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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正不知道该不该假装不识大喊大叫起来,就见邓隐宸瞟了她一眼,然后往窗边走过去,自顾自地半侧身依桌坐下了。

    武梁这才心落了地,暗说好吧这位很君子,是她想多了。

    急忙披好衣裳起床,过去斟茶陪坐。

    邓隐宸的来意很明确,说武梁脱离了程府,如今是自由的人自由的心了,所以来问问她,愿不愿意为他留下。

    武梁当然摇头。表示这个话题,咱们已经讨论过了呀,当然还是从前的结论啊。

    男人便有些恼火:“你摇头会不会太快了些?连一刻都不肯多想么?”

    武梁于是这次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表示自己多想过了,这才又摇头。

    出了程府进邓府,图啥呢?不然你先把你老婆处理了咱再讨论?

    邓隐宸对她的敷衍哭笑不得,“那我问你,你以后还会回程府吗?”

    坚定地摇头。要死了,她这么费事儿的出来,她再回去,吃饱了撑的么。

    邓隐宸便好久不出声。人家不是为谋曲线升职,就是坚定的不回侯府,所以,他的优势又在哪里?

    他知道她的,若不是天晚,今儿就出城去了,哪会在这里呆着呀。

    默然半晌,才道:“若我猜得没错,你当也不会去呆在燕家村当地主婆的对吧?”

    武梁点头。那是肯定,她一点儿都不想去燕家村呆着。那里和程府庄子一个村儿,感觉上还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似的,想想就不自在得很。

    “市井江湖并不是那么好混的,会和想象有很大不同,你想去试试我不留你。等你玩过了,体味过了,也许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我就在这里,等你倦了回来……”

    他知道她会走,他也信她会回来。混不下去回头,或混得大了进京,总有一样适合她。

    今天和往日不同,邓隐宸也知道,今天分开后,来日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情绪,便和从前有些不同,所以话,也说得凝重了几分。

    也许眼神太过幽暗难解了些,偶尔的视线交接中,武梁便觉出一丝淡淡的尴尬来。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呀。

    武梁微垂了头,对他的话不预置评。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也不想摇头或点头。摇头好像太不识抬举,而点头,那万一有朝一日她再回来,便好像就是为了他似的。这种误会还是不要产生了。

    邓隐宸也没要她答复什么,只那么默默在窗下坐了许久。

    武梁呆呆隔桌陪坐。倒终于想起一件事儿来。

    邓隐宸翻窗进来时,声响本就不大,武梁只听到窗棱咯椤一声,然后便大开着进来了人。可不管怎么说,这人都进来这么久了,住在隔壁的杜嫂子夫妇,还这么无声无息的,这情势可就太不容乐观了。

    所以默了一会儿武梁问他:“象你这样的好手还有没有,再给找两个来呗。只杜嫂子夫妇,这明显还没发现敌情呢,我这里可能就被灭乎了。”真心感觉不安全啊。

    邓隐宸鼻孔朝天:“有。我。”

    ……尼玛谁用得起啊。武梁默默翻个白眼,笑嘻嘻地问道:“兄台天下第一?那有没有可以号令江湖的牌子啥的赏在下一个,让江湖黑白两道闻风丧胆望牌而逃啥的,关键时刻唬唬人保保命?”

    那赖皮哈拉的劲儿又摆出来了。

    邓隐宸有些欢喜,也有些叹息。他也不想让两人间处得发窘,还是轻松更适合他们。可他是不由自主那样认真腔调的,哪象她,这么快就嘻皮起来,是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吧。

    邓隐宸哼了一声,“这会儿你倒知道小命要紧了?住这种偏僻地方的小客栈时,怎么不想想安不安全?”

    “那不是,它便宜嘛。”

    “你那么缺银子?程侯爷没赏你傍身银子?”给杜嫂子两口每人月例十两银子,大方成那样,原来是个穷的。

    武梁嚅嚅不说话。人家放了人了,还赏银子,也太让人又赔夫人又折财了吧。

    两人话题断断续续,只坐到武梁睡意泛滥哈欠连天,这位才起身离开。

    离开前,却忽然笑得意味儿不明,回头问到她脸上:“我刚进来时,你很紧张,却只瞧着我并不喊救命,你在期待着什么?”

    武梁:……被嘲讽了?被调戏了?

    有一瞬很想回嘴:老娘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想想这话说出来就收不了场,到底讪讪的没敢吭声。

    邓隐宸于是抚了抚她脑袋,道:“尽管期待吧,总有那么一日……”

    武梁:呃?

    她困极了,脑袋都不好使了。只觉得好生奇怪,这位从来不会动手动脚的,今天还抚她脑袋?这不合适吧。

    反正多想也无用。人家一走,她也赤溜就钻被窝睡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就爬不起来了。

    前阵子在侯府里,为了程向腾的愧疚武梁使劲儿拿身子折腾,弄得人比黄花儿瘦的,根本就不曾将养过。如今又是卸下了那股子强撑着的劲儿,于是竟也成了吹风倒体质,这一大早的就发起高烧来。

    杜嫂子当然觉得武梁这病躺的根源,就是那彻夜未关的窗子。于是把芦花好生埋怨。

    芦花想来想去也茫然,怎么她记得她关了窗的?杜大哥又埋怨杜嫂子:芦花年纪小,又不知外面的险恶,没那么严谨也有情可原,你这么大人了,睡前都没cao心查看一番?

    几人嘀咕着埋怨自责,倒让武梁十分的汗颜。她倒没有睡死,只是全身酸软,虚弱无力罢了。

    然后另一个默默汗一把的家伙,当然是那邓统领大人。杜大哥这耳报神很及时迅速,武梁是让他回燕家村代办手续的,结果他办事儿前,就把那位邓统领大人给招来了。

    邓隐宸看着武梁那烧得通红的脸,也默默自责:什么怕风言风语避人耳目,现在好了,把人给避也病来了。

    如今她民女一枚,孤身一人,和哪府都没关系了吧?管它呢,有人敢传闲话敢找事儿再说。

    于是请大夫,抓药,煎药……这位老兄全程参与。

    挺冷一人物,那么亲自抓着汤勺来喂,让武梁受宠若惊得不敢直视。一开始是抗拒,后来发现抗拒无效,干脆能多大口就多大口的吞咽。

    只恨不得一口吃完了药,免得这位再多动回手了。

    喂药时邓隐宸坐在床头,把武梁扶起来靠在他身上,然后才端碗来喂。于是武梁便以被他半圈抱的姿势坐着。

    挣着身子想躲开来着,结果人家本来不挨她身的手臂忽然默默用了力。于是武梁就乖乖不敢动了,然后人家也不理会她,继续安份地喂药。

    病躺了两天,略好些,武梁便有些躺不住了。

    她想,两人老这么共处一室,别说外面会不会传出些奇怪的言论来,就是他们斗室内,真不会出点儿子什么桃色事件来么?

    不安全啊。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这么点儿吧,明儿见。

    ☆、第116章 .病2

    杜大哥去燕家村办事儿顺利,妥妥的一路绿灯,头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

    武梁看着那簇新的路引,心是踏踏实实落在肚子里了。那种老娘从此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的感觉,很能让人叉腰昂首,傲视群雄啊。

    然后这天邓隐宸过来探完病一走,武梁就那么拖着病体,用蔫巴的容颜,傲然的神色问杜大哥夫妇,“你们是想继续跟着我呢,还是回去跟着邓大统领呢?”要走请趁早,试用期工资就不付了,找那位老板领去。

    两位很诚恳地表示:“跟着你啊跟着你,邓大统领让我们跟着你。”

    “你们若还跟着我,那以后是听我的呢还是听邓大统领的呢?”

    两口子表示:“大人有交待,让我们保护姑娘的安全,一切听姑娘吩咐。”

    这话说得明白,就是听她的了。用邓隐宸的话说,他们收钱办事儿的,你肯给银子,他们自然尽心给你办事儿。

    不过么,既然是先有“大人交待”,然后才“听姑娘吩咐”,所以只怕两人意见统一时听她的,不统一时还是听人家的吧?

    于是武梁问他们,“若姑娘我不许你们给他传递消息呢?”咱做点儿啥都得让他知道,凭啥呢?还有没有个叫*的东西了。

    两口子互相看了看,就笑了。怎么说呢,“她若不许你们传递消息呢?”这个问题邓大统领派出他们时也问过啊,统一后的答案是:她能作主时(平安),不传就不传,她作不了主时(遇险生病窘境等情非得已状况),就传信儿由他作主。

    当然心里明白,口头上不能这般说呀,两口子一致回话,“听姑娘的。”

    武梁很满意。

    有明面上这句话,那就行了。

    她并不是真的非得人家一心一意只听她的,她又凭啥呢?她只是要人家明确这件事,以示自己的自立自强罢了。包括给银子也是,咱用人付酬了,不欠谁的。

    但实际上,若真那么想划清界限,干脆弃之不用两不相干不是更直接?

    她自己也清楚,这两个邓隐宸带出来的人,比之外面的镖师什么的不知好用多少。不但够可信,并且没准人家身上就揣着那种能表明组织身份的牌牌,所到之处默默一亮,于是畅通无阻,黑白不欺了呢。

    总之武梁整了整身上银子,总共不足百两。于是翻出一件小棉袄,从领子里拆出一颗金刚石来,让杜大哥或卖或当换成银子。然后杜大哥去了首饰店,遇到识货的老板,没费什么劲就换来了八百两。

    当然比之当初一颗二千两的价格,还是少了许多呀,早知道那时都想法卖给那女人好了。

    反正这么些银子也不少了。于是在病躺的第三天一大早,也甭管一剂药还没吃完,只管起个绝早等在城门口,城门一开便得得出城去了。

    ···

    里辛镇,离京城最近的镇。漫游第一站,武梁他们落脚到了这里。

    四口人,三匹马,一人一个小包裹,轻简得很,但队伍里有病歪人士,所以他们一路行得并不快。然后,武梁还是撑不住了。

    本来就是风寒,再马上迎风吹,真是凉得很透心。

    里辛客栈还是上次住过的那家,就第一次去充州,回京时在这里歇的脚。

    然后,武梁接着病躺。并且这一次,病势深沉,让她直躺足了十天才好。

    那里的伙计很不得了,隔着好几年呢,竟然还能认出武梁来,连当时一众人的情形都记得差不多,得了武梁确认和夸赞后,当然还有实质的小费垫底儿,这位小哥儿跑前跑后热茶热水请大夫煎药,殷勤得不得了。

    乡间大夫还是很认真很用心的,甚至还亲自到野外去挖药,想必治病还是靠谱的。只是这一次病躺,大约是再没有谁嫌弃她装病避着立规矩,也没有谁殷勤来去让人别扭,于是她想病多久就病多久,也有些放任自己多躺多歇起来。

    只是病了就是病了,等十多天后她感觉好些下床走几步,脚步虚虚的让自己只觉得象无根浮萍似的,风吹吹似乎还能倒,头晕晕走两步就想躺。

    武梁决定暂时不走了,反正她本来就随意,不想等到下一站,再病躺一次,那她出游还有什么乐趣。锻炼,必须的,身体是自己的。

    于是从走几步到走十几步,到绕院快走不停。关屋里做做体cao,练练瑜咖,耍耍太极,做着所有能想起来的运动项目,虽然什么都做不完整了,这样那样都是三把两式儿的,但多动动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出汗多了,吃饭多了,爬楼梯腰不酸了腿不痛了……

    这天是滞留里辛镇的第十九天,傍晚时分,客栈里忽然来了位衣袂飘飘,长纱斗篷从头罩到腰的体态风流人士来。

    非是别人,正是那位久没有消息的大美人儿柳水云是也。

    新皇登基后,象柳水云这样的人物,再没有了什么可用之处,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点儿,于是默默的消失了踪迹。

    据说,人已经下江南很久了。

    谁能想到,这位竟忽然在这里出现。

    美人儿进屋,直接了当:“听说你离了程府,我是来寻你的。”

    当初有互不嫌弃之说,当初有结伴出逃之约。于是如今,他找上门来了。

    他后来的确是遁了,却不是下什么江南,而是大隐于京郊罢了。不是京城还有什么可留恋,而是他也象武梁一样,一片迷茫中,不知该何去何从罢了。