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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声渐次响起,如从云端飘然而至。百官们也渐渐放松下来,纷纷举起金樽, 与邻近的同僚们相互寒暄敬酒。 敬酒时,不免拉出身边的儿子互相吹捧一番。 几位相熟的后妃也相携向太后行礼祝酒。 有了诸多年轻的面孔, 群臣宴比往常热闹了三分。熙和帝之前纳女未果的不快散去,满意地看着阶下觥筹交错、行乐宴饮的情状。 后妃和睦、群臣和乐,想必太平盛世不过如此。 不过, 百官们知道分寸,仅在同僚间饮酒寒暄,与皇室诸人井水不犯河水。 林又雨一个单独的女眷,又是圣心瞩目之人,自然也被默契忽视。她也不觉尴尬,独自在席上自得其乐地品尝佳肴。 虞莞目睹此状,心中一动。 “殿下,我想去敬林小姐一杯。”她对薛晏清说。 不知为何,她对这位林小姐极有好感。方才若是没有太后襄助,她宁可冒着得罪熙和帝的风险也要出言为这个姑娘解围的。 薛晏清:“想去就去,不必顾虑什么。” 虞莞心中一暖:“嗯。” 她举起三足金樽,缓缓下了白玉阶。 这一去,可谓满堂目光集于她一身。百官交谈声渐微,都想看看皇次子妃是想做些什么。 虞振惟心中一喜,女儿可算没忘记她这个老父亲。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走下玉阶,走到他面前,点了下头…… 拐了个弯,去了林又雨面前。 “林小姐。”虞莞轻声唤道。 林又雨感觉眼前突然多了一层阴翳,听见有人唤她名字,抬起头来。 她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面容娇艳昳丽,如杏花初绽般动人。她神情宁和,嘴角带笑勾起人心底的好感。 林又雨被虞莞的样貌怔得微微失神:“皇子妃殿下……” “是我唐突了,”虞莞笑道。她对旁人探究惊疑的目光视若无睹:“虞莞感佩林小姐的忠孝之心,特此来敬林小姐一杯。” 她举了举金樽,美酒翻浮。 林又雨明了了她的来意,轻轻笑道:“又雨当不得皇子妃如此盛赞。”她也拿起酒樽,微微与虞莞的一碰。 啪。 两人以袖遮面,啜饮了一口美酒。 虞振惟道:“她……她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不给这个父亲情面,略过他特地去敬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虞蔚兰握住父亲微微颤抖的手,把他扶到座位上。 从前见有人不敬生父他早就生气了。但是看到长姐与林姑娘对饮,他却只觉得赏心悦目。 心中对这个陌生的jiejie多了一分好感。 敬完酒,虞莞并未逗留,施施然回到玉阶之上。 熙和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大臣们更加疑惑不解,皇次子妃如此举止,到底是在迎合圣意,还是拔虎须呢? 当了两辈子熙和帝的儿媳,虞莞对这个公公的性格也摸透了几分。 他极好面子,爱做表面功夫。这等场合之下除非有人当庭谋逆,其他事他都会忍而不发。 至于他心中如何想,虞莞并不在乎。她与薛晏清皆不是依靠皇帝宠爱过活之人。 更何况她还隐隐察觉,薛晏清仿佛并未多么敬爱父君。 果然,虞莞回来时满朝皆惊,只有薛晏清丝毫没有异样。他还给虞莞用公筷夹了菜,是她爱吃的。 熙和帝按捺住不豫,问陈贵妃:“伶乐班子可准备好了?” 先前没有丝竹,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听那管弦之声又觉得单薄,想看点什么助兴。 陈贵妃愣了一下:“……自然准备好了。” 随即,她低声吩咐心腹宫女:“速去明意斋,把等在那里的伶乐与诵经班带到这儿!越快越好!” 宫女闻言,立刻快步趋出尧夏阁。 陈贵妃暗道:虞莞莫不是把皇帝气糊涂了?非要这个时候看美人跳舞解气?把安排好的流程全部打乱了,真是晦气! 她心中给虞莞记了一笔。 教坊司接到陈贵妃报信,说陛下突发奇想,想在尧夏阁看歌舞表演,立刻带着伶乐班子匆匆赶到。 每个人气喘吁吁,额间出了薄薄一层汗。 为首之人暗暗叫苦:诸多布景都在明意斋中,未能及时带过来。少了含光彩缎、渺雾氤氲,这歌舞就成了几个女子干巴巴地甩袖子,效果大打折扣。 那人急中生智,嘱咐道其中一个容姿出众的乐女:“待会儿开始时,你就如此这般……” 眼下,表演效果尴尬还是其次,关键是要让皇帝满意,事后才没人降罪! 群臣宴饮正在兴头上,内侍总管蓦然通报道:“启禀陛下,教坊司遣伶乐前来助兴。” 熙和帝挥手:“宣。” 百官愕然,筵席刚吃了一半,他们还没来得及向陛下推荐自己儿子呢!怎么突然就要观看歌舞了? 再怎么不情愿,皇帝发话了,他们也只好状似兴致盎然。 伶乐班中皆是窈窕身段之人,她们穿着缂丝彩缎深衣,水袖摇曳生姿,仪态端庄地走入阁中,排布好了起舞姿势,吸引了诸多目光。 有几个痴肥好色的臣子,眼睛恨不能黏在那些女子身上。 众人突然生出些期待,教坊司的女乐会带来何种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