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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香儿瞧着,开口道:“小姐,其实也不必为婉婕妤担心。奴婢每次来,都听着人说婉婕妤如何受宠。柔妃娘娘大度,还时常来看她,怕婕妤在宫中过得不习惯。可每次只要陛下在,婉婕妤就定会找法子推了柔妃娘娘,想是怕柔妃娘娘分了她的宠爱。婕妤现如今,可不是原来的婉小姐了。”

    香儿语中略带不认同,柔妃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众人都是了解的。婉婕妤心性狭小,竟连关心自己的姑母也容不下,也怪不得旁人说她一朝得势便忘本了。

    阿绵也有所听说,只一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话倒多。”

    “奴婢这不是怕小姐心软,还想着给婉婕妤做主呢。”香儿不好意思道。

    “你家小姐又不是活菩萨,哪能什么事都管。”阿绵好笑塞了瓣橘子过去,“可歇着吧,我的香嬷嬷。”

    她正准备也小憩片刻,就有东华宫中的人匆匆跑来,“郡主,陛下可在?”

    “陛下正睡着呢,可是太子有事?”

    “哎哟这……”来人急得跺脚,“太子方才在御马场出了意外,和御史大夫张大人之子比试骑术时,马儿突然出了问题,将太子殿下摔了下去,如今殿下正在昏迷中。朝中又有急报传来,必须,必须要陛下出来做主啊!”

    “我去叫陛下。”阿绵起初慌乱一瞬,很快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太子那边传了太医没?”

    来人快步跟着她走,边回道:“已传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去了东华宫,太医道性命无忧,只是伤势较重,今日怕是醒不过来。”

    这么严重。阿绵心中一凛,将担忧的神色压住,小步走到元宁帝榻前,“陛下,陛下。”

    闻到熟悉的气息,元宁帝没有因被打搅睡眠而暴躁,在李安服侍下坐起身,“何事?”

    “太子哥哥有些事,不能处理政务。朝中又有急报传来,陛下……”

    阿绵咬唇,元宁帝这几天有她陪着倒没什么事,就怕去朝堂会受什么刺激。她只是一个郡主,在他和大臣商议时显然是不适合待在其身侧的。

    元宁帝微眯了眼,示意宫人给自己穿衣,目光锐利,“太子怎么了?”

    既然要让他出手,肯定是瞒不住的,阿绵低头道:“太子哥哥骑马受伤了,我先去看看,再着人禀报。”

    元宁帝眸中也有担心,但他隐藏得极好,只沉声道:“好,李安,传召柳丞相和程太尉,乾元殿议事。”

    目送元宁帝大步离去,阿绵匆匆赶到东华宫。

    东华宫寂静无比,来往宫人极有分寸,进退有度,不敢弄出一丝多余声响。

    阿绵见到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心中刺了一下,拦住王泉,“太子现在如何?”

    王泉向内张望,见是阿绵才小声道:“郡主莫急,太子殿下并未受伤。”

    “……那这血是?”阿绵有些懵了。

    “是御史大夫张承之子张合。”王泉语中带了些庆幸,“若非这位张公子提议换马,恐怕出事的便是殿下了。”

    看来这次出事依旧不简单。

    阿绵似乎有些懂了,太子这么做,难道是想迷惑幕后的人,想让人以为受伤的是他?

    “郡主殿下若想进去,便去吧。”王泉继续低声,“殿下之前吩咐过,若郡主来了不用拦。”

    “嗯。”阿绵绕过屏风,慢慢走近。

    榻上趟的果然不是太子,而是脸色惨白的张合,他完全没了血色,右臂和额头伤口不浅,虽未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太子正沉声发怒,地上满是碎片,“一群庸医,这也不行那也不会,孤要你们何用!”

    他压低了声音,却显得怒火更胜,让人不敢直视。

    阿绵暂时没有靠近他,走至床前,才发现张合胸前还有一道伤口,上面有一根粗刺,正是它使众人束手无策。贸然拔去只怕张合会失血过多而死,不拔……也撑不了多久。

    发作过太医,太子也走来,语气沉重,“张合是代孤受过。”

    阿绵虽然和张合不熟,但见他伤势如此惨重也有些同情,“太医治不好吗?”

    “他们不敢拔刺。”太子转了神色,下定决心,“那就孤来。”

    “阿绵,你转过头去。”

    阿绵知道他是怕吓着自己,可像他这样冲动拔掉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张合不是痛死就是流血过多而死。极力回想着以前知道的医疗小常识,阿绵脑中一闪,有些不确定道:“太子哥哥,先…先拿个东西放在腋下让他夹着吧。”

    太子挽起长袖,“这是何故?”

    “好像可以止血?”阿绵记不大清,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动手就快些吧,再拖下去他就要不好了。”

    “嗯。”太子让阿绵退到远处,再命两个力气大的内侍按住张合。

    阿绵也有些怕见到喷血的场景,她看向别处,正好看到那些太医松了口气的模样。

    看来,这群太医的确是不敢拔。不过不是因为怕拔了让张合失血死了,而是怕到时候太子和御史大夫张承会怪罪他们吧。

    阿绵胡乱想了会儿,耳边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还听到张承的闷哼和挣扎声,片刻后,太子平静的声音响起,“上药。”

    看来是有惊无险了。阿绵也放松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方法有点奏效,结果是好的那就行了。

    她慢慢走回,见太医探了探张承额头,道,“张小公子今夜恐怕会浑身发热,晚些命人用烈酒将他全身擦拭一遍再换上干净里衣即可。”

    “不过……以张小公子如今的伤势,怕是不适合移动。”太医小心瞄了眼太子,毕竟这可是太子寝宫,若太子要将人移走,他们也无话可说。

    太子点头,“便让他在此地养伤。”

    许是因为刚才的剧痛,张合缓缓睁开眼,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安仪郡主的声音。

    郡主的声音还是那般,轻轻柔柔,绵软可人,每次听了都让他觉得,真想好好护着这声音的主人,叫她一世都只有欢颜。

    果然,见到阿绵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他勉力扯出一个笑来,“郡主。”

    不料他一眼瞧见的是自己,阿绵怔了一下,回点头,露出礼貌性的笑容,退了出去。

    现在不是她该待着的了。

    太子敛目,对他淡声道了句,“你好好养伤,孤定会给你个交待。”大步走出寝殿。

    第四十三章

    由于太子“受伤”,元宁帝不得不重掌朝堂,这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皇子得知消息忍不住露出失望愕然神情,他对元宁帝情况知晓一二,本来以为这么一来,总有部分权力要分到他手上,没想到……

    他扼腕叹息,垂头不语。有幕僚小心道:“不如……殿下明日上朝时,让人配些刺激性的香包,只要陛下一发疯,不就行了。”

    幕僚本以为自己提了个顶好的主意,没想到大皇子阴测测一笑,随手拿起砚台就往他头上砸去,“蠢货!你想父皇在朝堂上当众‘弑亲’吗!”

    他可没忘记当初父皇发疯最狠的时候,看人的眼神多么可怕,也没这个自信自己能和太子一样让父皇在发病时仍能下意识避过。

    幕僚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敢擦一下,连连告罪,在大皇子不耐烦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大皇子气息不顺,唤来另一人问道:“朱月那边如何?”

    “属下曾催过,朱小姐几次推脱,说是找不到好时机。”来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面容,若程府的仆从在此,定能惊讶认出,这人正是程府四房里孙管家的侄子孙裘,一年半前成为了程府外院中的一个护卫。

    大皇子冷哼一声,“看来还是催得不够紧。”他转身将放在盒内的一块香帕取来,“你把这个找机会交给她,告诉她若是不按吩咐办事,她可要想好后果。”

    “是。”

    孙裘退下,大皇子想到近期自己的谋划,心中半得意半担忧,在这其中,安仪郡主是不可缺少的筹码。

    大皇子久经人事,哪能看不出太子对那位小郡主的心思,偏偏其中一位当事人至今都是懵懵懂懂的。

    而且这位郡主在父皇和镇北王心中的分量都不低,他还不好好利用便是浪费了这天赐良机。

    太子暂时退居幕后,除去可以放心的人,也不好让其他人见到他生龙活虎的模样,便一直待在书房中。

    寝殿中住了张合,每天都有人换药端药,倒没引来几人怀疑。

    阿绵本以为太子应该忙着追查幕后主使,没想到他居然是整天在书房看闲书,还要拉着自己一起,偏不让她出去和五公主放纸鸢。

    百无聊赖地窝在太师椅上,阿绵身上盖上了一层薄毯,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来,懒洋洋地举着手里的诗经,旁边有太子时不时投喂一颗蜜饯,她便张嘴接下,活脱脱一只被人养得娇软无力的猫儿。

    “太子哥哥,你差点喂我鼻子上了。”阿绵不满拉下书,鼻上蹭了小块蜜渍,像个小花猫。

    太子转头一看,顿时笑出声,“我不是让你自己来接么。”

    阿绵哼一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拭去,“你就不怕我再咬了你手。”

    “就你那点力度,怕是让你用力咬连印子都留不下。”太子点点她,“吃块蜜饯也要喂,小心哪日又胖回了小时候,我倒是不介意,到时候你可别又和我来哭鼻子。”

    “谁管你介不介意呢。”阿绵懒洋洋翻了个页,“我爹爹阿娘不介意,未来的郡马不介意就可以了。”

    “郡马?”太子重复了声,似乎觉得这称呼有些刺耳,“怎么,就想着选郡马了?”

    “唔……”阿绵移开书,“前阵子阿娘似乎提过,还说了好些大臣的儿子,不过连个画像都没有,我哪知道喜不喜欢呢。”

    “哦?”太子笑得让人悚然,“那若是有了画像,又长得颇为俊俏,就喜欢了?你这是选郡马,还是选妃子呢?”

    不经意接触到他的眼神,阿绵立刻炸毛,小心往毯子里缩了缩,只露出无辜的眸子,“太子哥哥,你,你怎么突然笑成这样?”

    太子从鼻翼间微哼出一声,斜睨他,“怕了?”

    嗯……阿绵干脆用书盖住头,嘀咕道:“难道是提前到了更年期,怎么感觉最近阴晴不定的?”

    前几天张合受伤的时候就是,前一刻还对她和颜悦色的,下一刻张合脱离危险就开始用捉摸不透的眼光盯她。

    阿绵撇撇嘴,所以说她就讨厌这点了,一个个神秘莫测的,还没有陛下可爱,至少陛下现在对她都是不假辞色了。

    瞧着她这榆木脑袋的模样,太子简直恨不得把她脑袋给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整天装的是什么。

    明明偶尔对着他时也会脸红,怎么关键时刻就是不开窍呢?太子思忖着,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哪里不对。

    他哪知道,阿绵这不是不开窍,而是根本没人去点醒她。

    两辈子都没有男女感情经历,阿绵又向来心大,即使偶尔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而有些想法,她也很快会将这些悸动压下去。毕竟这是皇权至上男尊女卑的古代,不提倡自由恋爱。太子身为现在的储君日后的一国之君,是注定拥有万千美人的,她可不想自己也陷入无尽的争宠深渊中去。

    更何况,最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和太子可是名义上的兄妹。

    所以每次有异样时,阿绵都会告诉自己,太子哥哥这是把自己当meimei宠,才不是有其他心思。这样催眠久了,她也就信以为真,很少再因为太子这些小小的暧昧举动而心思波动了。

    如果太子知道,他打着“温水煮青蛙”的主意,想让这小丫头慢慢习惯自己,反而起到了这种效果,定会气得吐血。

    不过这也都是因为阿绵目前年纪还小,太子有心想让小丫头多过几年肆意快活的日子。

    毕竟如果二人真的成婚,阿绵成了太子妃,即使有他宠着,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轻松了。

    悠悠瞥她一眼,太子道:“小五比你大,都未急着选驸马,过几年再选也不迟。”

    “我能和五jiejie比嘛。”阿绵瘪嘴,“阿娘总和我说,她当初和我一般大时,就已经和爹爹定亲了,所以急得很,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呢。”

    太子面无表情,心想着是该再去找程太尉聊聊了。

    阿绵自然也是满心不乐意,她是没那个勇气,不然也想学宁清惋了。好不容易有了这种身份,却还是被自家阿娘压得死死的。

    好在她阿娘也挑得很,但凡有些想法的人都要提前调查一番,有通房小妾的不行,常去青楼楚馆的不考虑,心性不好脾气暴戾的直接划掉,只会依靠祖荫不事生产的官二代更是通通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