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赵驸马。”马背上的人喊他,“别来无恙啊。” 去他娘的别来无恙,赵梁昂起头,眼带挑衅,“韩御史想杀人灭口不?成?” 他虽不?是驸马,但也由不?得韩风作贱。 雪势汹汹,赵梁没有撑伞,头发很快染成了白色,脸上还是惯有的嚣张,韩风收紧手,眼神猝了毒向赵梁投去,转而想到那人说?赵梁已是丧家之犬能活着离开京城但没命到达目的地,他松开手,挑眉笑了笑。 每次韩风看到自己就?一副恨不?得杀他的样子,赵梁还是第一次看他对自己笑。 感觉很不?好。 “你笑什么?” “我笑你无知。”韩风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 赵梁脸沉如?水。 “赵梁,我说?过吧。”韩风止住笑声,不?慌不?忙地说?,“你不?杀我迟早会死到我手上!” 算计自己娶长公主做巡城御史,逼自己看他怎么做尽坏事。 他无能,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但山外有山,聂凿就?是赵梁的天敌。 赵梁虽极力压制面上恐惧,但声音还是透了些出来,“你想杀我?” 韩风笑容收紧,眼里迸出滔天恨意,突然?,又笑了,“你猜?” 赵梁心里没底,撑着头皮强势道,“我不?猜。” 说?罢,冲着城外狂奔,守城官兵拦他也拦不?住,抬脚就?要追上去,韩风叫住人,“不?用追,那是赵驸马。” 官兵这才停下。 雪色苍茫,赵梁跑到官道的一株大树下,大口大口直喘粗气,看了眼身后,确认没人跟来才松了口气,人心凉薄,他风光时多少人巴结他,想和他做朋友,出了事,就?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父母兄弟都如?此?待他。 令人寒心。 怀里的包袱有些散开,他赶紧收拢,里边有他私藏的银票,没了驸马身份,只有靠这些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近六万两银票。 静娴那个贱.人自己都没想到吧,长安街的铺子早被他卖了,害怕露馅,他要求买家租赁给他,生意仍在做,每年仍有收益进?项,静娴没发现?也正?常。 他重新打好结,抱在怀里准备继续赶路。 雪太大了,视线受阻,无法?辨清经过的车辆。 忽然?,一辆青色帐顶在身旁停下,赵梁大喜,“车夫,捎我一程,我给钱。” 穿着蓑衣的车夫偏过头来,在看清长相的瞬间,赵梁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你...” 那人伸手,掐住赵梁脖子,一拧,赵梁就?没了声。 赵梁死在官道旁的消息传到城里时,霍权正?板着脸训斥聂煜。 原因是聂煜晚上不?睡觉,偷偷写?功课。 太不?令人省心了。 上次他就?说?过聂煜,聂煜嘴上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陈如?松隐晦的告诉他,霍权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为民除掉赵梁这个祸害让霍权信心大增,在聂煜面前没有露出丁点胆怯来,相反,小家伙还很怕他。 焉哒哒的垂着脑袋,脚尖一踮一踮地踏着地板。 “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了,爹爹别生气。”聂煜抓着霍权衣袖,轻轻扯了一下,带着哭腔道,“煜儿再也不?敢了。” 他就?是太想写?完功课为爹爹分忧而已,孝心被辜负,他瘪起嘴,鼻尖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亮晶晶的挂在眼角。 泫然?欲泣的可怜劲儿看得霍权心软,冷硬的语气稍微有所缓和,“你正?长身体的时候,熬夜小心个子长不?高。” “煜儿吃得多。”聂煜小声反驳。 “那样只会长胖!”霍权无情地戳穿他。 小家伙不?高兴了,背过身偷偷擦眼泪,“煜儿不?胖。” 比冬荣瘦多了。 霍权把?手帕递过去,柔声道,“煜儿不?胖,但经常熬夜就?不?好说?了,煜儿不?是想做史官吗,爹爹再和你讲讲司马迁的故事如?何?” 司马迁太值得聂煜学习了。 “好。” 这个故事上次还没讲到高。潮就?被聂煜杂七杂八的问题打乱,吸取上次经验,霍权弱化细节,徐徐道,“李陵将军战败被俘,朝中大臣污蔑他向敌国投降,官员纷纷落井下石,司马迁正?直善良,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为李陵将军说?话?,哪晓得触怒当?朝皇帝被打入大牢,想到未完成的史书,他忍辱负重的活着,哪怕被处以宫刑也没自暴自弃...” 总算讲完了,聂煜好像很感兴趣,没有打断他。 霍权收尾,“司马迁这种坚韧不?拔不?畏权势敢于直言的精神才是史官真正?该有的。” 小家伙静默了片刻,忽然?红唇轻启,“李陵将军为什么被俘?” “匈奴几?万骑兵,而他只有几?千士兵,兵力悬殊太大...”输是难免的事。 聂煜摸腮,“他为什么不?逃?” “保家卫国的将士怎能临阵脱逃?”霍权说?,“他是将军,如?果他都逃了,谁来守护汉朝子民?” 悠悠的,小家伙老气横秋地感慨,“那他也太惨了吧...” 霍权:“......” 小家伙还有问题, “什么是宫刑?” 霍权不?欲解释太过细致,简短形容,“生不?如?死的刑罚。” 这话?落到进?门禀事的老管家耳朵里,无异于五雷轰顶,“什么宫刑,什么生不?如?死,大人,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老管家扶着门框,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灰色帽子,盖住了花白的眉毛,眉毛下,双眼惊慌,“怎么回事。” 聂煜奶声奶气道,“爹爹给煜儿讲故事呢,老管家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该在偏院读书才是。 老管家想起正?事了,“赵梁在城外被人杀了,都说?是韩驸马所为,赵家人这会儿在衙门闹腾得厉害,京兆尹想请韩驸马去问话?,派人来问问你的意思?。” 韩风是御史,弹劾赵梁的折子是自家大人盖的印,京兆尹直接带走韩风就?是在怀疑大人。 京兆尹不?敢冒险,故而派了人来。 “京兆尹有证据吗?” 老管家摇头,霍权道,“找到证据再来吧。” 韩风的确想亲自动?手,被他劝阻了,赵梁走出京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皇上大仁大量饶过他,静娴长公主可没那么宽容大度。 赵梁作恶多端,连带着她长公主也成了别人茶饭后的谈资,这对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来说?简直是种侮辱。 最毒妇人心,长公主和离的那瞬即注定赵梁死亡的结局。 “韩御史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告诉京兆尹不?要乱抓人!” 老管家应是退下,回话?时,和京兆尹府的官差道,“赵梁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死了就?死了,牢得着衙门兴师动?众乱喊乱抓吗?我家大人说?了,没有证据就?别到处打扰人!” 赵梁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粗鲁残暴,很像自家大人的做派,不?能让京兆尹查下去。 他冷着脸说?,“赵家人不?是被禁足吗,怎么还出来闹腾,是皇上的话?不?管用还是他们?耳朵不?好使?” 官差顿时明白了,扬长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堵在衙门前的赵家人抬着赵梁尸体灰头灰脸的走了,衙门恢复了清静。 赵梁被贬为庶民离不?开霍权的功劳,他让老管家偷偷放出消息,宣扬自己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人们?会知道自己是个好官的。 霍权不?免沾沾自喜,让丁大去听听人们?怎么议论他的,可就?像一片树叶掉入湖面没有激起任何浪花来,谈论他的人并不?多。 只有酒馆的说?书先生不?遗余力地赞美他。 气馁中又倍感鼓舞,勇气大增,霍权对章州的事感起兴趣来。还把?章州的卷宗带回府,稍有空闲就?看。 罗忠进?刑部已经四?五日了,霍权相信其品行,不?是作jian犯科的人,自己若能为他洗清嫌疑,找到真凶,传出去又是一桩美名。 章州牵扯的人多,事情也多,霍权做了一张图,先把?卷宗提到的人名写?在裁剪的小纸条上,再根据彼此?关系贴到图上。 人物关系混乱,他花四?天时间也才捋清楚一小部分。 薛向志是不?是被罗忠杀的不?好说?,但薛向志和官银失窃脱不?了关系,薛向志出身贫寒,其妻也不?过普通人家出身,薛向志做章州知府的几?年里,田产铺子没增加多少,但后院里的女人大有赶超伯爵侯府的趋势。 小小知府,哪儿来这么多钱养女人。况且这些女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并不?能给薛府带来嫁妆钱财。 问题最大的就?是地方官三年回京述职,以吏部考核作升官降职平调的结果,薛向志做章州知府后就?再没挪过窝。 肯定有什么猫腻。 他能看出来,刑部和大理寺也该看得出来,为何没有听谁提起过? 夜色渐深,桌边的烛火快燃尽了,火苗啪啪啪地跳动?着。 冬青拿着新烛上前替换,霍权问他,“煜儿睡下没?” “天黑就?睡下了...睡觉前缠着陈先生讲了半个时辰的汉朝历史。” 想到聂煜对史官的执念,霍权觉得他多听历史有帮助,况且陈如?松学富五车,讲故事更透彻。 “你最近跟着李先生学到了什么?”晕黄的光衬得霍权眉眼温润,凌厉的气势减了很多,冬青垂眸回道,“京城局势复杂,不?像战场杀退敌人就?庆功领赏,在京城杀了人更多考虑怎么遮掩,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霍权:“......” 李先生还教这些。 “大人,京郊的新坟建好了,你看是埋人还是藏宝。” 霍权鼻尖微顿,呼出口浊气,没应。 新烛的光亮起,残剩的蜡烛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