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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啊……”她很惊讶地张了张唇,又猛地摇头道,“我有了,谢谢,你留着。”

    “嗯?圣上这是嫌弃臣的花儿?”君泠崖凤眸一眯,立时把她激出了颗颗鸡皮疙瘩,忙不迭地就点头道:“我要,我要。”

    但她已摘了不少的花儿,荷包都像饱餐了一顿,鼓胀得跟个大胖子似的。

    这附近又没个盛花的容器,总不能跑回背后的殿内,拿个茶杯盛花,糟蹋了花儿。

    琢磨了好一会儿,她得到了君泠崖的同意,将荷包里的玉兰花一个接着一个,边数边小心地放到君泠崖的手里:“一、二……”放完了,再把干花儿倒入君泠崖另一手中,让他握好,自己再慢慢地把玉兰花,挨个往荷包里放。

    她垂颈低首,日光柔和地洒落在的脸上,映照着她如雪的肌肤,此刻,她就像一块通透的玉,莹亮而透着霞光——君泠崖很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因为跟她白皙的手相比,自己粗糙的大掌,就是一干瘪的花儿,皱得水分都没了。

    点在掌心里的指尖,带着茉香的芳香,挠得他的心都酥麻了一下。

    当时送她茉香,是受李灵月的素月香有感而送,本来只为讨她欢心,没想到那香却成为了诱惑他的□□。

    他的心彻底迷乱。几片白色的花瓣悠悠然飘下,正落在她的肩头。他下意识伸手替她拂去,情不自禁,又想触碰她的指尖,汲取淡而难以捕捉的温度。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一如他的沉默一样,只想在她身后为她撑起遮风挡雨的大伞,而不想用自己被血玷污的手,亵渎她澄澈的心。

    心思一转,所有的情根都埋葬在心底深处。

    当最后一颗花儿被她放回荷包里,君泠崖如蒙大赦般收回了手,还顺带没收了她的干花。

    “啊,干花儿给我。”她鼓起了腮帮子,反抗道。

    君泠崖指着她荷包里满得溢出的花儿:“您已有香花。”

    “那是姨娘给我的干花儿。”她气呼呼地掰着君泠崖的手,可他紧握的拳头就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厚墙,除了将其粉碎,便无法撼动分毫。

    姨娘?君泠崖凤眸微眯,更是缩紧了拳头,不容置喙地道:“以鲜花换干花,公平。臣还有要事在身,告辞。”说走就走,一点儿的犹豫都没有,连她气得扁嘴的神情都不理会,便回到了宣政殿里。

    将干花往桌上一铺,拿出银针一探,见银针没变黑,又一个个拿起,往鼻尖上凑。闻着味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他叫来了君礼,把干花丢过去:“查。”

    君礼带着干花退了。

    君泠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凡送到她手上的东西,均会经过他的人严格检查,直到确信此物无害,他才会给她使用。

    莫怪他如此紧张,只因他没有忘记先皇是怎么驾崩的!

    先皇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当做药来尝,刺杀视为切磋来看,可为何这样经验丰富之人,却倒在了最亲近之人的烈酒下?

    君泠崖在先皇故去后,派人调查了一番,惊知要命的东西就在其枕下,那是一个用以安眠的香囊,里头放着的东西并无毒,但辅以特制的烈酒,便成了致命□□。

    但当他再查香囊的来路时,线索断了。就好像一条路突然一分为二,短期内不借助外力,便无法达到彼岸。

    没人知道香囊从何处而来,那绣工又出自何人之手,又是怎么会跑到先皇的枕头底下。这一切的谜团,恐怕只有下了阴曹地府,逼问方公公了。

    且比起香囊,现在还有件更让他在意的事。

    在大锦,乞巧节前后女子会给心爱的男子绣品,圣上手里的荷包做工还差了些味道,铁定不是出自司珍局,而是她之手。

    莫非,她已有了心上人?那此人是谁,可会真心实意待她?

    正思忖时,君礼回来了:“启禀王爷,干花并无问题。”

    “嗯,”君泠崖心石坠了下来,“你去查圣上最近有同哪位男子频繁接触,如查到是谁,便查清其底细。”

    说出这话时,他有一瞬间的失落,就像飘在海里的船只,眼睁睁看着自己放弃了靠岸的机会,回到漂浮不定的海上,乘风破浪。

    他不是她的佳人,但至少,要为她找到适合她的避风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萌萌抱着萌萌哒的小白兔找坏豆腐:坏豆腐,你还我的干花好不好,我拿白白跟你换。

    坏豆腐眉尾一挑,道——

    乃们说,他要说啥好呢= ̄w ̄=

    感谢十三月的兔子萌萌哒的小地雷(╯3╰)

    ☆、15|第十五章乞巧

    大锦的乞巧宫宴,从来没有这么寒酸过。

    负责采买的宫人,都列好了沓沓清单,就等着捞一把guntang的油水,给自己添置些显摆的物品。

    哪成想,摄政王轻描淡写的一句“一切从简”,把他们想赚便宜的心思都碾成了渣滓。

    君泠崖连从简的理由都准备好了:“国库盈亏”。这铁板钉钉的四个字就像对别人说,凡想大办宫宴,浪费国家财力者,等同大罪!

    登时无人敢置一词,每个人心底都点上了盏灯,若是惹得他一个不喜,减了俸禄,裁了断灯芯,那等到灯芯燃尽的时候,就该收拾好包袱,提早去阎王殿那占个投胎的好位置了。

    太皇太后却对此十分满意。她本就是个喜静的清修老人,这从简的政令一下,那些闪瞎老眼的金光宫灯就被撤了去,咿呀呀呀唱戏吹曲的人,也被拒在了宫门外,让她耳根得了一阵清静。

    是夜,太皇太后被李千落搀扶着上了高座,作为今夜穿针乞巧大比的评判者,在李千落背诵了一通言论后,也跟着简单地同众人道了声好。

    穿针乞巧大比,是乞巧节的风俗。女子需手执五色丝线及九孔针,对着皎月穿针引线,能将线快速全部穿过者称为“得巧”。后宫女眷虽多,但有的上了年纪,有的几乎都不露面,让她们出来参比,也没个好兴致。

    后来不知从哪位天子开始,不但让宫内适婚公主参比,还广开宫门,邀有适婚千金的臣子,带其千金入宫参比,并让年轻的皇子及臣子参宴,这样一来,这乞巧宫宴美其名曰比试,实质上便成了相亲会。

    且看下方一排排穿戴得花枝招展,跃跃欲试的未婚女子,都是文武百官的适婚千金,模样美的,身材好的,才能出众的,跟御花园的百花似的,目不暇接,今日这轮大比,比的不单是手巧,还有个人吸引男人的魅力——听闻君泠崖至今未娶,若她们能有幸入他的眼,指不准日后就能坐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了。

    再看周围看似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年轻臣子,哪个不是偷偷把余光瞟去,就想着能攀上高官,博得美人青睐。

    李灵月从宫宴开始,一双画了花钿的眼就黏在君泠崖身上,从他入宴就坐,到他拿起酒杯自斟自饮,只恨不得自己变成他手里的酒樽,亲密地与他双唇相贴。她入神地望着,直到李千落宣布大比开始,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取出自己特意准备好的九孔针,等着锋芒盖过他人。

    谁料到,拨好的算盘全被李千落的一席话弄乱了。

    李千落从宣布大比开始,就颤颤巍巍地看向座下的君泠崖,阎王爷又让她背书了,她很乖,很认真地背了,但是今天人好多,她好紧张,好怕背不全,又被阎王爷折腾。

    “圣上,王爷称您若背全了,便送您先皇的小泥人。”梅月低声提醒她。

    小、小泥人,那她就能每天都看到父皇,抱着父皇了。

    她登时精神一振,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迎着众人的目光,站起来大声地把背诵多日的话,趁着记忆犹新的时候,麻利地从口中推出去:“今日大比,为显公平,一律使用朕准备的九孔针,若有违规者,将取消资格,给予处罚。今夜大比,诸位无需顾虑朕之颜面,若能有幸胜过朕者,朕另有奖赏!”

    此声一落,众人低声欢呼。而她灌满的气势顿时开了闸,哗啦啦地流得一干二净,还累得她软趴趴地靠着椅背,提不起气来。

    李灵月却是一愣,看着台上面色严肃,端容正立的李千落,心道这傻子什么时候说话说得这么顺了?刚持一点怀疑,就转口道一声“坏了”,不能使用自己的针,岂非意味着她得胜的几率大大降低?

    这枚九孔针可是她为了赢赛而特意准备的,针孔较一般的粗,哪怕是起了毛的线也能轻易穿过,而这枚针的长度与她的手指正合宜,可使她最快地穿针引线。

    她自问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比不上那些自小培养的官家千金,所以才取了这投机的方式,若这枚针的能力无法发挥,她焉能赢了这场大比,让君泠崖对她刮目相看?

    便在她满肚子坏水在翻滚时,君泠崖不知是否有意,竟朝她举了举酒樽,留下一抹莫名其妙的笑。

    这一笑容堪称那雪中送来的碳,让李灵月的心暖到化了,鬼使神差地,在大比开始后,她偷偷地将针换成了自己带来的那根,想着这儿的光线弱,届时再偷偷换回便可。

    相比动了手脚的皇姐,李千落却是老老实实,一针一线地穿针引线,表情认真得如奋战考场的学子,不敢出任何差错。

    这条线穿这里,那条线穿那里,哎呀,穿错了,要重新来……这条线穿这里,那条线穿那里,穿对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想凑这大比的热闹,非但累人,还得硬着头皮去反复背那些流于形式的场面话,直到背得一字不差,满口顺溜了,才算过了阎王爷那关。

    就是打了这样的心思,导致她绣得很慢,等到她收针咬断线头时,大伙儿都已收针停了手,各有表情地等她。

    再看太皇太后,不知怎么回事,脸上像挂了块重石,拉了下来,十分难看。

    咦,大家在看什么?是她绣得不好看么?她怯怯地低头看自己的成品,手指头软软地点到丝线上,点了点,这条绣这里,那条绣那里……没有错啊。

    “圣上,快认输。”梅月照着君泠崖的计划表,出声提醒。

    “啊……”她打个激灵清醒过来,慢腾腾站起来,收起自己的成品,老老实实地道:“朕最末,朕认输。”

    嗬!虽然她输了是明眼儿的事实,但身为帝王,竟如此驳自己颜面,实在是愚蠢至极!

    李灵月讽笑地勾起唇角,见四方的臣子女眷也是隐隐皱眉,连太皇太后的脸色都沉了。

    但李千落却跟没事一样,继续按照君泠崖铺好的路子,转过身对着太皇太后揖礼道:“皇祖母,朕输了,您无需顾及朕的颜面,只需秉公依照实情下判。”这一通话,也是有先见之明的君泠崖教她说的,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了玄机。

    她赛前先说不要顾及她的颜面,而今又主动认输,实际上是让着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即便说他人胜利,也不至于担着一个不给圣上面子的罪名。

    领悟了这层意思,太皇太后黑了的脸稍稍恢复了几许颜色,虽然李孤松给她出的主意没了用武之地,但能少折腾一番,她也高兴。

    她点点头,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目光如炬,于下方美人中扫荡一圈,最后落在了李灵月的身上。李灵月虽是她的皇孙,但实质关系并不亲厚,尤其她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害死李灵月胞弟的齐王,这关系更被两位亡人的血水稀释得淡薄了。

    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同一个小辈过不去,李灵月是第一位穿完针引完线的人,这得巧的名头非她莫属。

    太皇太后挂了几分笑意,让绷着的脸显得和蔼许多:“哀家得蒙圣恩,出席评判今日的乞巧大比,但哀家上了年纪,一双老眼看不清了,若是哀家看得走了眼,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这一番话,把自己的关系给撇清了,若是她看走了眼,那是因为她老了,有这样的理由罩身,谁敢提出质疑?况且她只说大家多多包涵,却没说指正,摆明便是告诉众人,若是哀家错了,你们也得认栽。

    下方百官谁人敢置喙一二,还不得弯着腰,捧着笑脸把马屁拍得倍儿响。

    太皇太后被拍得一阵舒畅,笑意都渗进了皱纹里:“哀家若是没看错,柔成长公主是第一位穿针引线完成之人,今日这得巧的名头就得请诸位让给柔成长公主了。”

    李灵月第一位完成,在场那么多双刁钻的眼都看得清清楚楚,无人提出异议,跟着李灵月参比者,还为了能捧上长公主这张热乎乎的脸,纷纷地给她祝贺套近乎,一时把李灵月乐得合不拢嘴,不时地向一旁的君泠崖睇眼。

    君泠崖又朝她举了举酒樽,嘴角含的笑容更深了,把她的心拨得乱颤。

    就在李灵月的注意力被君泠崖夺去时,梅月悄声附耳道:“圣上,柔成长公主违制使用了自带的九孔针,坏了规矩,现下这被偷换的针正藏在她袖里,王爷让您想法子揭穿她。”

    “啊?”她正在捣弄手里缝制的成品,听到这话,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还以为这接下来就没她的戏份了,结果君泠崖整了这么一出,乱了她准备好的台词,可让她怎么演啊?

    皇姐坏了规矩,要揭穿?这是什么意思?

    她虎头虎脑地晃着脑袋,完全不明白,听梅月认真解释了,才恍然大悟,噢,皇姐羞答答不要脸,破坏规矩,欺负别人。

    可是……她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成品,如果她说皇姐坏话,皇姐会讨厌她,不跟她玩了。阿挠不在,没有皇姐陪她,她会很寂寞的。

    “圣上,请您看看下方其余参比女子的神情。”梅月并不急于解释个中道理,而是诱导着她从另一面去观察。

    她一抬头,便看到下方百官千金因输了大比,而灰头丧气的神色,连浓妆都遮掩不住她们的失望。

    “她们其中一人,可能便是真正凭着实力获胜的人。圣上在大比前,曾轻口说过,违制者将予以惩罚,您金口玉言,若是自己毁了自己的承诺,日后天下人如何看待您?”

    她一愣,低头掰着手指细算,也没把自己的信誉放进心里,只是想着那些人的表情好难看,如果因为皇姐而输了比试,那一定会很心伤。父皇教导她做人要诚实,不能做欺骗他人的坏蛋。

    她要怎么做才好呢?

    恰时得巧者的奖品送到她的面前,那是一套完整的金首饰,是司珍局用了最珍贵的千玉金,依着君泠崖亲自设计的图纸打造。若是能将其戴在身上,不说荣耀,便是给君泠崖抛媚眼都有几分底气,还可以感激为借口亲近君泠崖。

    梅月登时给她出了个主意,她愣愣地点头,“噢噢”了几声,乖乖地朝李灵月招招手:“皇姐,来。”长期背诵场面话,让她学会了一点门道,便是尽量把话往短的说,这样经常断句的她,便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问题了。

    李灵月笑着朝君泠崖斜睨了一眼,得意地忸怩腰肢上前领奖。

    本来天子送礼,理应面对面送的,但李千落偏没按理出棋,双手将奖品捧起,隔着一方桌子,递给李灵月:“皇姐,接着。”

    然而,她的龙袖是根据“宽容大度”理念设计的,比一般的衣袖还宽上几分,哪怕她踮着脚努力让龙袖偏离了些许桌面,还是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樽,哗地洒了避之不及的李灵月一身。

    李灵月受惊,下意识地拍打衣上的水渍,岂料这么一动,那枚藏在袖中的九孔针,就叮叮当当地落了下地。

    李灵月脸色一变,恨不得大扇自己一个耳光,唾骂自己被美色迷昏了头,竟忘了将这两枚针对调!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萌萌:“= ̄w ̄=大家好,我是你们萌萌哒的小萌萌,今天我给你们表演穿针引线。这根针穿这里,那根针穿那里……好棒,穿好了,梅月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