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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封悠之都说了,这次兵行险招,算得上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最终她能熬过去的可能不足三成。 早死早超生,南无阿弥陀佛。 而端着药碗的十三还在愣神。 其实这些天他心里的惊天骇浪就没有停息过,从傅长乐拿着那把他偷偷摸摸想要当做礼物的紫衫长弓开始,到那惊天三箭力缆狂澜,又吐血昏迷生死一线。 天知道看着他的殿下强撑着最后一丝心力和叶赫琴谈那什么见鬼的交易时,他有多么想要将这些麻烦事麻烦人统统撕碎。 他想说你别管不死药的药方泄露后会引起什么动荡了,也别去想什么两全法保叶赫琴的命了,那些事明明都和我们,没有干系啊。 找到水珍珠,治好俞子青这具身体的先天虚弱之症,其他的,都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热闹罢了。 那些事、那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她熬着心力,去寻一个最稳妥的解法。 他只是想要他的殿下,好好的啊。 可是这些话十三不敢说。 他做惯了一个影子,一把刀。 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在于听话。他永远无法、也不能去干涉他的殿下,他绝不能再犯一次十年前的错,然后被远远驱逐。 做一把刀,就该有一把刀的规矩,但…… 十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碗。 但现在什么做一把刀的规矩都先放一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哄他们家怕苦的殿下喝药。 缩在床角落的傅长乐看着他眼中情绪明明灭灭,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举起药碗张口道:“我……” “我喝!” 这两个字被傅长乐说的如同就义一般英勇,她想起这一路来十三为了哄她喝药,没少自个儿尝药。 别个也就算了,这从尸坑底下摸出来的水珍珠,她还当真不敢让十三入口。 想到这里她终于颤巍巍伸出爪子,闭着眼睛生无可恋道:“给我吧,我喝就是了。” 傅长乐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惨烈,十三心疼的厉害,忙问了封悠之这药后能不能喝水吃糖,得到肯定答复后又忙忙碌碌准备好温水饴糖和果脯,才终于小心翼翼将药递到她嘴边。 封悠之被这一幕弄得牙疼,忍不住低声低估了一句:“喝个药而已,是能苦死她么。” 而影九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当年的小公主抱着长弓在影卫营替小十三找场子的往事。 小公主好胜,磨破了手还咬着牙朝最爱闹十三的影八射了最后一箭,她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小十三就已经急的不行了,被沾着盐水的倒刺鞭抽了十鞭都没吭一声的人,愣是抱着药对着一个磨破皮的伤口手足无措。 十几载时光疏忽而过,当年手划个口子都会惊动整座皇宫的小公主早已不会喊疼,心疼她的父兄已逝,庇护她的大梁已亡,只有她的小十三一如往昔,会因为她的皱眉着急忙慌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想到这里的影九连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眼中宛如老父亲的欣慰笑意,只顺着封悠之的话调侃道:“苦死到不至于,只不过某人怕是要心疼死。” 目光一直在几人间来回打转的风秋影听到这话终于没忍住:“阿九,你和俞姑娘,你们不是……” 状况之外的影九茫然地“啊”了一声。 倒是终于喝完药、嘴里还含着糖的傅长乐心气不顺,接着这话冷笑道:“阿九啊,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令兄见面时的那一句‘弟妹’?” 影九一听到这称呼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急急忙忙将炮口对准自家兄长:“差点忘记问了,哥你之前乱叫什么?” “不是你自己之前说……”风大阁主神色一秉,学着他当时郑重的语气开口道,“抱歉哥,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现在必须到她身边去,我已经错了一次,哥,我绝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盯着屋内几人微妙的目光,影九简直头皮发麻,举着爪子艰难道:“我可以解释,但这涉及到……” 他话没说完,但除了风秋影之外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会涉及到傅长乐前朝长公主的身份。 大梁的靖阳长公主,大庆被追封的睿仁皇后,这天下人眼中早已死去的敏感身份到底不好提及,傅长乐挥了挥手,算是放了他一马。 影九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才终于有心思对着兄长抱怨道:“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殿、喜欢俞姑娘,她是我,唔,是我恩人的meimei,不是,哥你到底怎么会以为她是、是……” “弟妹”这称呼影九实在说不出口,只瞪了他家哥哥一眼,低声嘟囔道:“白长了张冰山面瘫脸,一天到晚不知道都脑补了些啥。” 被亲弟好一顿吐槽的风秋影不背这个锅:“你当时神神秘秘的不肯让阁里知道你的行踪,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况且风轻也说你是去追心上人去了……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这风轻和风扬?” 密林之中正吭哧吭哧砍树的风轻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叹气道:“肯定是我们上岛后太久没传信回去了让阁主惦记了。哥你是不知道,阁主知道副阁主要来追心上人后死活要跟着一起来,好说歹说才被我劝下了,这么多天收不到我们的回信也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了,哎,我该怎么告诉他,副阁主这没用的,还比不上十三那冷冰冰的木头会讨姑娘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