领着客人正上楼,对方被他惊得一愣神,他伸手一扯,借着下滑的力道,硬是将姑娘胸前衣裳扯下一大片来。

    那姑娘尖声大叫,被拖得在楼梯上踏空两格,脚差点扭了,又要捂胸又要站稳,尖叫声响破屋顶。周围人乱成一团,好几个被这姑娘撞倒在楼梯上,楼上冲下来追逐齐征的打手被挡了一挡,只得大声叫骂:“抓住那小子。”

    齐征心跳得快,一滑下楼梯又推翻一个捧着托盘送菜的小二,顺手抄过一盘油浸豆腐往地上泼,一个冲过来的打手正正踩中,脚下一滑摔倒了,扑翻旁边一桌子。尖叫惊呼杯碗摔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征不敢也来不及回头看,泼完了菜便闷头钻进人群,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哪里跑!”一个肥壮的打手跨腿马步横在大门处大声喝。

    这阵势齐征可是见识过的。当初赌坊里头那些个打手护院可比这些凶狠。已然没了退路,齐征一个倒地向前滑,麻利地从那汉子胯下钻了过来。滑过去时还给了那汉子要害处一爪。

    大汉惨叫一声,捂裆向前扑倒。

    齐征在他身后爬了起来,抓紧时间继续跑。出了大门却见更多的打手围了过来。那些后巷的已经听着动静奔过来了。齐征脑子发晕,觉得完蛋了,定是跑不掉了。

    咬着牙猛冲,听到身后打手们叫嚷的声音越来越近,齐征头皮发麻。这时却听得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响,打手们惊呼,似是被冲散了。齐征下意识地回头看,这时听到了李秀儿的声音:“上来!”

    竟是李秀儿骑着马儿赶到。

    齐征大喜过望,拉住李秀儿伸出的手用力一跃,跳上了马背,两人一骑飞奔逃窜。身后的打手护院们破口大骂,有人叫嚷着:“追,找马来,不能让他们跑了。”

    齐征回头看,看到打手们有的还在跑着追,有的已然回头,想来是找马去了。“我们目标太明显了,跑不远的。”

    “说得对。”李秀儿回应着。

    李秀儿策马跑出一段,拐弯进了另一条道,在一个小道路口跳了下来。齐征没空多想,也跟着她下了马。

    “上马车,快。”李秀儿叫道。

    齐征这才发现李秀儿将他们的马车停在这小道里了。他麻溜地爬了上去,坐上了赶马的位置。李秀儿用力抽了马儿屁股一下,那马飞奔着跑了,李秀儿转身爬上马车,齐征扬鞭驱马,将马车朝着小道的另一方向疾驰。

    “披上。”李秀儿丢给齐征一件旧布衣,再给他一顶遮阳草帽。齐征火速穿戴好,不细看还真像一个瘦小老头儿车夫。

    马车驶出没多远,打手们就赶到了附近,叫嚷搜寻之声远远传了过来。李秀儿迅速缩回车内不敢露脸,齐征甩着马鞭压低了帽沿。

    一个打手模样的人突然从旁边的街口蹿出,骑着马冲过来,齐征吓得手一抖。那打手与他们马车擦肩而过,奔向他们身后。齐征与李秀儿听到这人大叫:“没有,没找到。那马儿上面没人,他们肯定混在人群里了,仔细找找。”

    齐征松了口气,咬牙猛抽马儿几下。马车狂奔,过了一会,终于再看不到那些打手的踪影。

    齐征这下子才真是放了心,问李秀儿:“你怎么会来?”

    “这么危险的事,总得有人接应才好。我在客栈也不放心,想了想,有备无患。”

    “幸好幸好。”齐征擦擦冷汗。“备得挺齐全的,救了命了。你这脑子突然灵光了,简直老板娘附身。”

    “就是华姐告诉我的。临走时她说了,到了地方先摸清地形,准备些乔装的,换辆马车跑,别人认不出。”李秀儿也是紧张得不行,这下子松了口气:“我就把咱马车停那儿,再去买了匹马,马儿方便些。我在点翠楼附近看着,若是你没事就好,若有什么情况,我好接应你。”

    果然是老板娘啊。齐征很高兴。老板娘真是好人,又聪明又美貌。就是她让他们学骑马的,说中兰城不安稳,安姑娘又总拿细作的事找他们,学会骑马能逃跑,比能打强。

    李秀儿又问齐征:“你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你了?你打听到什么了?”

    齐征心一紧,犹豫了好半天:“我听到,我听到他们在说,安大姑娘是细作。”

    李秀儿傻眼。

    这一天,谭氏根据她派人打听到的薛家夫人行踪,与薛夫人在布庄里偶遇了。薛夫人客气有礼,却没再似从前那般提儿女亲事。谭氏心里暗暗着急,看来这薛夫人真是被安若晨说动了,如今怕只怕她们在外郡找的人里,真有八字相合的。

    谭氏请薛夫人就近去喝茶,薛夫人答应了。

    一番客套寒喧后,谭氏未提薛家公子之事,反而说起了自家的麻烦。她说去年始家里就不太平顺,儿女亲事闹得满城风雨,得罪了官老爷,惊动了将军,四姑娘还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还有家里买卖出了几桩事,最后只能赔钱了结。再然后四房段氏又得了疯病,前段日子还被恶人利用,做出当街拦车掳人的事来。这事安家上下全都不知,老爷受了拖累。如今两人还在牢里,也不知太守大人何时才愿放人。

    薛夫人安慰了她一番。

    谭氏长长一叹,说她去庙里也请了高僧算,高僧说是因为流年犯煞,不止安家,你看连平南郡都打起仗来了,这劫难来得大,若是近期能有喜事冲一冲,化解煞气,家里的灾祸自然可免。但若是违背天意,损人不利己,祸事怕会越来越多。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是明显,薛夫人却是道:“大姑娘与将军的亲事已经定下,日后便是将军夫人了。这该算是喜事,大喜事,定能破解的。”

    谭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这薛夫人果然偏向安若晨,居然不接她这话。谭氏一番挣扎,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直说:“大姑娘早已离了安家籍薄,她姻缘如何,与我们安家无关了。她与将军定亲,礼数都未经安家。高僧所言,自然不是指她。”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薛夫人的脸色。

    薛夫人虽未接话,但正看着她,想来并非全无希望。

    谭氏振作精神,忙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为生意的事烦忧,自是顾不上好好为希儿的婚事打算。故而夫人托媒婆子说亲,老爷都给拒了,如今想来,是不妥当的。这不,后头糟糕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老爷还受牵连被冤入狱。我把高僧所言与老爷说了,老爷甚是后悔。”

    薛夫人听到此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问:“那安老爷如今又是何意思?”

    谭氏听得此话,顿松一口气,道:“也不知薛家公子如今是否已订了亲。既是高僧批命,我家希儿与薛公子天生一对,命中注定,那我们可不好逆天而为,还是促成这事为好。”

    薛夫人想了想,道:“订亲倒是还未曾……”

    那是还有后话?谭氏忙截了这话头道:“既是未曾订亲,那我们先前谈的亲事,便还做数吧?”

    薛夫人颇是为难,想了想道:“这般吧,待我回去与老爷商量商量。”

    谭氏有些失望,但一想未回绝便是好的,于是又陪着笑,直称便等薛夫人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