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幽静的山寺,寂寂无人的小偏院儿,暗夜里抬头一望,只觉得星星都高远了许多。 小院里草木青幽,空气也透着几份清冷的凉意,沁人心脾。 房间很小,床榻也很小,清修的地方果然是简陋无比。 几个姑娘熄了灯,还在小院里望月畅谈那么会儿,然后才各自睡了。 每屋里一床一榻,都是很迷你的单人款。武梁和芦花儿一个房间,红茶和绿茶一个房间,隔墙而卧。 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晚上,会在这样的清静之地,等姑娘们沉沉睡去,忽然有不速之客光临。 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直接拨窗而入。然后就摸至床前,将武梁身上的薄被掀翻在地。 然后他解了她的衣衫。 武梁走山路上来的,刚才睡前又有些小兴奋,大家说说笑笑聊了一阵儿都睡得有些晚,被人剥了个精光的时候还挺配合,偶尔肩肘压着衣裳了还知道抬抬,让人扯啊扯的把衣裳给扯手里了。 直到那人剥光了衣服,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摸索,武梁这才猛然惊醒。——刚才梦里,还以为丫头给她换衣裳呢,这会子睁眼一瞧,立马一声惊叫,“谁!” 外间月色还好,这才影身材高大,肯定不对。 旁边小矮榻上芦花被惊醒,看到人影晃动,扬声就是一声尖叫。 这丫头倒也没有被吓瘫,起身就往床边蹿。 那人影见人醒了,也早抽身后退。奇怪的是倒没有往外跑,而是从自己身上摸出个火折子来燃着,扭头找寻了一下,就走过去把桌上的油灯点亮了。 不行凶,也不跑路,还熟人似的去点了灯? 烛光一晃,当然看得更清了:包头包脑的陌生男人,光光溜溜的床上女人。 立时屋里就传出两声破音的尖叫。 那男人手上抖着武梁的中衣桀桀的笑,然后外间逐渐有脚步声有人声乱纷纷的靠近,那男人这才掂溜着武梁的中衣,吹灭了烛光遁走了。 武梁:…… 她的衣裳被剥走了,床上的被子被掀掉了。芦花胡乱扯起床单给她罩着,外间的人已经到了门前了。 最先闻声赶来的,是旁边院子里住着的清修居士。那清修的女人带着丫头匆匆而来,就是她们惊跑了歹人。 而红茶绿茶那屋,被人捅破窗户吹了迷药了,所以两丫头仍然沉睡着。 妈的这是什么人,这么专门冲着她来?看看芦花,年轻漂亮,还有红茶绿茶,也正是一朵花时候,竟然将人迷晕了都不理会,专来找她? 这趟她带的人不多,怕男子在人家尼姑阉歇着不方便,赶车的下午晌知道她们不能回转后就在天黑前走了。只剩她们几个女的留宿,没想到竟然就出了事。 传说中,这昭明观前寺住的尽是京城有头有脸人家的贵眷。不过武梁看那位居士穿着青布衣,戴着平头帽,人也清瘦得很,看起来普普通通,完全没有什么清贵模样。 但她身边的丫头,却舌头好使得很。对着急急赶来的昭云观各位,义愤填膺的把她们到的时候,看到的人影,看到的武梁这样那样的很香艳的造型说了一遍。 然后质问主持,真没想到你们观里竟然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你们根本就不能保护客人的安全。客人住在这里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这里这么危险,你们主持做什么吃的不知道严加防范…… 主持就唯唯诺诺地应着一句话不敢多说的样子。直到她骂够了,才急忙抽空问了她们歹人的身高模样,急急张罗着让人查找去了。 能查找个什么,只要出得寺去,外间大片的山林,石洞草木,随便掩个人哪在话下。 ——什么人害她?武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姨娘。 她约她来的,嫌疑自然首当其冲。 只不过若是她,她图什么呢?败坏她的名声?我得不到所以让你也得不到?她们不是这样的竞争关系了吧? 她不是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儿子嘛?给她来这一手,就算她不甘受辱抹脖子死了,也便宜不到她燕姨娘头上什么。她反倒该担心若程熙将来查清她死因,会不会让程照难受难受呢。 还有就是程家大房。如果真是他们,他们玩得了程熙一趟,当然也不怕玩她一趟。你看你亲妈是个什么货色,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出身还敢妄想爵位么,还是给我滚远些吧。——这样的思路? 当然眼巴前儿她最怀疑的,就是这位住在隔墙院里的贵人。——这位便是传说中前四皇子的亲娘,来自宫中的惠太妃娘娘了。 武梁不知道她是贵人的时候还好,只觉得她家的丫环可以直接拉出去打死算了。 不管你看到什么,这么私秘的事儿你个大嘴巴当着乱糟糟一众寺人的面就开说?什么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剥光了衣裳看光了身子?你哪只眼睛看得那么清。 这么将个女人清白尽毁,是逼她去死么? 她这么尽心宣扬是何居心,有仇么?该死的。 但等她知道这位主子竟然是惠太妃娘娘,那主持竟然称她为惠太妃娘娘时,顿时就觉得更不对劲起来。 果然是贵人哪,太妃娘娘呢,怪不得身边的一个丫环就能把主持训成孙子。但身为一个娘娘,竟然不制止自己的丫环?任由她在那儿大嘴巴咧咧? 这样的行事在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能混到现在这样落魄相还真是活该啊。 并且,她们主仆最早到,来得这么及时跟提前准备好的似的。 ——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永远是嫌疑人之一,这是武梁的认知。她只是想不透,如果是她们的话,她跟她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呢。 她已经想明白了,那黑衣人大约并不是真想轻薄她的,揉搓她几下大概只是顺手沾点儿便宜罢了。他只是想喧闹出来,让人知道她被人看光了就完成任务了吧。 要不然也不会还特意点起蜡烛,怕人瞧不清他似的。 当然不管是谁,既然目的是抹黑她让她清白尽毁,她就不能默默认下遂了他们意去。 她关在帐里穿好衣裳,迅速下地走近,问那丫头道:“我和我的丫头只是被人影唬了一跳,这才大叫起来。我们并未看清来人模样。姑娘却在这里一口一个男人,你怎么确定那是个男人?” ☆、第175章 .昭阳寺 武梁一出声,就吓了人一大跳。谁也想不到,一个刚出过这种事儿的女子,还能不急不燥气稳声扬的跳出来说话。 那丫环慌乱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惠太妃,就比划着辩道:“那怎么会不是个男子?那人那样的身高,那样的肩宽,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架子。” “姑娘你眼神可真好,远远进来就看清了?可惜我们离得近的却没看出来。我们只闻到了香气来着,那身身上有女人爱用的香味,穿着个宽大袍子,也不知道哪儿蹿出来的装神弄鬼的东西。” 芦花向来跟着武梁的调子走,武梁声调平静,她也迅速平静下来,冲着那丫头就嚷嚷道:“姑娘你一来就乱说话,一会儿男人一会儿光身子的,你是故意来败坏我们名声的吗?住在这寺里静修,怎么还揣着这样的坏心思,不怕佛祖怪罪吗?” 说着指着武梁,“我们姑娘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你倒说什么光着身子。谁睡觉会光着身子?难道姑娘你爱光着身子睡觉不成?倒难为你能跑那么快过来,是一边走路一边穿衣服的吗?外面有歹人呢,你也不怕被人看光了去。” 那丫头一噎,一副气急的样子,“刚才可是我们赶过来,才帮你们把歹徒吓跑的,你们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难道你们巴不得那歹人在此多停留些时候不成?打扰好事,倒是咱们来得不对了。” 芦花听了这话,越发恼了,往前一步走,腰都掐上了,“我们初来乍到的,如何就马上有歹徒盯上咱们?肯定一早瞄上的,是在这里长住的谁吧?姑娘你貌美如花我见尤怜的,可得当心点儿啊。 再说我们不象姑娘那么有经验,看个身形背影的,就知道那是个男人。莫非那身影熟悉如见故人?总不会是佳人有约进错了院儿吧?还是故意跑来我们院里吓人,好把我们赶紧吓跑了,好不 耽误人家好事儿?” 阿弥豆腐,佛门清静地,你们这对撕的什么话呀。 那丫环气得跺脚,一副想冲过来撕芦花嘴的样子。芦花也斗鸡似的开始撩袖子。 旁边惠太妃一看,这还纠缠上她们没完没了了呢。她们是来扩大事态影响的,可不是来沾染嫌疑的,她可不想牵扯太多。 于是忙一声轻喝道:“都住口!事情不清不楚的,我看谁再浑说!” 这位虽然住在这山寺偏院,也衣着简陋寻常,但她是来静修的不是被贬谪,她仍然是太妃位号,她的话还是能管点儿事儿的。 太妃发了话,大家便都收敛闭嘴了。 武梁仍是问那丫环道:“那到底也得把话说明白了,这进来的到底是男是女,姑娘可看清了?我穿没穿衣衫,姑娘可看清了?你若都看清了,咱们报了官姑娘也好去做个见证。” 武梁想,如果真是这两人捣鬼,她们未必就真敢闹大到报官什么的去。再说既然她们要闹出去,反正她清白不保,她又何必怕报官。 就算闹出去又如何,她是贱籍出身她怕谁?她又不会因此去自杀,她是受害者,别人也没理由因此宰了她吧? 既然有人想毁她清白,她越怕越想遮掩,对方越想在这方面下功夫。不如干脆置之死地搏一把,也好叫人知道,你丫的用错了方法,此招无效。 芦花见武梁并不把个破落太妃看在眼里,立马又开口嚷嚷着帮腔,“你快说啊,你看清没有?你看清了咱们去见官啊。” 她们这么要敞开了闹的玩法,果然有的人就接不住了。 那丫头憋着没说话,偷眼瞥了眼惠太妃。惠太妃冷着脸道:“我跟你一道进来的,我什么也没瞧见,你竟瞧到那许多去?” 丫环立马耷拉下了脑袋,气焰全灭的低声道:“天黑,奴婢也是一晃眼间,并没有看清什么。” 芦花:“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只是觉得那人够高,还有,姑娘裹着被子裹那么紧,所以就那般猜想了。” 惠太妃斥道:“既然没看清,靠猜的你就敢混说一气?等下回去领打!” 丫头低声称是。 惠太妃又对武梁道:“说开了也就行了,这事儿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如何能宣扬开去?何况你这里又没损失什么,报官也无个凭据,倒白白被人往歪里想,又是何必呢。 再说你住上那么三日两日的也就走了,但这满观的人,可都是要长住的呢,你怎能无凭无据的,就让整个昭明观跟着蒙羞?” 倒是一派威严的样子,说来说去反正就是让她打消报官的主意罢了。 武梁点头听命。 惠太妃又肃着张脸交待主持,“好好搜找歹徒,若找着了人,交给这位姑娘发落解气。若没拿着人,谁都不许再多说一个字去。” 主持应诺。 送走了惠太妃,主持又回身来对武梁好一番安抚,又安排了不少尼姑来这边院里值夜念经看护她们安全,很是殷勤周到。 没办法,观里冷清,一年到头香客稀少。住着个惠太妃,够名贵上档次,却是个穷酸,只会拿架子压人,谁也别想沾到她一毛钱的便宜。哪里有武梁她们出手阔绰,随手就是打赏的惹人喜爱? 出家人怎么样,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的嘛。 今天安排的好了,明儿没准就又得不少香油钱呢。 武梁没让她等明天,给芦花使个眼色,芦花就掏了大荷包奉上,“今儿我们姑娘受了惊,请主持多给我们姑娘念念辟邪金经吧。” 有这样的经吗?武梁想笑。见主持接了,她就打听起那惠太妃来。 “她呀,在本观住了不少年头了。”主持一脸小不屑,“姑娘别看那是个太妃,端着个架子爱训人,其实日子呀,过得捉襟见肘的呢。” “怎么会这样?宫里不送份例过来的吗?” “宫里倒是有,不过她住到这里来,离宫里那么远,宫里的各位又都忙,这么麻烦送来了总也要些费用消耗的吧。反正等送到她手里,能剩多少就不知道了。听说有阵子,大冬日的舍不得烧炭,还吃不饱饭呢,最近才好些了。” 这么惨?“那她娘家呢,娘家不也是官家吗?也没人帮扶一把?” 真是想像无能,一个太妃日子能过成这样? “头前儿那些年,娘家还是有人送东西过来的,后来时间久了,就没见人来了。也不知道是主子没交待,还是下面的人私吞了去。 上次我们观有人下山换米粮,还帮她捎信儿给她娘家侄儿来着。结果在大街上遇着了,那侄儿一听见报上的是我们观名便脸色不好,看了她的信儿也什么话都没讲,过一会儿就说自己还有事儿,脚底抹油溜了。也不知她信上写的什么,反正对方连句回话都没有。” 这么恶劣? 主持连连摇头,“我都劝过她,既想清修,就剃度了多好啊,我们观里旁的不说,倒也不至于会短她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